這時，石頭用稚嫩的聲音說道：“媽媽，婆婆一大清早起來，說給爺爺上墳去了！”
老劉驚訝地說道：“小孩子胡說，你家婆婆一晚上就能站起來走路？還能找到你爺爺的墳墓？這麼厲害？”
桂花嫂連忙說道：“哪裡，我家婆婆其實早就不用臥牀了，她就是年紀大了不喜歡走動，再就是心裡不痛快！不過她怎麼想到去看我公公呢？昨天又下了一場雨，山裡路滑，萬一她滑倒掉下山崖就不好了。”
桂花嫂有點着急，無論如何這個家裡只有她和婆婆了，石頭只是個孩子，她一個人要把孩子撫養大不容易啊！
老劉聽了說道：“那還不趕快去找找？”
舅舅聽到我們說話，也立即走出來，一邊打着哈欠說道：“是啊，要不我們大傢伙都去找找吧，那麼大年紀了，本來就中過風，要是出了什麼事可就不好了！”
桂花嫂聽舅舅這樣說，也有點緊張，說道：“那、那趕快吧，能，能麻煩您幾位陪着我去嗎！”
舅舅說道：“行，我們陪你。咦，那叔侄兩個走了？”
舅舅站在樑家叔侄的門口，看到裡面空空的！
老劉立馬接口：“走了走了，我說曾總啊，幸虧你昨天勸我把東西賣給你，要是換了那叔侄兩個，還真是說不準。你看菏澤一大早走了連聲招呼都沒打，好像我得罪了他們一樣……”
舅舅十分得意，說道：“是啊，所以啊，還是知根知底的好。”
明知道出去找婆婆是不可能找到的，可是我們還是陪着桂花嫂出去了。
就算這是一場空，我也要硬着頭皮裝下去。
外面的路的確很滑，泥濘一片。每走一步鞋底都恨不得要吱一聲。
走到半山腰的時候，老劉突然接了個電話，神色立即嚴肅起來，他走近桂花嫂對她小聲說了句什麼，桂花嫂立時嚇得臉色煞白！
之後，桂花嫂一直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老劉也格外的沉默，似乎還有點煩惱！
沈家老爺子的墳就在後面不遠的一座山上。
太陽已經出來了！
石頭領着老劉走在前面。
桂花嫂和舅舅居中。
我拉了拉殷姜的袖子，放慢了腳步踮起腳尖在他耳朵旁悄聲問他：“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啊，我們到哪裡變出一個婆婆來？”
殷姜對我搖搖頭，眼裡露出狡獪的光芒！
他勾起嘴角說道：“靜觀其變，反正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哦，那就是讓我裝糊塗囉？
我十分納悶，卻不知道殷姜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有跟着他一步一步走着。
沈家老爺子的墓就在半山腰，因爲是新墳，墓碑也沒來得及豎，只有一個孤零零的墳頭。
桂花嫂十分失望，因爲不用走近都可以看到，墳前沒有一個人。
她有點焦急：“婆婆到底去了哪裡？”
石頭搖着頭，黑眼珠子眨巴眨巴，很無辜的樣子：“天沒亮婆婆就起牀了，我問她，她說去找爺爺。”
去找爺爺，那就只能是來了這裡了！
桂花嫂沒法，只有攏起手大聲對着山谷喊了起來！
只是可惜，聽到的只有她的迴音，卻沒有人應答。
老劉說道：“不會真的掉下去了吧？”
桂花嫂十分生氣，狠狠罵了一聲老劉：“真是個烏鴉嘴，我婆婆要是出了事就是你嘴巴惹的禍！”
我不安地看了一眼殷姜，沒有想到老婆婆對桂花嫂雖然不好，可是桂花嫂卻還是很孝順老婆婆的。如果今天桂花嫂找不到老婆婆怎麼辦？
殷姜捏了捏我的手，示意我不要着急。
喊了好久，她終於放棄了！
看着山谷好半晌，桂花嫂悵然說道：“只怕，只怕我婆婆真的出事了！”
這樣滑的路，就連我們走起來都格外小心，更何況一個上了年紀中過風的老人？
桂花嫂很難過，可是並不是很久，她好像已經接受了婆婆掉下懸崖的結果。也許因爲婆婆長期臥牀對她已經是一種折磨，所以現在這樣反而是一種解脫！
她緊緊牽着石頭的手，嘴裡叮囑着石頭小心，嘆着氣往回走。下過雨的山路十分難走，每個人都是走一步滑一步！
不時有石頭或者樹根也來跘我一下，我的皮靴上也沾滿了黃泥巴。殷姜怕我滑倒，乾脆緊緊摟着我，我的注意力都放在腳下。
就在這時，突然響起一串急促的腳步聲，不知從哪裡跑出來一個怪人，身上的衣服髒得看不出來，頭髮好像鳥窩一樣油膩打結，實在是髒極了！
十二月的天氣，他居然還光着腳，腳上的泥巴厚厚的糊了一層。
他嘴裡哇哇地叫着，直直衝着桂花嫂跑了過來！死死抱住桂花嫂哭了起來！
桂花嫂起初嚇了一跳，後來仔細一打量，試探着叫了一聲：“大壯，怎麼是你？”
她立即推開他上下打量了一眼，驚駭地叫道：“你怎麼回來的？天啊！”
老劉也嚇了一跳。
舅舅用手肘搗了搗老劉問道：“哎哎，這是桂花的老公？”
老公悻悻地點點頭，嘴裡嘀咕道：“這傢伙怎麼跑回來的？剛精神病院還來給我打電話，說他昨晚上不見了，今天就跑到這裡來，這還真夠會跑的。”
舅舅小聲問了精神病院的地址，與有同感地點頭：“是夠強的，簡直是超能力發揮啊！這要是去參加個國際馬拉松，是不是也能爲國爭光啊！”
就在舅舅說完這話以後，沈大壯突然抓住了石頭，陰沉沉地說道：“你對我齜牙咧嘴幹什麼？”
石頭原本牽着桂花嫂的手，沈大壯一出現，桂花嫂就放開了石頭，一直抓着沈大壯。
他們正好砸前面，石頭背對着我們，所以沈大壯說的齜牙咧嘴我們都沒有看到。
石頭小聲地說了句：“我、我沒有！”
聲音已經是顫抖不已，十分害怕！
桂花嫂一見沈大壯變了臉，立即驚慌地抱起石頭對沈大壯說道：“你、你別這麼兇。他還是個孩子，知道什麼啊？”
沈大壯抓住石頭的胳膊，一雙眼睛陰鷙地盯着石頭，突然說道：“孩子？什麼孩子，他就是個小妖怪，小妖怪，我叫你害人！我叫你害人！”
他神經質地念叨，突然一把從桂花嫂身上奪下石頭，高高舉起，用力照着旁邊的山崖
拋了出去！石頭只來得叫了一聲，聲音就消失在風裡！
他小小的身子就好像一塊小石頭墜落在山崖裡！
那一聲“呀！”在山谷裡迴盪了很久很久，似乎石頭也墜入得很深很深！
大家都呆了！
這事情來得實在是太突然，我們都沒有防備。
桂花嫂慘叫一聲，嘴裡喊着：“石頭不要怕，媽媽來找你了！”
她立刻就要跟着跳下去，恐怕是已經忘了形，已經忘了腳下就是深淵。
她的眼裡只有石頭！
所幸老劉反應快，立即伸手拉住了桂花嫂！
桂花嫂看着空蕩蕩的山谷好半晌才反應過來！
山谷裡立刻響起了她撕心裂肺的哭聲！她回過神來，好像瘋了一樣撿起地上的石頭向沈大壯身上砸了過去，哭着罵道：“你還是不是人，你還是不是人，你怎麼連自己的兒子都要害啊！”
沈大壯一邊躲閃着抱着自己的腦殼一邊還嘴道：“他不是我兒子，他就不是我兒子，他是妖怪，他是妖怪！”
“他害了我爹，還害了我，現在還要害我姆媽和你！我是在救你！”
聽沈大壯的話會覺得他一點兒也不像一個神經病！可是他的一雙眼睛裡卻直愣愣地，有一種瘋狂在閃爍！
桂花嫂不聽，她幾乎要瘋了，她伸出雙手抓撓着沈大壯，她一邊抓一邊叫，幾乎是聲聲啼血！這個家，公公死了，婆婆也失蹤了。丈夫瘋了，現在就連孩子也慘死在她的面前，怎不叫人崩潰！
她將沈大壯的臉上撓出一道道血痕，用石頭砸的沈大壯的頭上身上都是血。
她好像瘋了一樣一聲聲狂叫着，終於力竭地倒在地上，捂着臉傷心地哭了出來！
沈大壯也不反抗，只是護着頭任由桂花嫂發泄，好像知道自己做錯了事一樣。
殷姜對老劉說：“打電話報警吧！”
老劉“啊”了一聲，十分茫然。
殷姜又說了一遍：“他這樣只能送進精神病院，要不然誰照顧？你照顧？”
老劉連忙搖搖頭。
沈大壯一聽要把自己送進精神病院，立即又要跑。這下，老劉又立刻撲了過去，好像餓虎撲食一樣死死將沈大壯壓在了身上。
沈大壯的力氣十分大，不停亂咬亂叫着，老劉急忙喊道：“快，快，快來根繩子給我綁起他啊！”
桂花嫂這時卻突然衝過去推開了老劉，沈大壯立即飛快地向前跑去。
老劉生氣地埋怨桂花嫂：“你是怎麼回事？他一個傻子你還護着他？你兒子都被他害死了你放跑他幹什麼？”
桂花嫂只剩神經質地笑了笑，盯着沈大壯奔跑的背影，輕輕說道：“我兒子都死了，憑什麼讓他活？他在精神病院裡還有吃有喝，可我兒子躺在山下，連吃的都沒有，我連收屍都不能啊！”
她捂着臉哭得傷心極了！
石頭掉下去的山崖十分深，那裡是人跡不到的地方，想要撈起石頭的屍體，恐怕是不可能了！
只是，想到殷姜之前還讓石頭恢復原形，我不禁有點茫然，到底石頭是真死還是假死呢？難道以後我再也看不到那個黑眼睛的小男孩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