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蘇府,李允和李小花的心情都算不上很好。雖然蘇陌素醒來了,但明顯她的病尚未找到治根治本的方子。
“李先生,陌素妹妹最後的話,會不會有什麼其他含義?”李小花的印象中,蘇陌素是一個不會輕易服輸的人。她最後那淺淡的笑意,顯然是在暗示什麼。
李允與蘇陌素師徒時間尚淺,論瞭解蘇陌素,他肯定不如李小花。但論謀略計策,他卻是更勝一籌:“我已將那四首琴曲重新整合一番。丫頭或許想說的是速累彌葉、雲妎、天角。彌葉既然是藥材,另外兩種,是否同樣是藥材?”
李小花慎重地點點頭,他沒有想到蘇陌素給的信息這般令人驚喜:“這三種藥,也許就是治她疫症的方子。陌素妹妹患的是時疫,一旦擴散,後果將難以估量。有了這個方子,時疫也不那麼可怕了。”
李允當機立斷,做了決定:“我們先配一劑藥,若是有用,我便讓人將平城的雲妎、天角盡數買下。彌葉的話,則從京城和陵城買回來。這樣一旦爆發時疫,也可用作用急。”
李小花點點頭,他小跑着鑽進前方的藥房。
李允快步跟上去,他掀開簾子的時候,正好聽到藥房掌櫃在跟李小花說:“真是不巧,我藥房中的雲妎和天角都賣完了。這兩種藥材都是蟲類曬乾而成,一時半會,我也拿不出來。您還是去別家問問吧。”
聽到掌櫃的話,李允和李小花的心都頓時一沉。他們分別去平城的各大藥房和小藥鋪中尋藥,但除了個別藥鋪中尚有極少的存貨外,其他的藥房中,雲妎和天角均已經沒有了。
“這些雲妎和天角加在一起,也只有一劑藥的量。就算用來治陌素妹妹,也未必能看出效果。”李小花擔憂地看向李允。
李允果斷地擺了擺手:“不需要再試了。我已問過藥房掌櫃,這雲妎和天角雖然平時難收到,但是素來也很少用到。如今整個平城,恰恰缺的就是丫頭提到的三味藥,無需置疑,這三味藥一定解時疫的方子。”
李允性子其實更像他的祖父李斯年,不然他也不會離開京城,到平城當個教書先生。但如今這事,他卻不能再坐視不管。這等利用百姓性命謀取錢財的行徑,實在讓人不可原諒。
“我會讓人快馬加鞭回京城和去陵城,務必帶回這三種藥。”李允的神情不由得凝重起來,“如今我最擔心的是,這時疫什麼時候會爆發。”
藉由李小花那日送來的彌葉,蘇陌素的病情總算沒有再惡化。但是她心中非常清楚,如果不能儘快用齊三種藥,自己恐怕遲早落到小冬的下場。 шωш. ttκд n. c ○
在這幾日的昏昏沉沉中,蘇陌素已經想明白徐丹兒的計劃。小冬既然去破廟尋找元寶,又取代元寶。恐怕徐丹兒尋的就是這時疫的病源。藉由小冬,徐丹兒將時疫其實已經傳給了破廟的所有乞兒,只是乞兒們依靠彌葉將病症壓了下去。
一旦乞兒們病情無法再壓下,整個平城就很有可能陷入時疫的恐慌之中。
蘇陌素只盼李允和李小花在徐丹兒之前,收到了大部分的藥材。畢竟徐丹兒和柴氏的財力,怎麼也不可能將平城所有的三味藥買盡。
蘇府花園之中,柴七娘問徐丹兒的,正是蘇陌素所擔心的問題。
“丹兒,你如何能買回這麼多藥材?我們這兩年跟着你姨母,雖然也攢了一些銀子。但娘知道,你手中決計是不可能有那麼多銀子的。”柴七娘見女兒這幾日不斷地將藥材偷偷藏回院中,她看着越來越的藥材,心中充滿了擔憂,“這些藥材到底有什麼用,丹兒,你是不是把所有的銀子都用完了。”
“銀子,銀子!你除了銀子,還能說些什麼。”徐丹兒煩透了柴七娘。同樣是便宜娘,前世的柳姨娘比柴七娘稱職太多太多。
前世時疫從平城傳到了京城,徐丹兒,準確的是說,前世的蘇陌素亦染到了時疫。整個蘇府避她如洪水猛獸,只有柳姨娘,冒着被趕出蘇府的危險,也要陪在女兒身邊。
見徐丹兒惱怒起來,柴七娘忙放柔了聲音,去哄女兒:“丹兒,娘不是這個意思。娘是擔心你,有沒有銀子,娘都不在乎。但你不同,娘希望你以後能嫁個好人家。”
“光有銀子就能嫁個好人家?”徐丹兒譏諷地望着柴七娘,“沒有個好家世,有銀子又有什麼用。與其說這些有的沒的,你還是好好把我交代給你的事做好吧。”
柴七娘憂心地攥着手中的帕子:“丹兒,你說蘇二爺真的會來平城嗎?”
徐丹兒見柴七娘又是那副毫無主見的模樣,沒好氣地回了句:“他若不來,你便去死好了。”
柴七娘被徐丹兒梗得胸口發痛。她這女兒自從大病一場後,便轉了性子。雖然這性子也帶來了一些好處,比如她母女能住進蘇府,能有些傍身的銀子,還有在謀劃的將來。
但是,柴七娘卻覺得,她越來越看不透女兒了。丹兒,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這日,蘇陌素房中來了一個意外的客人。
蘇陌素望着面前的女子,覺得對方容貌和舉止說不出的熟悉。但那種熟悉卻並不是來自同一個人。
柴七娘將自己做的吃食拿出來,對蘇陌素笑道:“四姑娘沒見過妾身。妾身是三夫人的孃家妹妹。”
聽柴七娘說了,蘇陌素才醒悟過來,原來那容貌是有些肖似嬸孃柴氏。說到柴氏的妹妹,那不正是徐丹兒的孃親嗎?
蘇陌素仔細望向面前的女人。她梳了個朝雲近香髻,髮髻之上僅插了根簡單的梅花簪子。明明與柴氏五官十分相似,但周身的氣質卻比柴氏不知勝出多少。這小柴氏不過是端着茶壺替自己倒了杯茶,蘇陌素也能看出幾分弱柳扶風的韻味來。
“妾身今日上門着實有些冒昧了。只是妾身平日呆在姐姐院中,也沒有什麼能替她做的。所幸妾身在吃食還略有些手藝,便代姐姐來爲四姑娘送些糕點過來。”柴七娘將其中一小碟糕點端到蘇陌素面前來。
她的糕點確實做得有幾分別緻。那梨花糕用細簪子雕出了花瓣高低交錯盛開之狀。
蘇陌素未接糕點,只是勾了一抹笑意望柴七娘:“勞您費心了。您是從嬸孃處知曉陌素最愛梨花糕罷?”
柴七娘略微愣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端的正是一盤梨花糕。女兒徐丹兒曾借蘇大夫人寧氏送糕點的機會,給蘇陌素下過毒。她猜想蘇陌素對這梨花糕定是不可再食。
柴七娘尷尬地將梨花糕放回桌邊,有意引蘇陌素往京城話題上繞:“確是聽家姐提過。四姑娘自幼長在京城,如今卻養在蘇老夫人跟前,想來很是掛念家中親人罷?”
蘇陌素只覺得這小柴氏不開口時,與她的姐姐蘇三夫人算得上一個是陽春白雪,一個是下里巴人。但一開口,便真正是兩姐妹,說話都極沒有技巧,十分容易露餡。
“平城也是我的家,曾祖母、伯孃、嬸孃等人都是我的家人。”
聽了蘇陌素的話,柴七娘頓時有些發燒,她知曉自己這是說錯話了。但她今日前來,卻是想探聽個事情的。
徐丹兒近日爲了個藥材忙得不可開交,根本不與她提蘇瑞文之事。而拉姻緣之事,她姐姐柴氏更是並不知情。柴七娘思前想後,只覺得蘇陌素年紀尚小,最適合來此打探一番。
蘇陌素見柴氏窘迫,便開解道:“我這般年紀總是這樣,有吃食、有玩物,便難以想起家來。”
聽了蘇陌素的話,柴七娘這才找到了臺階下:“正是如此,我家丹兒也是這般。那一次,她摔傷了頭,醒來後不哭不鬧傻了許久。我還擔心女兒從此癡了呢。卻沒有想到我一帶她進了蘇府,她便好起來了。想來是小孩兒心性,見到府上許多過去不曾見過的新奇玩意,便連之前的驚嚇也是忘了。”
蘇陌素淺笑着迎合了一句:“倒看不出徐姑娘也有這般小孩心性的時候。”
柴七娘卻是誤會她起了興致,連着又與蘇陌素說了好幾件徐丹兒的趣事。末了,柴七娘才試探着問道:“四姑娘如今身子有恙,恐怕京城的蘇大人要牽腸掛肚了。四姑娘是會回京城,還是蘇大人會來平城呢?”
柴七娘這話就問得有幾分露骨了。
蘇陌素見終於套出了柴七娘此行的目的,便只是做疑惑狀:“倒是沒有聽曾祖母說起過此事。您是否在嬸孃面前聽說過此事?”
柴七娘自然不可能說是徐丹兒講的,她訕訕地笑了一下:“並沒有。只是我見四姑娘有恙,便忍不住想起丹兒那次受傷。作爲孃親,我是片刻也不能忍耐,要到她身邊守着的。”
“哦。”蘇陌素拖長聲音應了一句,“或許這就是做父親和母親的差別。徐姑娘受傷時,她父親也不如您細緻吧?”
柴七娘提及亡夫,心中有些難過,就連先前因不確定蘇瑞文來平城與否的失落感也被沖淡了。
“妾身與丹兒都是個苦命人。先夫已走了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