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清越見蘇陌素的臉色已經比先前舒緩了許多。聲音中也有些愉悅之感:“倒也是個意外。你也知道我近日都在爲叔祖父的蠱毒所煩惱。我在古籍中見到有一個藥方或可一試。”
“藥方之中。有四味藥材。我遍尋不得。直到前些日子才聽到音訊。說是在陵城境內。我與夏草尋完陵城城內的大小藥鋪都只得了其中三味。”
花清越回想當日的情形。也頗爲稱奇。
“我們在扶一個倒地的老婆婆時。發現她的揹簍裡有最後一味藥材夾雜在各種其餘的草藥之中。問了老婆婆採藥的地方後。我和夏草便走到了這山裡面來。”
“山裡雖然草藥衆多。可缺的那位藥卻是一星半點的影子都沒有。就在我一籌莫展的時候。一隻羽毛極爲豔麗的鳥從我頭頂飛過。夏草非要逮了那隻鳥回花府。於是我們就追鳥而去。”
花清越看向那山谷:“最後我們便到了這兒。”
蘇陌素撲哧一聲笑出來:“你們這際遇倒是像足了畫本子裡書生和佳人私奔時的際遇。山窮水盡之時。一對伉儷遇到了世外桃源。可惜的是。你們並不是一男一女。”
見蘇陌素的臉色已經緩和了許多。心情似乎也不再受到先前暈馬車的影響。花清越心中的擔憂終於放了下來。
他對蘇陌素的調侃倒也不甚在意:“是以我今日在要帶夫人來此。總歸與夫人前來此處。總好過與夏草個臭男人過來。”
蘇陌素自己方纔說過花清越來此是印合了才子佳人私奔的段子。如今花清越便說要與她同來纔算好。蘇陌素聽了。臉便有些發燙。
她疾步走進那山谷之中。張開雙臂去擁抱那綠草紅花的氣息:“真美。這兒真美。”
“小心。夫人你當心。”花清越的視線一直跟隨在蘇陌素身上。他見蘇陌素急急忙忙地跑進草叢之中。伸出手想去拉她。卻還是慢了一步。“這草叢中是有刺的。”
蘇陌素感覺到腳踝地方有痛意傳過來。她低下頭。只見自己的白襪子上已經有些微微的血色滲出來。
這綠草看着格外惹人喜愛。卻沒有想到是這般知面不知心的。
花清越忙走過去。將蘇陌素扶出來。因爲他來過此一遍的原因。所以對於哪些草叢能走。哪些不能走倒是已經十分了解。
花清越扶着蘇陌素坐到一顆大石頭上。他把蘇陌素的腳擡起來。替她脫去鞋襪。
雖然能清晰地看到小血珠一顆一顆地冒出來。可是那刺卻根本看不到。
蘇陌素低頭靠近自己的腳一些。依然發現不了刺的痕跡。
花清越望一眼蘇陌素。埋下頭去。
“你……”
蘇陌素沒有想到花清越會這樣替她挑刺。
待花清越將吸出的血從口中吐出來。蘇陌素纔將方纔的話說完:“你不必這樣。”
花清越聽完。轉身便走。
“哎。我沒有其他意思。你別生氣。”蘇陌素連忙喚道。
花清越卻是隻走了幾步。便蹲下身去。他扒開草叢。從裡面挑了幾片不一樣的葉子出來。又放到口中嚼碎。
待葉子的汁液能流出來後。花清越就將那嚼碎的葉子敷到蘇陌素受傷的地方。
“這草里長的刺十分奇怪。不僅入肉就不顯。而且刺裡還有些微毒。若是我方纔放任你的血流下去。那毒進得再深一些。你這腳可就不知道會怎麼樣了。”
蘇陌素頓時有些後怕。她將腳踝動了動。一種麻意瞬間從腳踝延生到膝蓋。
“我的腳似乎不能動了。”蘇陌素被這種失去腿的恐懼嚇得臉色都差了起來。她咬着脣。雖然沒有流淚。心裡卻是真正嚇得不行。
前幾次中毒。她心中還有所沉穩是因爲口不能言還是能自己照顧自己。只是不方便一些。可是若腳沒了。就真的只能依靠別人了。
而這一世的蘇陌素是決計不想把一切牽繫在他人身上的。
花清越見蘇陌素神色難掩擔憂。他一邊伸出手握住蘇陌素的腳踝。替她轉動了兩下。一邊安慰蘇陌素道:“夫人不必這樣害怕。如今我已經將你把毒刺全部吸了出來。你是不可能廢掉腿或者瘸掉的。”
“這地方雖然有不少毒草。可卻也有許多的救命之草。就算我們在這裡遇到了什麼其他的危險。靠草藥也能獲得更大的機會。”花清越目光中有些期待。他問蘇陌素。“我們今日就待在這兒歇息一晚如何。”
“你這般受不了馬車的顛簸。若是回去了。到時候再要過來又十分辛苦。況且就算不再過來。光是回去這一趟。我也怕你是受不住。”
“可是。這畢竟還是算荒郊野嶺。我們能住到哪裡啊。況且你我……”蘇陌素滿是擔憂地欲言又止。
花清越將一直挽在手裡的包裹打開。這次裡面倒不在是吃食。
他將裡面的披風展開。蓋在蘇陌素的身上:“我帶你去看看。”
他抱起蘇陌素。便往山谷裡面走去。
“夫人儘管放心。我與夏草上次來時就在這裡歇息過一晚。我們尋到了一個山洞。且在山洞裡用石頭建議搭建了兩個臥榻。且那山洞中。還有不少我們上次刻意留下的木頭。夜間取暖也好。等會住吃食也好。都是十分方便的。”
花清越看來對這趟山谷之行是早有計劃。準備得十分充足。
“食物那邊。你若是吃不慣烤的。我便去把馬車中的糕點拿過來。我用輕功來回。很是快的。”
“不必這般麻煩。我就與夫君吃一樣的就很好。”蘇陌素環顧花清越抱她走進的山洞。只見裡面確實是有兩個石頭臥榻。且還堆了許多木頭。
山洞裡面十分乾燥。洞口也並不直接對着石頭臥榻。禦寒問題倒是不必擔心。而且山洞裡面的氣溫比山洞外面的山谷裡還要溫暖。
“就隨夫君說的吧。我們今日在這歇息一晚。明日還可以遊玩一番。”蘇陌素下定決心說道。
花清越將蘇陌素小心翼翼地放在石頭榻之上。又將木頭堆放到一邊。然後開始生火。
不一會兒。篝火就茲茲地作響。整個山洞裡都亮堂起來。
花清越闊步走出去。他出去的時間並不長。回來的時候。手裡卻是又提了一隻長長羽毛的山雞回來。
“夫人。你覺得如何。”
山洞內的蘇陌素正雙手抱着膝蓋。臉頰和眼睛被眼前的大火印的通紅。
“很暖和。夫君今日要操勞了。我腿傷着。也不能幫上什麼忙。”蘇陌素靠在火邊。她都分不清楚自己臉的滾燙是因爲火的緣故還是自己有些汗顏了。
其實莫說是傷到腿了。即便是沒有傷到。蘇陌素也是不能幫上忙的。
她前世今生都從未在山野中過過夜。更沒有就單純依靠這木頭架起來的火烤吃食。
花清越卻顯然不是這樣。
他動作十分嫺熟地把那山雞開膛破肚。拔毛淨身。不過考慮到蘇陌素的情緒。他做這些的時候。都是在洞口進行的。
只不過每隔一會。他就會開口同蘇陌素說話。避免她一個人在洞中畏懼:“夫人從未吃過這樣的東西吧。”
蘇陌素能聽到聲音。便知道花清越手裡在動作不停。可是她也不是很想看清楚他在幹什麼。於是含糊地答了一聲:“是。夫君經常這樣吃嗎。”
花清越的聲音突然安靜了下去。
就在蘇陌素以爲他不會再回答的時候。卻聽到花清越的聲音又在山洞裡響起:“都說有吃的時候。就會有得挑。沒得吃的時候。土也是要吃的。”
“我曾經有段時間。確實就是用土包着吃食烤。”
蘇陌素聽到土包着食物。不由得響起自己過去在書上見到的東西來:“我曾在書上見過描述。陝州那邊倒是有一道名菜也是這樣的。叫花雞。就是把雞放在土裡烤。然後再把土敲碎。那雞的香味就出來了。”
花清越的聲音從洞口傳來:“爲夫那時候可沒有什麼雞啊鴨啊的吃。我不過就是用土包着樹葉烤熱一樣。吃土的時候。好歹有點樹葉的香味。”
蘇陌素沒有想到自己提出來的吃食。可花清越吃過的。是截然相反的兩個方向。她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再接下去。
花清越卻是沒有在意。他將弄乾淨的山雞拎了進來。提着那光、禿禿的雞問蘇陌素:“夫人想吃叫花雞。”
蘇陌素搖搖頭:“我都隨意的。夫君擅長什麼。我還是比較中意吃夫君擅長的。你不要嘗試沒有做過的事情吧。”
蘇陌素在心中默默地補充:比如今日的趕馬。
花清越只當蘇陌素是衝自己撒嬌。語氣反而高興起來:“那我就烤着給你吃。其實除了那段格外苦的日子。我倒是多這樣在野外解決吃食。”
花清越十分熟練地把手中的雞轉了個方向:“這個倒是不需要學就很擅長的。”
蘇陌素想起花清越那日做的綠豆包子。微微抿嘴:“夫君廚藝很好。即使是現學。也勝過許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