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
葉天行佈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爲什麼,爲什麼你會變了?”
什麼是,變了?
他的狀態不對!
我本想先向他服個軟,先擺脫這種困境再說。但是對上葉天行復雜的目光,前世那種被毒藥穿腸烈火焚身的痛苦,就像海浪一般一波一波地涌來,讓我痛徹心扉。
我使勁的捂住胸口,咬住嘴脣,再也說不出哪怕一個讓自己喪失掉尊嚴的話來。
葉天行驀然之間笑了。
他本也是極爲俊美的男子。如鬆如竹,清雋飄逸,不然,前世的我也不會被他迷得成了個傻子一般。
“阿嫣……你還是喜歡我的對不對?”他通紅的眼睛裡,迸發出一種由衷的喜悅,“你的心裡有我,對不對!”
他在問着,但語氣卻是肯定的,彷彿已經篤定在我的心裡,自己依舊佔着一席之地。
這樣的自戀,這樣的張狂,並不像記憶中的葉天行。
我怒極反笑,冷聲道,“請你走開,再不然。我就要大叫了!”
我努力叫自己不去避開他的目光,只坦蕩地迎上他的視線,冷漠又疏離的說道:“葉天行,當初是你棄我而去,如今你已娶。我將嫁,做什麼又來糾纏?你若是識相就快點避開,我想你總不會讓自己的名聲再一次掃地吧!”
我特意強調了再一次三個字,果然,他的臉色立刻就變了,很顯然,是想起了之前因爲當街攔車被送進了應天府大牢的事情。
那一次,是他東川侯世子前半生來栽得最狠的一次!
顏面掃地,聲名狼藉!
突然之間,葉天行臉上臉上的猙獰之色,厲聲喝問道:“是他,是因爲他,對不對!”
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齒,“是鎮南王世子楚殤,就是因爲他,對不對!”
他猛然擒住我的肩膀,用力地晃動了兩下,低吼道:“爲什麼?我待你不夠真心嗎?”
葉天行習武之人,力氣非比尋常,我被他晃得眼前發黑,拼命掙扎,卻又哪裡掙扎的開?相反,卻被他愈發捉緊了肩膀。
驀然間,他逼上前一步,將我死死地頂在了假山壁上,整個人便貼在了我的身上。接着,他眼中精光一閃,緩緩地俯下了頭……
我只覺得分外的噁心。
葉天行,竟敢辱我!
“啪!”
許是因爲緊急之下。我的力氣也爆發了出來,竟被我一個用力掙脫了右臂。我的手,便狠狠地落在了葉天行的臉上。
他皺了皺眉頭,依舊困住了我,但卻又擡起了手。修長的手指掠過了脣瓣,白皙上邊泛起了一絲血紅。
“呵呵呵……”他低笑起來,“阿嫣,你真是越來越彪悍了……還從來沒有哪個女人,敢對我動手的……”
真是個自戀的人!
“可是。越是這樣的你,我便是越喜歡,這可怎麼好呢……”
我驚怒交加。前世的時候,哪怕是感情最是意洽情甜的時候,我都從未聽他用這樣的語氣與我說過話。
是,他曾經對我說,那一生有我一個足矣。然而,說話的時候,視線卻並未落在我的身上。現在想來,就如同對着一團虛無,在例行公事一般的。
何曾有過現下這樣,看似輕浮的話語中,又顯露出了幾分無奈的真心呢?
不,他不對!
在本質上葉天行並不是一個兒女情長的人,與他所追求的權勢地位相比。女人是隨時可以拋棄的。我想這也正是他毫不猶豫的要除掉我的原因。
但眼下,這個滿臉深情的人到底是誰?
“你是誰?”我心中忽然掠過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聲音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我感到渾身發冷,看着葉天行的越來越熟悉的臉,幾乎與前世的他重疊在了一起。
本能的,我提起裙襬便想往外跑。
而葉天行,再一次笑了起來,笑容詭異而神秘。
“看來,阿嫣已經想到了,是麼?”
我驚恐的看着他,竟無法說出一個字。
是他,是前世的葉天行!不是今生那個娶了郡主楊筱離的葉天行!
“不,不可能!”
我想往後退,想離開他遠遠的!
“阿嫣,你躲不過的。”葉天行向我逼近一步。我退無可退。
“爲什麼,爲什麼我死了,你都不肯放過我?”
一直以來,我以爲自己恨葉天行,恨不能生啖其肉生飲其血!
然而真正面對他的時候,卻又有一種被毒蛇縛體之感。他的目光再如何溫柔,聲音再如何深情,都叫我肉戰心驚。
“阿嫣,阿嫣……”
葉天行見我目光茫然,上前一步將我攬在了懷中。在我耳畔低聲呢喃,“你知道我有多麼想你麼?”
“你走了以後,我每日裡吃不下睡不着,閉上眼睛,眼前便都是你的身影。你的笑,你的哭,你假裝生氣時候的模樣,就好像依舊在我身邊一般……阿嫣,是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我們兩個,才該是天造的一對啊!你知道麼,我死了的時候,以爲終於能到黃泉去見你。誰知道,睜開眼睛就發現,竟叫我回到了從前。你還在,真是太好了!”
他的手臂將我箍的緊緊的,頭也埋在了我的肩頭上。
“阿嫣,爲什麼要離開我呢?”他強硬地擡起我的下巴,叫我與他對視,“你怕我還會背叛你,是不是?不,這次不會了。你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回去,便與楊筱離和離,然後,我們……”
“你夠了!”
我咬牙,紅着眼睛低吼,“葉天行,你不要太自戀!我沐靈嫣今生便是嫁豬嫁狗,也不會嫁給你這個禽獸不如的畜生!”
“只是因爲那個楚殤?”
葉天行笑了,目光陰冷,“一個從小就是病秧子的鎮南王世子,生父不喜,又有三個虎視眈眈的兄弟,你以爲,他只是憑藉着與皇后的那點兒親戚關係。便真的能夠順利繼承了鎮南王位?”
“那跟你沒關係!”葉天行,果然還是沒有變。哪怕外表裝的再如何溫潤清雅,骨子裡透出的也依舊是涼薄自私的本性。
“阿嫣,你知道我既然重來了這一次,便絕不會輕易放手。至於你那個未婚夫楚殤……”他眯了眯眼睛。眸光裡一片晦暗,“你最好能夠祈禱……”
我怒極,猛然間用力屈膝擡腿,對着他狠狠的一撞。
葉天行本就是貼着我站立,猝不及防之下,一聲痛呼,捂着下腹彎下了腰。
我用盡了全身力氣推開他,三步並作兩步閃身到了假山洞口。回過頭,看了一眼猶自站不直的葉天行,狼狽地跑開了。
生怕他會追上了我。我一路往錦繡塢裡跑去。
直到了錦繡塢的大門口,才扶着月洞門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平復自己的情緒。
“大小姐?”
因府裡的喪事上用人極多,每個院子裡只留下了一兩個看院子的,其餘的丫鬟僕婦都調到了前邊去待客。
石榴太過粗壯。前邊的大管家就沒有挑中她,只讓她在錦繡塢裡看家。
這倒是叫我也很滿意,石榴這丫頭,忠心耿耿的,人也實在,沒有什麼花花腸子。叫她看家,最是穩妥不過了。
“大小姐你怎麼了?”石榴走過來扶住我,甕聲甕氣的問道。黑紅的臉上掛着絲毫不摻假的憂慮。
“我沒事。”我將身子軟軟地靠在了石榴的肩上,“扶我進去。”
石榴答應了一聲,穩穩當當地把我送到了臥室裡。
海棠和忍冬還在前邊跪靈,我便自己倒了茶喝。幾口溫涼的水滑下喉嚨,心中終於漸漸安靜了下來。
叫石榴出去了,我便輕聲喚道:“花瑤出來。”
花瑤身形現了出來,“主子?”
因前邊做着道場,花瑤但凡接近了靈棚便會難受無比。因此,我只叫她留在錦繡塢裡。
“你過來,我告訴你。”我將花瑤招到了身邊,“你去花園裡……”
我低低地與她說了幾句。
花瑤聽了後眼裡閃過一抹雀躍,“明白了,主子您看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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