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清越走近一步,蘇陌素卻下意識退了一步。
花清越停住腳步,望向蘇陌素,問道:“你想起我是誰了,對嗎?”
蘇陌素的心跳得飛快,腦子中飛快閃過畫面。客棧、孩童,學院、池塘,公主府、香囊,他們的三次初見,蘇陌素都記了起來。
那原本不完全一致的臉漸漸重合在了一起,那記憶中的孩童和麪前的男子完全變得一模一樣。她喚出他的名字:“李小花。”
“是。”他答道,“這是我的小名。我原名李垣清。”
“所以,你現在告訴我這些,是李家要沉冤得雪了嗎?”蘇陌素猛然回過神來,她與花清越說過太多次四皇子的上位之路。而每一次,他都是說在等待一個大皇子足夠光耀的時機。
所以,現在那個時機要到了嗎?
內心的擔憂超過了方纔的詫異,蘇陌素上前一步,拉住花清越的袖子,緊張地問道:“你要去做什麼?”
花清越伸手覆住蘇陌素的手背,安撫她:“你別緊張,陌素。這件事我們已經商量了很久,不會有失。”
“四皇子要你去做什麼?”蘇陌素卻只想知道這個答案。她並不認爲四皇子有多珍惜花清越的性命。畢竟在皇位面前,兄弟都不算什麼,更何況是下屬謀士。
花清越見蘇陌素滿臉都是擔憂,知道自己不說,她便不會放心。左右他今天已經把最大的秘密都說了出來,又有什麼還需要繼續瞞着她的呢。
花清越輕輕地答道:“清心會代替我留在平城,而我則會易容跟在大皇子身邊去京城。到時候我會以大皇子親兵的身份去刺殺皇上。”
蘇陌素不敢置信地望着花清越,問道:“四皇子想弒父奪位?”
花清越搖搖頭,他把自己與四皇子商定的計劃說給蘇陌素聽:“陛下多疑,大皇子如今風頭正盛,皇后定會加把力把他推上太子位。我們不過是要讓這樁刺殺成爲陛下心裡的一根刺。只要陛下認定大皇子有迫切登位的想法,他便會憎恨所有要扶大皇子上去的人。”
“可是還有二皇子和其他皇子啊?”蘇陌素不覺得被禁足的二皇子和五皇子會眼睜睜看着四皇子登基。
花清越亦同樣考慮到了這一點,他原是不想讓蘇陌素擔心,纔不說出來。可如今被蘇陌素察覺了計劃中的漏洞,他只能和盤托出:“屆時,我們會把二皇子和五皇子推出來,吸引皇后的注意力。”
“你此去會甚久是不是?”蘇陌素沒把最不吉利的話說出口。刺殺皇帝、污衊皇子,怎麼會是這樣容易的事情。一個不小心,就是滿盤皆輸。
花清越伸手將蘇陌素攬入自己懷中,他的手放在蘇陌素頭上,把她完全護在自己懷裡。
他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若是我歸期太長,清心會帶你先去邊關遊山玩水。那裡很美,有師父留下的百里藥田,也有鬼斧神工的千里冰封,還有……”
“我不去。”蘇陌素想要擡起頭,卻被花清越壓住了。
她忍着眼淚,重複了一遍自己的想法:“我不去,我就在平城等你回來。”
“我說了,只是歸期長了一些。到時候,我會來找你。還有,你去邊關,就不要隱藏容貌了。在那個地方,沒有人認識你,你就開開心心、完完整整用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容貌生活吧。”花清越輕輕撫摸着蘇陌素的頭髮,他突然對去京城有些心生退意,可他不能不去。
血海深仇,滅門之冤,他若是不去,如何對得起黃泉下的父母家人?
“你知道我隱藏了容貌?”蘇陌素問出這句話後卻又覺得自己好笑。既然花清心擅長易容,這次花清越又要以大皇子親兵身份入京,肯定他也是懂得易容的。連易容之術都會,自己這小小的遮掩之術,他如何瞧看不破。
“你不想看看我真正的模樣嗎?”蘇陌素又覺得有些傷心。她不怨他這麼晚才坦誠身份,她只擔心他再也回不來。
“等我回來了再看。”花清越答道。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他擔心他越留、越看,越是不捨。
明面上建立了剿匪功績,實際上是查處了逃兵的大皇子在平城留了幾日後,便決定回京。
在回京前,作爲平城知府的花清越當然要設宴送別大皇子和其家眷。
設宴的地點就在平城府邸後院。
魏泓圖坐在主位之上,一臉地意氣奮發。他對花清越笑道:“清越你真是太客氣了。此番在平城,多虧了有你輔佐,我才能建下如此大功。”
花清越拱手答道:“殿下太謙虛了。這次的成功全賴於殿下的部署和領導,下官實在沒有幫上什麼忙。”
感覺到花清越比在京城時多了一分的謙卑之意,大皇子甚是得意。他伸手拍了拍花清越的肩膀,十分寬容地說道:“之前的事情都過去了,這裡回京,我會找機會同父皇提的。你若是能回京幫我,我也會很高興。”
蘇陌素望向座上的花清越,他斂了眉眼間的傲氣,同魏泓圖說道:“是,下官會盡力。”
一句盡力而不是全力,多少讓如今自認爲太子位勝券在握的魏泓圖有些失望。但是花清越這樣說,卻更加體現了內心的真正誠意。魏泓圖很清楚,花清越是不折不扣的四皇子黨。如今這個四皇子黨也不敢明目張膽反對自己,就證明他們都在看清楚形勢。
想通了這一點的魏泓圖大笑起來,又繼續同花清越暢快飲起酒來。
今日的宴會,並沒有其他的官員內眷來參加。蘇陌素需要陪同的,也就只有白月戈、錢多多和荀素裳三個。
白月戈是已經撕破臉皮地與蘇陌素不和,蘇陌素對她沒有什麼奉承的話,她也懶得同蘇陌素說話。
錢多多和荀素裳兩個則一副循規蹈矩的模樣,待在白月戈面前。
看着正主動替白月戈佈菜的荀素裳,蘇陌素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在麓山書院時,荀素裳那若有所話的眼神,讓蘇陌素不禁浮想聯翩。
男子們那邊還有些杯籌交錯,女眷們則出乎異常的安靜。錢多多終還是有些坐不住,她端起酒杯同蘇陌素說道:“花夫人,這次來平城十分匆忙,都沒能好好領略平城風光。下次你可要盡地主之誼。”
“自然如此。其實對平城我也不是十分熟悉。”蘇陌素答道。
白月戈冷瞥了錢多多和蘇陌素一眼,心中對錢多多的銅臭鄙夷更甚。真是不會說話,沒聽到那廂爲了返京,花清越都對大皇子低頭了嗎?錢多多還說什麼下次來平城,不就是咒花清越和蘇陌素離不開平城嗎?
“只不過平城有一處,我想側妃娘娘一定十分喜歡。”蘇陌素望着錢多多,十分誠摯地介紹道,“在平城有一處高地,能遠遠見到石頭村。”
聽到自己的家鄉,錢多多的神色當即就飛揚起來,她聲音中有壓抑不住的喜悅,問蘇陌素道:“真的?我真想去看看。”
“來日方長,我敬側妃娘娘一杯。”蘇陌素端起酒杯同錢多多說道。
似乎是爲了彰顯誠意,蘇陌素還特意佔了起來。見蘇陌素站起,錢多多也很給面子的站起來。兩人共碰了一下杯盞,這才坐下。
坐下的時候,蘇陌素無意踩到了錢多多的裙子,錢多多的身子往旁一個踉蹌。
幾乎是電閃雷鳴間,蘇陌素把本倒向自己這邊的錢多多往白月戈那邊推了一下。而白月戈則迅速拉住在自己面前佈菜的荀素裳擋住了。
“啊!”荀素裳發出一聲驚呼。
魏泓圖和花清越都一齊看過來。
“素裳,你怎麼了?”魏泓圖見自己的妾氏有些臉色發白地退到角落,問道。
蘇陌素起身主動告罪:“是妾身的錯。妾身不慎撞到側妃娘娘,側妃娘娘腳步不穩才撞到荀主子的。”
荀素裳望一眼錢多多,朝魏泓圖答道:“妾沒事。妾只是衣服髒了。”
“我領荀主子去換一身。”蘇陌素答道。
聽荀素裳和蘇陌素這樣說,魏泓圖便收回目光,朝花清越笑道:“女人間事情多,我們不必理會她們。”
花清越應了一聲,目光卻望向蘇陌素。
只見蘇陌素十分歉意地看着荀素裳被弄髒的地方,執意讓荀素裳同自己去換衣裳。
荀素裳則怯怯望了一眼白月戈。
“去吧。”白月戈冷淡地擺了擺手。
在蘇陌素走過她身邊的時候,白月戈壓低聲音,諷刺道:“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滋味如何?想讓我丟臉,不自量力!”
蘇陌素腳步略頓了一下,復又加快,迅速與荀素裳一起走開了宴廳之中。
蘇陌素直接領荀素裳去的自己房間,她將衣櫃打開,捧了一套簇新的衣服出來,說道:“荀主子,這是我沒穿過的新衣,希望你不要嫌棄。”
荀素裳擺擺手,答道:“無事。”
儘管嘴裡說着無事,但荀素裳的臉色依然十分蒼白。
“荀主子,我看你臉色不太好,坐下來休息一下吧?”蘇陌素試探着將手伸到荀素裳的手腕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