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馬會遠不像賞花會那般大家閨秀和世家少爺各佔一半。由於騎馬之術女子本就佔了弱勢的緣故,馬會總是以男人居多。且這馬會不少達官貴少都會參加,因此也並不會有多少人作爲純觀賞去馬場。
每一個進入馬會的人,都必須是真正到場上比試的。
蘇陌素進入馬場的時候,明顯就能收穫不少詫異的目光。
“難得又見女中豪傑啊!”也許因爲馬會上多是男人居多,所以明明還是賞花會那批公子少爺,說起話來,卻遠不如賞花會上客氣。
“小姑娘,你還是回自己家,騎騎家中的小母馬吧!這馬會上的馬兇狠,可別踩了你了!”
“這是第多少個了?今年三場賽馬會,每場都有這種好奇的小姑娘過來。上次那個是怎麼回去的來着?”
“可不就是哭着回去的嗎,哈哈!”
“蘇姑娘,你怎麼過來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那些恥笑的聲音瞬間停住了。
蘇陌素回過頭,果真是魏泓睿。來馬會之前,蘇陌素就想過,她很有可能會遇到這位師兄。畢竟師父曾經無意間提及過,他另一個徒弟喜愛鑽研騎射之術。
而如今被人知道的,師父李允就只有兩個徒弟。一個是自己,一個是面前的三皇子。
蘇陌素見魏泓睿無意將自己身份亮出,便也不戳穿他:“家父愛馬,小女子便想來這馬會上見識一番,以後與父親提起,也算有些心得。”
“蘇大人倒是來得不多。蘇姑娘既然來了,便隨我一道走吧。我也對馬術有些研究,或能與姑娘共論一番。”魏泓睿也知道馬會上,衆人是個什麼性情。他已打定主意要納蘇陌素入府,便不想讓她被人恥笑。
蘇陌素並不能猜到魏泓睿的深曾心思,她知曉自己這樣的身份,被魏泓睿看上定是不可能。於是魏泓睿對她的好,蘇陌素便只當是師兄妹感情。畢竟師父李允待她真心很好。
隨着魏泓睿進入馬會,蘇陌素才知道什麼叫做天外有天,馬外有馬。
整個馬場一望無垠,馬廄也是長長的一排,看不到邊際。馬廄中的馬或渾身雪白,或渾身烏黑,不論是哪一匹,都是真正既漂亮又名貴的好馬。
目光隨意落在幾匹白馬之上,每一匹都真正是的盧馬。再往旁看去,那些紅馬,也真的每一匹都是赤兔馬。
“蘇姑娘想看看汗血馬嗎?”魏泓睿相信,蘇陌素既然來了馬會,對場內的馬,便有些瞭解。他見她目光從的盧、赤兔之上掠過,落在了一匹栗色的馬之上,便走到那馬面前。
蘇陌素原就覺得那匹栗色的馬在一衆純色的白馬、黑馬和紅馬中尤爲突出。見魏泓睿提到汗血馬,她不禁走上前細看,只見那栗色的馬身體呈管狀,胸部窄、背部長、肋骨架淺,趾骨區長而不顯,毛皮亮澤且皮薄。
她記得師父提過,汗血馬之所以被稱之爲汗血馬,就是因爲其它疾馳之後,會從肩膀附近位置流出像血一樣的汗液。
“這馬,便是聞名的汗血馬?”雖然尚未見到血汗,但光看那馬的頭頸四肢,蘇陌素就相信這是一匹好馬。
魏泓睿聽了蘇陌素的話,微微揚起嘴角,伸手將馬繩解下。
他與魏泓涵本一母同胞,容貌上應多有相似。但兩人站在一起時,旁人卻顯少有相似之感。造成這樣感覺的最大原因,就是兩人的性格。
魏泓涵性情溫和,一雙睡鳳眼又天生自帶三分柔情,而魏泓睿則性情冷漠,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可他實際上卻生了一雙桃花眼。如今不過輕輕一笑,也讓人生出幾分驚心動魄的美感來。
蘇陌素被這位師兄的笑意略微晃了下眼,她只覺得這樣輕笑的魏泓睿讓她很熟悉。可是蘇陌素怎麼也想不起,除了朝雲公主那場百花宴和八年前的羅鬆村,她還曾在哪裡見過魏泓睿。
“來,騎上去。”魏泓睿牽着馬到蘇陌素的面前,“試一試吧,汗血馬比的盧馬和赤兔馬都要好很多。”
蘇陌素這些日子頻繁練習馬術,對馬的厭惡之心早已變成了喜愛知情。對於汗血馬這樣可望而不可得的馬,內心的矜持、謹慎便跑到了角落,她點點頭,一個翻身上了馬背。
見小師妹上馬姿勢嫺熟,魏泓睿心中生出幾分歡喜來。他這個師妹,還真是個寶貝,總能給他驚喜。
“騎穩了嗎?我騎另一匹馬,領你現在這馬場中看一番。”魏泓睿利索地騎上馬廄中的一匹的盧馬,他今日難得的與胞弟魏泓涵一般,穿了件白色衣服。白馬白衣,不僅未增加魏泓睿自帶的冷峻之感,反而生出幾分公子無雙的感覺來。
蘇陌素真正騎到了汗血馬上,與先前那樣看着的感覺,完全不同。她能感覺到身下馬的躍躍欲試,一如她自己:“既然選了汗血馬,怎能不疾馳一番呢。公子,我們比上一場騎術如何?”
魏泓睿抓着馬繩,回望了一眼蘇陌素:“好!”
他話才落音,便揚起馬鞭,往天際那頭疾馳而去。
即是比試,便不會想讓!魏泓睿很期待蘇陌素在馬術上再給他一次驚喜。
抓緊手中的馬繩,找準感覺,蘇陌素亦揚起鞭子,緊追魏泓睿而去。
馬會上,陸續進入馬廄的人便只看到那遠遠的兩個背影。
“汗血馬被人騎走了?”魏泓涵有些失望地望着馬廄,“會騎走馬的,不是我那冷冰冰的三哥,就只有可能是五弟了。”
“四哥可別冤枉我,我也纔來呢。”從魏泓涵身後走來的魏泓澤忙屈聲喊冤。他拉過身邊的花清越解釋道,“四哥你看,我還是與你的花狀元一同來的呢,花狀元你可要給我作證。”
花清越是兩年前的科舉殿試上,被陛下欽點的狀元,魏泓澤總喜歡這般稱呼他。
“五殿下總喜歡折殺下官。那邊周狀元在呢。”花清越一臉笑意地指向另一側,周雲端正和杜凜凜一同走來。
魏泓涵不欲給花清越樹敵,便旁敲側擊着道:“幸虧清越與周大人之間的那一場科舉未能如期進行,不然這一個馬會,可有許多狀元了。”
魏泓澤聽出魏泓涵的弦外之音,滿不在乎地回答道:“知道了,知道了。也就再喊一年,等明年的新科狀元出來,四哥你想讓我喊花狀元,我還不喊了呢。”
“參加四殿下、五殿下。”周雲端和杜凜凜已經走到了馬廄處。
“馬會之上,不用多禮。周大人平日很少來馬會,今日倒是難得一見?”魏泓澤並未喊周雲端周狀元,他總那般喊花清越,很大一部分還是因爲花清越與魏泓涵關係甚篤的原因。至於面前這一位周大人,可真正是個明哲保身的。除了當今陛下,他與哪一位皇子都不親近。
“下官對馬術實在是一知半解,因此總不敢到馬會上來。今日,也實在是厚了十二層的臉皮纔過來。”周雲端自嘲道,他真是對馬術並不十分精通,也不十分感興趣。
最近他家姐周雲芸不知爲何,突然就對馬術有了興趣。周雲端又不放心其他人教,便想自己先學了,再教給周雲芸。這也是那日他與杜凜凜去馬市的緣故。
想起馬市,周雲端的目光不禁往旁邊望去。他見蘇陌素買馬,原以爲今日會在此見到她,竟是沒有?
“蘇姑娘馬術與琴術一般,都讓泓睿甘拜下風。”
伴着噠噠的馬蹄聲,魏泓睿的聲音被微風送來。
衆人不禁轉身望去,只見那馬場之上,一白一慄兩匹馬正疾馳回來。
“籲——”蘇陌素確實先到一步,她從馬背上翻身下來,“公子自謙了,小女子能僥倖勝之,全憑此馬。”
她經過方纔那一番疾馳,已出了一些汗水。她一手握着馬繩,一手則用袖子微微擦拭了一下鼻尖的汗水。
第一次騎得這樣快,蘇陌素感覺到自己的心此刻都還跳得飛快,但那種疾馳的感覺,真的很好。
魏泓睿轉身將手中的繮繩遞給身後的魏泓涵:“幫我係一下。”
待魏泓涵接過繮繩,魏泓睿便上前走近蘇陌素,將她手中的繮繩接了過來。
“你過謙了。”魏泓睿從懷中取出一方潔白的絲帕遞給蘇陌素。
似是怕她羞澀,魏泓睿遞完帕子便徑直走回馬廄拴馬,蘇陌素只能拿着那方帕子在手中。
其實魏泓睿說的話並未作僞,他確實覺得蘇陌素是在謙虛。汗血馬是馬中的極品沒錯,但越是好馬,越通人性。若換了魏泓睿騎,汗血馬自然比的盧馬跑得快一些,因爲這兩匹都是他慣騎的。
但蘇陌素今日第一次來馬會,也是第一次騎汗血馬,就能與汗血馬有這般的默契,靠的還是她的御馬之術。
琴藝加馬術,魏泓睿已有七分篤定蘇陌素已盡得師父李允真傳。
“皇兄可真會心疼美人。”魏泓涵見自己替皇兄拴馬,魏泓睿又替蘇陌素拴馬,便取笑他道。
除了魏泓涵,餘下的人卻都表情各異。
花清越和周雲端先前聽着魏泓睿在喊蘇姑娘,他們還不知是哪位蘇姑娘。待如今看清了是蘇陌素時,兩人都十分詫異。
花清越當日並未仔細看與魏泓睿琴瑟相和的是何人,但看魏泓睿如今的神情,顯然朝雲公主宴上,與他琴瑟相和的蘇姑娘除了眼前這一個,再無他人。
周雲端則沒有想到蘇陌素竟是這般厲害,連他一個男兒也做不到的事,蘇陌素竟做得這樣好。當年在廟會中,蘇陌素提着河燈,噙着笑意看自己的情形又浮現了出來。
他今日一定要參與馬會上的比試。周雲端此時完完全全下定了決心。他可不希望過了八年時光,還是被同一個小姑娘看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