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東西!”簡繁被白衫抱住,她只能動了動眼珠,往窗戶那邊看去。她忽視了抱着她的白衫那一瞬而過的陰冷表情。
“咔,咔,咔……”沒有迴應,只是聲音還在繼續。
簡繁的房子怎麼可能沒有法陣,她所有的牆上都畫有符咒,容難又給她設了禁止。春節前回來,她把得到的上清大洞印都放在了陣法裡。除非是她放進來的,其他東西,根本進不來。這間屋子,就是絕對的烏龜殼子。
雷聲大雨點小?簡繁站起來,腰間纏繞的銅錢腰帶瞬間變成一把鋒利的寶劍。她舉着劍輕輕一揮,銅錢劍所帶起的劍風呼啦一秒,拉開了窗簾。
窗外的玻璃上一片血紅,就好像一塊勾了芡的血塊糊在了上頭,唯獨窗戶的最下方沒有血色,那是一張笑着的人臉,抿着脣,倒掛在那裡,不知道的還以爲是誰家的惡作劇。
人皮僵!
那張緊緊貼在玻璃上的僵硬的青白的臉,簡繁絕對不會忘記!他倒掛在她的窗前,是在挑釁嗎?他是在向她炫耀他的罪過嗎?是不是明天這塵世間又會不知不覺地少上幾個正所謂“無關輕重”普通人?
她氣得臉皮都發麻了。本來就是要出門的,她一身道袍,裝備齊全,哪怕是拿符紙不要錢地轟炸,她也要把這個孽障留在這裡。
“白衫,退後。”白衫的實力足以自保,讓他退後純粹是因爲簡繁的道術與他相剋,總歸會讓他不舒服。
簡繁念起了咒語。如果花費了那麼大的工夫只是做了一個烏龜殼子,容難這個自以爲完美的老鬼恐怕會自己把自己慪到魂飛魄散吧。這屋子的牆壁裡頭,容難融進了咒術與佛經,現在隨着簡繁的咒語的催動,牆壁開始發出淡淡的和月亮一樣的銀白色的光芒。
玻璃中間有光影竄動,像電流一樣時隱時現。人皮僵一開始還沒有發現,但他畢竟是開了靈智,在張開的腹腔微微如嗜咬般疼痛的時候就開始脫離玻璃,只是來不及了。銀光已經把他的皮緊緊地黏在了玻璃之上。
就在這時,簡繁加速了唸咒,連玻璃都開始泛起光澤,人皮僵的肌膚不斷地冒出血氣。
“有點本事啊。”在這般折騰底下,人皮僵竟然沒有直接被烘乾成原本的人皮,還能不斷掙扎,足見他的本事。
“不過,結束了。”
人皮僵渾身堅硬無比,他的弱點就在於他與人類一樣,有一顆傷害了就足以致命的心臟一樣的東西——一顆血紅色的肉瘤。這大概是人皮僵唯一擁有的一塊肉了。而此時,那顆肉瘤正毫無保留地暴露在簡繁的眼前。簡繁還能看見它爲了積攢力量而在劇烈地顫動。
她騰出手來,看似隨意地打了個手訣,銅錢劍就慢慢地浮了起來。
“去!”和電視裡頭放着的飛劍一樣,簡繁的劍對準了人皮僵的心口,兇狠地撲了過去,似乎要爲主人報仇一般。
人皮僵的嘴巴長得很大,可以看到他的後腦的皮膚。
“嘶!”尖銳的劃過玻璃的聲響在屋內屋外響起。
人皮僵消失了,只留下了玻璃上淡淡的一圈血漬和劃痕。
簡繁痛苦地撫着額頭。她覺得她的腦子都要氣炸了。
銅錢劍撲了個空,重新轉圈回到了簡繁身邊。窗外,蕭未寒一手持一柄寶劍,另一隻手拉着繩子,整個人都吊在了半空,他獨有的帥氣,也不足以抵過他一劍把人皮僵從玻璃上“解救”般地劃了下去的錯誤!
沒錯,解救。只要再多給一秒就好,可老天爺偏偏開起了玩笑。忽然出現的蕭未寒,真有一種想把他繩子割掉的感覺。
“咔咔咔。”蕭未寒敲了敲窗子。再怎麼尷尬他也不能在半空中這麼吊着玩吧。
簡繁冷笑了三聲。她待在房子不出去是因爲人皮僵自己撞上了禁制,否則依她的能力沒那麼容易把他玩完。屋子固然強大,但是需要的靈力也是不容小覷,她半邊身子都是麻的。如今又叫人皮僵跑了,兩次了,蕭未寒真是“功不可沒”啊。
“繁,不要。”白衫抱着簡繁的手臂,她的手臂軟軟的,有些脫力。他也看出來了,簡繁拼命去解決人皮僵,唸了幾句咒語就臉色不對,可蕭未寒真不愧是他最討厭的人,他輕輕鬆鬆就破壞了簡繁的努力。蕭未寒是壞人,他不想簡繁放他進來。
簡繁苦笑,她也放不了他進來。她的大半個身子都依靠了白衫,她很累,臉手都擡不起來了。
她正想示意蕭未寒自己爬回樓頂或者直接速降到一樓去,頭一擡便瞧見窗外似乎颳起了一陣妖風,蕭未寒的身子根本穩不住地左右顛簸,然後他直接被那陣風吹了上去,不見人影。
“這纔是真的上天了啊。”手機裡的那些詞兒,她終於認識一個了。
“夫人,嘿嘿嘿,夫人。”牛頭不知何時站在了窗臺前頭,他伸出手指,在玻璃上畫了個圈,整個人從圈裡鑽了進來。
和馬面那個碩大的馬頭一個道理,牛頭的腦袋也小不到哪裡去。他的憨笑十分地具有喜感,比馬面更勝。只是那個“嘿嘿嘿”……
簡繁忍住像揍上司的衝動,至於稱呼,被她直接省略了。沒準是容難那個老鬼的朋友,每次開口都是夫人長夫人短的,逗她吶。
“那個,牛頭尊者,您來這兒,是有事兒麼?”老往她家跑做什麼,不會是看見了人皮僵跑了,想來問罪吧。她脖子一耿,批評算個什麼事兒啊,只要不扣工資,隨意來。讓批評來得更猛烈些吧!
牛頭看着簡繁那視死如歸的樣子,又一次憨憨地傻笑。
“牛頭,你敢再傻笑一次,爺就讓你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只要容難派出去保護簡繁的鬼差們接近簡繁,容難就可以通過他們身上的令牌,藉助他們的的眼睛去觀察,可以和他們秘密傳音。
自家處於姨媽期的爺又發話了。牛頭不敢多說,見不到夫人,他們英武非凡的爺,永遠都處在一種詭異的狀態,俗稱特殊時期。而見了夫人,那種狀態,就更詭異了。他也心累啊。
“夫人,爺……容難……哎,夫人,我剛纔在路上撿到一張完整的人皮,送給你做皮衣啊!”牛頭從腰間掏出一塊黃色的小方塊狀的東西,一抖開,完全就是剛纔僥倖逃脫的人皮僵。
“夫人,這件皮衣一定很好。”牛頭推銷,笑得更傻更欠揍了。
簡繁:……
------題外話------
成長總在那麼一瞬間,修煉了百年的狐妖,在這一刻竟然悟到了仙家之道——並非無情,只是多情。
“地君大人,我胡黎晶明白了。”他虔誠地在心裡禱告,他相信容難一定聽得到,他不希望這個女孩死。他希望她可以一直睜着眼睛,可以溫柔地問他,“石頭,你喜歡我嗎?”
“明白了,就回去吧。”清冷的聲音彷彿天籟。胡黎晶激動地想着,回了狐族,他就出來尋找妮妮,拼了他百年修爲,也要留住她的溫柔和可愛。
他忽然一陣頭暈,是容難開始了嗎?對啊,他要救妮妮。想想都覺得興奮吶!這種興奮,由心而發,比他廝殺的血腥的興奮更讓他感到痛快。
“妮妮!”他大喊一聲,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依舊不能行動,四肢根本沒有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