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素你怎麼說?”
蘇老夫人招招手,將蘇陌素喚到身邊來:“倒是曾祖母疏忽了。應承,你幫陌素說。”
這一動作,蘇老夫人的偏袒便很明顯了。
過去蘇閉月之所以能一個庶女,卻還讓蘇追月和蘇清淺受些悶氣,靠的全是蘇老夫人的偏袒。如今看來,這風向是要變了。
寧氏算是最痛快的一個。她膝下尚只有蘇追月一個。反而是蘇閉月的親孃趙氏那小賤人,如今又有了身孕。寧氏平日裡搓揉不得蘇閉月,但如今瞧着,蘇閉月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寧氏的心中簡直像開了花一般。
蘇閉月自己當然更知道得老祖宗歡心的重要性。她眨動兩下眼眸,淚水就掉落下來:“老祖宗說的是,四妹妹可千萬不要隱瞞,所有事情都要原原本本說給老祖宗聽。你與那周少爺……”
蘇閉月突然地啊了一聲,意識到自己將什麼說漏了嘴一般,連忙低下頭去。
寧氏卻是已捕捉到了話語中的問題。
她並不是蘇閉月這般年紀。內宅爭寵,這家家戶戶都有,不足爲奇。但若涉及到外男,影響就大了。
寧氏皺着眉問道:“什麼周少爺?不是與杜小姐和徐小姐有些不快嗎,怎麼就扯到了別家少爺身上去了。”
蘇閉月揉了揉手中的帕子,一副十分爲難的樣子:“倒也沒什麼。就是四妹妹找那周少爺拿了、拿了個貼身之物。”
貼身之物!這四個字震得寧氏臉色都變了。若說只是與世家小姐間有些爭奇鬥豔,那也最多是落個驕縱的名聲。可是私相授受的話,累到的可不就是蘇陌素自己的名聲了。整個蘇府,其餘的小姐們也少不得受牽連。
“祖母,這事可縱容不得啊!”寧氏是蘇老夫人孃家的侄孫女,說話素來要口無遮攔一些。
蘇老夫人卻是擺擺手:“陌素都還沒說話呢,你急什麼!陌素你自己先說說。”
未等蘇陌素用動作回答,季應承就往前一步:“老祖宗,陌素表妹不過是借了雲端一個手帕,實在算不上什麼貼身之物。”
“承表哥這話說得好偏頗。懷裡掏出來的帕子都不算貼身之物,那什麼纔算貼身之物。”蘇追月在一旁涼涼地插了句嘴。
沒有想到蘇追月會站在自己這邊,蘇閉月更是添油加醋起來:“曾祖母,我們與四妹妹同是姐妹,斷不敢無中生有的。只是那園中有好幾個少年,四妹妹卻獨獨去找周少爺拿了個帕子。實在不知是什麼緣故。”
“還有今早四妹妹落單之事。”蘇閉月咬了咬脣,一副十分爲難的樣子,“姐姐我本是不想說的。可又怕四妹妹進了歧路,只能請老祖宗辨明真相。我聽學堂的姐妹說,有人見到四妹妹是一個少年送到女子學堂外的。四妹妹與周少爺可是早就相識?”
“真是胡鬧啊,祖母!”寧氏憤然地喊了出來。蘇閉月失寵確是她期待的,但比起這私相授受的隱患,寧氏寧願現在先拔除了蘇陌素。現在蘇陌素是還小,才八歲,這次的事遮掩了就遮掩了,可再過兩年呢?連累的可是她的追月的名聲!
蘇老夫人從頭到尾拉着蘇陌素的手都沒有放開。她看寧氏這般激動,神情也只是淡淡的。反而是擡起頭望向柴氏和蘇清淺:“清淺也一同在學堂,事情是閉月、追月說的那樣嗎?”
聽蘇老夫人開了口,一直在品茶的柴氏放下了茶盞,關懷地拉住了蘇清淺:“淺兒見到了什麼,儘管告訴曾祖母。關心姐妹是好的,淺兒說什麼曾祖母想來也不會怪罪你的。”
蘇陌素望向柴氏圓潤的臉盤,對方一邊輕輕撫摸蘇清淺的手,一邊還衝蘇陌素溫和地笑了笑。
蘇陌素有些捉摸不準柴氏的意思。柴氏這話,既可以說是讓蘇清淺幫着蘇追月和蘇閉月,又可以理解成,是讓蘇清淺幫自己。
蘇清淺將手從柴氏手中抽回來:“母親說的是,女兒省得。曾祖母,迷路之事,我和大姐姐也有考慮不周。明明知道學堂迴廊委婉,卻沒有提醒四妹妹。書案之事,我和大姐姐進去的晚,不知前面徐小姐有沒有跟四妹妹說過什麼。但我卻是看到,徐小姐有微微指了指杜小姐書案的。”
蘇陌素微微有些詫異地望向蘇清淺,她沒有想到蘇清淺會選擇幫自己。
蘇清淺既沒有回望蘇陌素,也沒有顧及一旁蘇閉月和蘇追月的表情,而是繼續說道:“花園之中,是杜小姐先提議了遊戲。之後她玉佩丟失,四妹妹出了主意,衆人看得分明,徐小姐是心虛的。徐小姐還自己說了,她不是針對杜小姐這樣的話。”
蘇清淺又補充了一句:“是在四妹妹打她之前。”
“徐溪茹污衊在前,侮辱在後,她說她不敢針對杜小姐,卻是敢針對我蘇家。就算四妹妹不上前刮她兩個耳光,我也是要上前刮她耳光的。”蘇清淺擡頭望向蘇老夫人,“曾祖母,不是我蘇府得罪了她徐府。是她徐府不知輕重,挑釁在先。若是徐府上門,該要個說法的是我們。”
蘇清淺的話擲地有聲,雖沒有明說,但話裡話外卻是將蘇閉月的意思完全顛倒了過來。
“好好好!”蘇老夫人連說了三個好字,臉上卻是真正露出笑意來。
“今日的事不論誰是誰非,你們首先要記住的是,一筆寫不出兩個蘇字!”蘇老夫人略帶指責地看了眼寧氏,身爲長孫媳,卻還不如蘇清淺一個晚輩有見識。
寧氏被蘇老夫人一瞪,便再不敢說話。
只有蘇閉月卻不肯罷休,她今日濃筆重墨,不僅沒有拉下蘇陌素,還送了蘇清淺上去。她不服!
“老祖宗,那周少爺和承表哥同歲,四妹妹與他走得太近,恐怕會有閒言。”蘇閉月死咬着手帕之事不放。她總覺得蘇陌素那氣味之說有所誇張。可與這帕子究竟有什麼關係,蘇閉月卻是百思不得其解。
“祖母,孫媳倒是想起一事了。”柴氏突然開口,引得衆人都望過去。
柴氏用帕子掩住嘴輕笑道:“我聽夫君說,父親在世時曾提過,與那國子監祭酒的周大人定了一門娃娃親。這周少爺莫不就是周大人的孫子?”
寧氏卻沒聽自己夫君提過這事,抑或是提過她卻忘了,於是疑惑地問道:“這定親不都是兒女親家,怎往孫輩上扯?”
“嫂嫂有所不知。”柴氏望向正位上的蘇老夫人,“定親之時,大妹妹是有了人家的,原是指的二妹妹。可二妹妹偏又沒長大。夫君說,父親與周大人約定了,若是這兒女親家做不成,孫輩結個秦晉也是好的。”
“應承先前說,那周家少年叫什麼來着?”蘇老夫人安撫地拍拍蘇陌素的手,望向季應承。
“周雲端。應承不知雲端的祖父身任何職,只知他父親如今在通政司。”季應承其實也不知爲什麼蘇陌素爲選擇向周雲端借帕子,但他相信陌素表妹定有自己的苦衷。
“周雲端。”蘇老夫人將這名字又嚼了一遍,笑起來,“真是冤家。這名字,還是周家的送了過來,讓平源在三個中挑的呢。真是歲月不饒人,我的素丫頭,都可以談婚論嫁了呢。”
聽着蘇老夫人開了口,寧氏和柴氏也連忙送上奉承。周雲端的家世雖不錯,但國子監祭酒也只是個從四品,他父親在通政司更不知是個什麼職位。寧氏和柴氏挑選女婿,目光自然只往上看。
蘇閉月在一旁卻是牙齒都要咬碎了去。寧氏恭賀的話說得輕巧,卻是因爲她心中根本只考慮嫡女蘇追月,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這個庶女。
國子監祭酒確實不算頂好,可自己始終是個庶女,那周雲端學業一貫出衆,早已是舉人身。今年的會試若過了,殿試上大放光彩也是未知。如今這便宜,平白無故就被蘇陌素撿了去,蘇閉月心中如何能不恨。
瞧着蘇閉月臉色難看,蘇追月心情卻是好起來:“這長幼有序,本來與周家的婚事,不是我與二妹妹,三妹妹也是有可能的。但若是兩情相悅,就要另當別論了。”
蘇追月這話簡直是戳心,直指若不是蘇閉月捅破這層窗戶紙,婚事還落不到蘇陌素身上來。
他人之蜜糖,我之砒霜。蘇陌素見蘇閉月臉色極爲難看,卻是鬆開蘇老夫人的手,討了紙筆在一旁寫起來。
她今日要讓蘇閉月難堪,卻並不是要奪了這婚事。她要奪的是另一事。
寧氏和柴氏見蘇陌素要了紙筆在一旁書寫,輕聲調笑起蘇陌素莫不是真要求老祖宗做主。
待那紙傾訴交予蘇老夫人手中,她的臉色卻是瞬間陰沉,變得十分難看:“閉月,今日之事,由始至終,都是你在指使徐溪茹污衊自己妹妹?”
蘇閉月萬沒想到蘇陌素會將事情繞回自己身上,她連忙跪下身去,眼淚漣漣:“曾祖母,閉月怎麼會做這樣的事,求曾祖母還閉月一個公道啊!”
蘇老夫人將蘇陌素寫的紙一下擲到蘇閉月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