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氏是定然不能再留的!蘇蔓玖端着蔘湯的手暗暗用了下力。
她將蔘湯送到王夫人面前,一臉擔憂地問王夫人:“外祖母,母親一切可還好?我讓人燉了點蔘湯,不知母親用不用得上?”
王夫人接過蘇蔓玖的蔘湯,將那湯放在鼻尖聞了聞,面色慈祥地答道:“這蔘湯燉的倒是極好,不過你母親如今這個樣子,也未必吃得下東西。更何況,生孩子對於每個女人而言,都是一隻腳已經踏進了鬼門關一般。”
王夫人將那蔘湯轉身遞給了身後的丫鬟。她繼續說道:“蔓玖你孝悌固然是好,但也要替自己多多考慮纔是。”
王夫人這話說得十分坦然,她也不畏懼正在房中的小王氏聽到。
即便她敢讓蘇蔓玖送湯進去,小王氏又敢喝下去嗎?這女人生孩子太過兇險,一個不小心就可以一屍兩命。尤其是小王氏這次懷的還是雙生子,王夫人可是萬不願意讓自己的外孫女牽扯入這兇險之中的。
聽出王夫人的話外之音,一旁的蘇陌素有些羨慕地望了一眼蘇蔓玖。
對方已經上前扶住王夫人的手臂,顯然是領受了這份情誼:“外祖母說的是。”
蘇陌素垂下眸子,將心思壓下,跟在蘇蔓玖和王夫人身後進了小王氏的房間。
房間裡,小王氏痛喊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簾子外的穩婆和丫鬟們也是急得不行。穩婆一直在安撫小王氏情緒,嘴裡連連說着“夫人別怕”,但聽着小王氏的呼叫,似乎這勸慰並沒有什麼用。
蘇蔓玖的手指微微動了動,她將袖中的蠱蟲催動了一番,只等着小王氏的胎兒落下,就將那其中的血蠱給收回來。
蘇陌素雖然低着頭,目光卻其實一直落在蘇蔓玖身上。與花清越交談之後,她也已然想到,蘇蔓玖對小王氏用的手段,也許就與蠱蟲相關。否則有哪種藥材,能讓一團血在腹中養上整整七個月有餘?
小王氏已經幾乎要痛得暈過去,那穩婆還在催促:“夫人用力呀,夫人再用力一些!孩子的頭都還看不到呢!”
小王氏心中有些煩惱,她想罵上一聲:還沒用力,到底要怎麼用力呢
!吃奶的勁都用出來了!
可如今這樣的關頭,她哪裡罵得出聲。才一開口,小王氏就岔了氣,方纔的辛苦都白費了。
穩婆只得又在旁邊勸:“夫人您可不能這樣啊,做母親不是這般容易的事情。您可千萬不能松下勁來呀!若是不一鼓作氣地把孩子生出來,孩子在肚子裡憋死也是極有可能的。”
聽到穩婆的話,小王氏只得又用力氣了。她咬着牙齒,攥着拳頭,一聲聲地悶哼的聲音,從脣齒中擠壓出來。
蘇蔓玖微不可察地哼了一聲,心中冷笑:能看到孩子的頭才奇怪呢!
除了蘇蔓玖,這房中知道小王氏絕對生不出孩子的還有蘇陌素。不同於蘇蔓玖近近地守在小王氏跟前,她靜靜地站在一邊。
蘇蔓玖想的是小王氏這死胎,不過一會兒就會落下來,她要趁機收回血蠱。可蘇陌素卻不這樣想。
固然生下死胎之後,小王氏所有的期待都會化爲煙雲。可這生孩子的痛楚,蘇陌素卻是切身經歷過的。那種痛,即使重活一世,回想起來也是心中生懼。
小王氏,你且好好受着吧!
蘇陌素希望小王氏這痛處能多受一會兒就多受一會兒。而且時間拖得越長,蘇府那些留下來的客人,就會越好奇。今日蘇府發生的事情,日後就越會在京城傳得越久。
與蘇陌素所料無差的是,花廳之中那些被留下來的夫人,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呢!蘇府這兩母女都這般靠不住,留下我們就不管了!”
“真是好笑,我們誰還差她們這一頓飯不成!”
“走,我們都走!”
一個湖綠色裙裳的夫人憤然站起身來。有一個帶了頭的,其他的夫人也都不再顧忌地站了起來。
不一會兒,整個花廳之中的夫人,就都走到了院子外面。
小王氏不在,下人們自然不敢擅作主張。他們一邊儘量慢些地引路,一邊選人馬上去稟告自家老爺蘇瑞文。
蘇瑞文得了消息後,倒是不在意地問正廳中的其他官員:“如今花廳那邊的夫人們幾乎都是枯坐着,不如我們把兩邊宴席合一合,請她們也過來如何?”
正廳中的這些官員已經是酒意正酣,聽到蘇瑞文的提議,基本都是隻管點頭稱是,根本沒認真聽是何事。
下人們終於得了指令,連忙把已經快要走出府的夫人們,重新請到了正廳之中。
暖房的那五六位夫人們也已經走了回來。領路的管事媽媽已經得了消息,便也忙領她們徑直往正廳過去。
才走進正廳,就聽到有人在舉杯提議
。
“今日是蘇大人雙喜臨門的好日子,我們可都要不醉不歸!”
此時,其餘夫人已經得了自家夫君的解釋,知道小王氏是臨時發作要生了。但暖房之中才走出來的這五六位夫人,卻因爲慢了一步到正廳之中,因此,倒也還沒來得及聽到自家夫君解釋。
見酒席上這般熱鬧,有那婦人好奇地問自家夫君:“什麼雙喜臨門?”
那夫人的夫君笑着答道:“蘇夫人如今正在院中生產,想來不過就一會兒就有人要來報喜了。”
席間這些夫人多數都已經生過了孩子,有那性子直爽地便笑着啐道:“哪有這般快?你們男人總覺得我們生個孩子容易,可不知道其中的辛苦!”
男人們連忙拱手求饒,去哄起了自家的夫人。
蘇瑞文雖然聽到這個講法後,對遲遲未收到報喜一事心中稍安,可仍有些擔心小王氏。他喚了隨身的僕從過來問道:“夫人那邊怎麼樣了?”
僕從才收到消息,便也毫不隱瞞的說了出來:“才報過信。夫人還在生,暫時還沒有少爺或小姐生下來。”
蘇瑞文應了一聲,便沒有再說話。
王大小姐的夫君便主動去送臺階:“瑞文,你還是去看看吧!這裡有我給你待客,你不用擔心。”
前面有過夫人插言,那暖房中回來的幾個年輕夫人才敢說話。
“蘇大人還是要早早去看看纔好,我們今天在暖房中賞花的時候,聽到了院子裡有些動靜。”一個夫人道。
另一個也補充道:“聽着似乎不完全是喜悅的感覺。”
夫人們話說得含蓄,但蘇瑞文卻仍聽出了幾分擔憂。他這下完全坐不住了,起身拱手笑道:“那我去去就來。”
衆人都點頭與他拱手暫別。
蘇瑞文到內院的時候,小王氏的呻吟聲已經低了許多。
但因爲心中關切,蘇瑞文還是很快就聽清楚小王氏到呼痛。他忙在門外急切地問道:“穩婆,夫人可還安好?”
聽到蘇瑞文過來了,王夫人忙打開門走了出來。她擋住蘇瑞文的目光,勸道:“姑爺彆着急,女人生孩子都是這般,可萬不能貿然進去。”
蘇瑞文還是有些擔心,忙問道:“岳母大人,蓉兒精神可還好?”
王夫人安慰蘇瑞文道:“尚好尚好,你且耐心在外面等着。”
聽到蘇瑞文的聲音,蘇陌素擡起頭望了那穩婆一眼。
兩人目光只有一瞬的相視。
穩婆試探着問王夫人道:“老夫人,可要用上催產的藥?”
小王氏聽了,自己便先喚了起來:“要,快給我藥
!我疼得受不了!”
王夫人卻有些猶豫,她關緊房門,走回房中,坐到了小王氏的面前。
雖然這個女兒並不是她生的,她也談不上對小王氏多有感情。可終究都是女人,見小王氏疼得頭髮都溼透了,王夫人心中還是有幾分憐憫的。
“你別急,我也是這般過來的,你大姐也是這般過來的。貿然用藥,終歸不好。”王夫人真心誠意地勸道。
小王氏卻上已經聽到了蘇瑞文的聲音,她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疼。我疼。”
蘇瑞文聽到小王氏的哭聲,心更是一下子提了起來。他忍不住再拍門:“岳母,岳母。”
蘇瑞文在房門外喊個不停,王夫人只得將門打開一條縫,探出頭來:“女婿是想用催產藥?”
蘇瑞文問裡面的穩婆:“這藥可有什麼危險?”
穩婆謹慎地答道:“暫時倒也沒有見過哪家的夫人用了這藥後,有些有什麼危險。不過是藥三分毒,若是忍得住,全靠自己當然更好。”
小王氏又在裡面哭了起來。她的聲音越發的大,穩婆忙低聲安慰:“夫人,且聽我一句,把力氣省着用在下面,這樣哭是沒有用的。”
小王氏嗚咽着哭個不停,蘇瑞文嘆了一口氣,同王夫人說道:“岳母,用藥吧!蓉兒還年輕,只要她人在,其他的都好說。”
房中的蘇蔓玖和蘇陌素幾乎是同一時間,都忍不住望向了門的外面,自己的父親看來真是對小王氏動了真情。她們幾乎又是同一時間鬆出了一口氣,幸虧這次的計劃萬無一失,小王氏萬不能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