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蘇蔓玖目光凝重。可蘇瑞文卻是目光熠熠。
他滿臉的欣喜。十分感激地看向蘇老夫人:“祖母。是孫兒勞您掛心了。孫兒厚顏。就請祖母操心了。”
蘇老夫人點點頭。催促道:“我自是明白。你們且先出去。”
“是。”蘇瑞文忙不迭地應了聲。他步子極快地走出了曹氏的房門。同時。他還催促蘇蔓玖道:“蔓玖。快跟我一起出來。”
“好的。”
蘇陌素看得分明。這一聲蘇蔓玖應得極爲心不甘情不願。可看到這樣不快的蘇蔓玖。她心中卻忍不住升起一絲微微的快感。
穩婆那邊。已經靠掐人中。讓曹姨娘醒過來了。
她端着藥碗放到曹姨娘的嘴邊。勸道:“這位夫人。快快飲下這藥。”
曹氏一臉恐慌。她畏懼地看着面前這黑糊糊的藥。顫抖着聲音問道:“這是什麼藥。”
“是對你好的藥。夫人你且快快飲下。”穩婆其實一眼就看出牀上的女人應當是個妾室。可方纔已經查探過曹姨娘的下身。那狀況。分明是孩子正在流出。
穩婆一心想要哄曹姨娘儘快喝藥。因此說話間。便十分注意。
“老爺呢。我要見老爺。”先前花清越說過的話。曹姨娘聽得清清楚楚。如今不過片刻功夫。就來了個陌生的婆子。還端了碗難聞的藥。
說這藥是保胎藥。曹氏說萬分不信的。她盼了好多年。這裡好不容易纔又懷上。如今讓她自己放棄。怎麼也是不可能。
曹姨娘伸手一揮。竟將藥碗打落到地上:“我要見老爺。老爺。老爺。”
曹姨娘悽然的聲音在房中響起。
蘇陌素不禁望向門外。
房門關得緊緊的。並沒有人前來相問。
“藥還有嗎。”蘇老夫人出聲問道。
一旁的小丫鬟忙從旁端起一個罐子。將藥一邊倒入碗中。一邊答道:“姑爺吩咐熬了好幾碗的量。”
穩婆卻十分猶豫。沒有立刻接過藥。她見這房內。年紀最長、氣勢最足的就是蘇老夫人。便上前請示蘇老夫人道:“老夫人。這藥勸恐怕是難以勸下去了。可尊府夫人這個病。不能再拖了。若強礙時間。到時候夫人自己都可能……”
蘇老夫人果斷地吩咐道:“陳媽媽。你去按住你家姨娘的頭。你們兩個丫鬟。幫助陳媽媽。按住曹氏的手和腳。若是兩個壓不住。就去四個。”
聽了蘇老夫人的吩咐。那陳媽媽。也就是曹姨娘院中的管事媽媽。沒有半分猶豫地上了前。
“姨娘。得罪了。老奴也是爲您好。”陳媽媽伸手去箍住曹姨娘的下顎。又回頭呵斥。“春花、秋月。初晴、向晚。你們還不快點過來。”
四個被點名的丫鬟不好再躲。只能上前幫着陳媽媽按住曹姨娘。
曹姨娘見到衆人來按她。更加確定這藥十之八、九就是落胎藥了。她拼命地搖頭。口中不斷地哀求着:“求求您。求求您。老夫人。讓我留下這個孩子吧……求、求……”
曹姨娘的聲音漸漸模糊不清。穩婆的藥已經灌進去了一大半。
雖然有人按着。可曹姨娘畢竟還是在不停擺動。陳媽媽又不可能死勁壓着。因此這藥一碗倒是潑出了一大半。
穩婆見這一碗將近。忙喊道:“再盛一碗來。快點。”
那熬藥的丫鬟忙再次搬起罐子。將藥倒上滿滿一碗。
穩婆接過這碗再倒入的藥。又將它灌入曹姨娘口中。
因爲已經喝了一些入口的緣故。曹姨娘心中或也知道大局已經。掙扎得並不如先前厲害。這一碗藥倒是喝了大半進去。
一個小半。一個大半。也可以算是一碗藥入肚了。
穩婆看着被按住的曹姨娘掙扎動作越來越小。臉色也有些發白。她知道。這藥效是發作了。
“你們鬆開吧。”
四個丫鬟先鬆開手。
陳媽媽望了一眼穩婆。見對方肯定點點頭。這纔將手鬆開。
方纔曹姨娘掙扎得有些厲害。陳媽媽下手不免重一些。看到曹姨娘臉上被自己箍出的紅痕。陳媽媽又出言安慰道:“姨娘。您還年輕。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孩子日後還會有的。再說。您不是有了三小姐和四小姐嗎。”
不提蘇亭亭和蘇玉立還好。一提。曹姨娘就想起自己這兩個女兒腦子都不甚靈光都事情來。她心口一酸。眼淚就落了下來。
“姨娘。莫傷心。”陳媽媽嘆了口氣。又安慰道。
曹姨娘的臉色卻是突然一僵。她面上的痛楚漸漸加深。眼淚也是更快地落了下來。
慢慢的。曹姨娘甚至蜷縮成了一團。
“藥效發作了。”穩婆解釋道。
牀幃之中。曹姨娘低沉且壓抑的痛苦聲不停從裡面傳出來。
蘇陌素望向曹姨娘的簾子。微微有些傷感。
“啊。”
那呼痛的聲音。突然高昂起。
這一聲之後。四周就像在屠宰場一般。一股濃郁的血腥味漸漸發散開來。衝散在整個房間中。
曹姨娘的聲音忽然聽不到了。
蘇陌素有些緊張。忙看向花清越。
花清越卻是慢條斯理地在整理衣襟。似乎根本就沒有聽到周圍的動靜。
蘇老夫人伸出手。拉住蘇陌素:“素丫頭。你坐下。你還真當曾祖母叫你過來是幫忙啊。”
蘇陌素乾乾地笑了兩聲。坐到蘇老夫人面前。她不好意思地答道:“陌素知道曾祖母是體恤我。不想讓我出去……我就是……”
蘇陌素把聲音壓低了一些。湊到蘇老夫人耳邊說道:“我就是不明白今日怎麼突然就這樣了。看着曹姨娘這模樣。她自己都十分兇險。她應當不會冒這樣大的危險去構陷……”
蘇老夫人依舊是一臉慈祥的笑容。她又朝花清越招了招手:“清越。你也別站着了。坐到曾祖母這邊來。”
花清越笑了笑。走到桌前。坐到蘇陌素的旁邊。
蘇老夫人瞧着兩人並排坐着的模樣。臉上滿滿都是欣慰和滿意。
“老夫人。”穩婆的聲音突然在旁邊響起。
蘇陌素與蘇老夫人、花清越一同轉頭望過去。只見那穩婆手裡捧了一個籃子。籃子上面蓋着一張白布。
花清越率先站起身來。他走到籃子面前。掀開白布看了看。
“是。看來孩子已經完全落下來了。”花清越點點頭。問道。“那裡面的人如何了。”
穩婆答道:“那位夫人已經暈過去了。不過她並沒有血崩的情況。應該沒有大危險。”
花清越點點頭。重新走回桌前。他提起筆。在紙上寫下幾味藥材。吩咐丫鬟道:“趕緊去給你家姨娘熬這個。”
那丫鬟就是先前熬藥的那個。聽了花清越的吩咐。她也不再望蘇老夫人。接過藥單就急急忙忙往外跑。
蘇老夫人望着那籃子。猶豫了一會。終究還是沒有起身去看。她吩咐道:“陳媽媽。你提着這籃子。領徐大娘出去。一來。帶着徐大娘把賞銀去管家那取了。二來……”
“直接把籃子給老爺送去吧。他看看也好。”蘇老夫人說這話的時候。蘇陌素猛地擡起頭看來眼蘇老夫人。
曾祖母爲什麼讓她父親看這孩子。
花清越在旁似乎毫不在意地補充了一句:“其實這孩子還才三個月。剛剛成人形。雖然如今一身血淋淋的。五官什麼的也不可能看清楚。但是他畢竟是父親的親生骨血。父親或許心裡也是想見孩子最後一面的。見了這一面。父親心裡也定是會好受些。”
會好受嗎。看到這樣血淋淋的東西。會不好受纔是吧。
蘇陌素半分不信花清越的話。只不過。花清越這話卻是點醒了她。
既然這孩子三個月了。已經初具人形。那麼小王氏那血團怎麼解釋。
這是逼着蘇瑞文望小王氏的胎兒上聯想啊。
房間外面。曹氏先前有過的每一聲痛苦呼喊。蘇瑞文都聽得清清楚楚。
他揹着手在小院中緩緩踱步。只兩個丫鬟站在月門外。小廝都被攆在了後院之外。
這個時候。其他外男可是不能過來的。
雖然懷疑曹氏今日的目的不純。可若說對這一胎沒有什麼期待。那是騙人的。蘇瑞文一直膝下無子。雖然爲官尚算清正。同僚對他評價還算中肯。但到底是覺得。自己較其他的大人們。還是遜色一籌。
爲何。自然是後繼無人之苦。
他如今還只有一個庶子。且那個庶子還是個通房所生。那通房生下這孩子也就去了。每個親孃教養。
看看其他的大人們。都是家家有子。兒孫成羣。鬧得擊飛狗跳。是非極多。反觀他自己。就算一直認爲。京城中的那些紈絝子弟實在是太讓人不恥。個個家學鼎富。卻不知學好。
蘇瑞文其實也曾在心裡偷偷的想象過。若是他膝下有幾個兒子。哪怕是整天玩樂的和那些紈絝子弟一般。那也是好的。
蘇瑞文想着這些有過的濃烈期待。一時間竟沒有在意花清越說過的話。
這孩子是註定保不住的。他在心中奢望。女婿醫術高超。也許還有些希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