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嫣兒,喚本座出來,有何事?”
蕭厲鳳眸微挑,血色的眸子中波光流轉,於暗夜之中劃出一抹別樣的風流韻致。
他伸手在我下巴上輕輕一抹,眼中便有笑意盈出。
“可是……思念本座了?”
本座?我頭一次聽到這麼個自稱,只覺得怪怪的。
“蕭厲,我需要你的幫助。”
我定定地看着他,沉聲道道。
“哦?”蕭厲從袖中掏出一把血色摺扇,刷的一聲打開,俊美無儔的眉眼間竟顯出了幾分玩世不恭。
“說說看。”
我咬了咬牙,將父親要娶平妻一事說了。
“白蓉蓉?”他合了扇子,點着自己的掌心,玉雕似的手指若青蔥,修長精緻,殷紅如血的扇子在上邊一點一點,說不出的魅惑人心。
“可是你前世繼母?”
我點了點頭,眼中閃過冷厲,“我記得,她在我母親過世後兩月便嫁入了侯府,兩年內接連生下了沐明珠和沐明祖。若我沒有記錯,沐明珠是七個月早產。我從庵裡回到了侯府,兩個月左右便出閣了,只見過沐明珠寥寥數次,那會兒她只兩歲左右,身子骨卻不似一般的早產兒那樣孱弱,相反,倒是纔出生的沐明祖更加像胎中不足。”
蕭厲目光閃動,偏頭含笑,“你是懷疑,沐容與白蓉蓉早已經有了夫妻之實,甚至此刻已經藍田種玉?”
“是的。”我面頰有些發熱,從前我便不是什麼灑脫的性子,與一個男子深夜談論這種事情,多少還是放不開的。
蕭厲戲謔地看着我,神色中透着瞭然,突然欺身上前,俊臉在我眼中驀然放大。
“怎麼,害羞了?”
他在我的耳邊輕笑,低沉黯啞的聲音聽起來叫人面紅耳熱。
面頰上一涼,卻是他柔軟的脣瓣印在了我的臉上。
我大驚失色,慌忙閃避躲開,跳到了一旁警惕地看着蕭厲。
他也不氣惱,只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嘴角,讚道:“很甜。”
我惱羞成怒,兩世爲人,從來沒有被人如此調戲過!
重生一回,我什麼都還沒有做,卻次次被眼前這個穿着紅衣,面容比女人還要姣好的男人欺辱嗎?
我心中委屈了起來,很是不爭氣地鼻子一酸,眼淚就掉了下來。
“誒?”蕭厲偏頭,“怎麼哭了?”
他將我拉過去,低了身子看着我,“怕我了?”
竟然還是一副無辜的樣子!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蕭厲好言好語地向我賠不是,“本座不過是忍不住逗弄你一下,怎麼就哭了呢?忒也小氣了些。”
“不要再哭了好不?咱們來說說如何對付那白蓉蓉如何?”
“……”
不知爲何,方纔還一派風流紈絝模樣的蕭厲,此刻竟是有些手足無措。我看着他發窘,忍不住又笑了,忙低下頭,伸手掩住了臉。
蕭厲鬆了口氣,輕鬆下來,又油腔滑調地拍了拍手,笑道:“真是不明白你們女人……不過嫣兒,本座才發現,你長得着實不錯……”
我作勢朝着他的臉打了過去,被他閃身躲避。他身後便是我的牀,寬大的黃花梨木拔步牀擋住了他的身子。他一個趔趄,倒在了牀上,順勢便側了身,單手支起身,笑吟吟看着我。
紅衣,玉面,俊美如妖孽。
一定是故意的!
我咬牙切齒瞪着他。
“過來坐下,奴兒。”
我一口老血險些噴出來。嫣兒,女奴,如今又成了奴兒!
“好了奴兒莫要再耍性子,過來我們說一說,你那渣爹,白蓉蓉那賤女,該當如何教訓呢?”
渣爹?賤女?
我細細咀嚼這兩個從未聽過的詞,深感放在父親和白蓉蓉身上,簡直再合適不過了。
“你要怎麼做呢?”蕭厲閒閒地問,“想叫他們死?”
“不!”
我嚇了一跳,連忙道,“至少,不能叫他們這樣容易便死了。”
我還沒有查清楚前世父親究竟有沒有參與到陷害母親,令她聲名掃地,殞命身死的真相,怎麼能叫他就這樣死了?另外,他若是死了,老夫人尚在,她是不會坐視沐家被除爵的。那時候最大的可能,就是會叫二叔的兒子過繼到父親名下來。那麼母親又該怎麼辦?
還有白蓉蓉,無論她是否就是沐靈菲口中看着我們礙眼的人,只憑她做出與有婦之夫有染,更來逼迫母親叫她傷心的行徑,我便不會放過她。
“我要讓他們身敗名裂!”
蕭厲劍眉一軒,朝着我挑了挑大拇指,“倒是夠狠。人死了,尚且還有投胎轉世。但若身敗名裂苟延殘喘地活着,纔是痛苦。這樣吧……”
他指尖一點,昏暗的角落裡升騰起一陣淡淡的白煙,那煙逐漸凝聚,緩緩地顯出了一道纖細的身影。
“這是……”哪怕是已經見識過蕭厲的詭異無形,看到這般情形,我依舊不敢相信地睜大了眼睛。
“她叫花瑤。”蕭厲道,“是一隻花妖。”
說話間,那道身影如輕煙般掠到了牀前,對着蕭厲深深拜了下去,“花瑤見過主人。”
此時,我纔看清了她的模樣。
這花瑤面容生得極好,雪白的臉頰,烏髮如雲,精緻的眉眼中彷彿天生便帶着媚態,橫波流轉,眉若遠山,真不愧是花妖!
她身材亦是極好,只不知爲何,卻只有半人來高。
“花瑤,這便是你今後的新主子。你留在此處一段時間,凡事聽從她的差遣。”蕭厲淡淡吩咐道。
“是!”
花瑤立刻轉身對着我拜倒,“花瑤見過新主。”
我嚇了一跳,慌忙避開,連連擺手,“我不是……”
花瑤卻擡起頭認真道:“舊主說您是我的主子,您便是。”
我大感窘迫,正要再說話,便聽見蕭厲說道:“本座不能在人前輕易現形,花瑤乃是花中精魄,識得各種草木毒物,且能與鳥獸交流,正是你回魂一次最好的助力。”
識毒,能與鳥獸談……
我心中一動,驚訝地看向花瑤。
“時候到了,本座須得走了。花瑤,在我能夠回來之前,你要保護好新主,明白嗎?”蕭厲起身,聲音中帶了冷厲。
“花瑤明白。”
蕭厲拈起我一縷長髮,在我耳畔輕笑道,“那麼嫣兒,我們以後再見。”
身形淡去,終歸於無形。
“花瑤你……”我看着眼前只到我腰間的美麗花妖,仔細想着將她安置到什麼地方纔好。雖蕭厲說她是花中精魄,然而其實也就是妖吧?
花瑤嫣然一笑,媚態天成。縱然我是個女人,也不得不說,只這容貌,花瑤也能當得起傾國之姿,國色天香的美稱了。
“主人無需爲花瑤費心,只要有花草青木之處,花瑤便能棲身。”
說着四下裡看了看,紅潤的嘴角微微揚起,輕盈轉身,便不見了蹤影。
“主人可能看到花瑤?”
屋子裡響起她清婉的聲音。
我的目光落在窗前長案上的一隻美人聳肩瓶,那裡,正插着幾朵傍晚時分摘來的蓮花。
“花瑤?”
走到案前仔細看着,果然就見那朵重瓣紅蓮嫩黃的花蕊上,寸許高的花瑤盤膝而坐,正笑眯眯對着我招手。
“你平日便要在這裡嗎?”
“不。”花瑤搖頭,“這些盆景插瓶中靈氣太少,我住着不適。”她指了指外邊,“但那株梅樹長勢極好,且就在窗前。以後我便附身在上邊,主人有事,只需輕喚我的名字即可。”
“也好。”我點頭。我不知花瑤心性如何,但從小也聽過幾齣戲,看過些《詭事逸傳》之類的書籍,對着妖這種東西,還真有幾分膽怯。
花瑤見我應允,便化身如輕煙,從茜紗窗飛出,清淡的白煙繚繞在梅樹周圍,漸漸消散。
夜風吹過,茵茵綠葉颯颯作響,花枝搖動,彷彿在朝着我揮手。
我笑了笑,轉身回到了牀上,細細思索後邊的棋要如何走。
白蓉蓉……
就從你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