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蘇府的毫無喜氣。花府的所有喜慶佈置依然留了下來。蘇陌素睜開眼的時候。就是看到這樣一副觸目即紅的景象。
紅燭在房內跳動。大紅的喜字貼在窗戶上。擡起頭。牀上掛的也是大紅色的牀幃。
推門的聲音傳來。
蘇陌素望過去。
是知畫。
“小姐。您餓了嗎。”
見到知畫的時候。蘇陌素不知道爲什麼心裡有一絲絲的失望。她猜測是因爲自己作爲病人。沒有見到大夫的不安全感吧。
知畫將手中的托盤放下。向蘇陌素解釋道:“姑爺一直在廚房那邊守着藥。這些吃食也是姑爺親手做好的。”
蘇陌素雖然感覺到疲累。可是食慾真的沒有什麼。她便擺擺手。示意知畫還是端下去。
知畫有些擔憂。將那托盤中捧到蘇陌素的牀邊:“小姐。您看看。姑爺做了好久呢。”
抵不住知畫的勸說。蘇陌素還是望了一眼過去。
見到那托盤裡的食物時。她有些微微地訝異。
是她向花清越提過的綠豆包子。那包子在燭火下。綠色並沒有那樣亮。但包子的形狀做得十分好看。讓蘇陌素本不存在的食慾也被勾起了一點點。
“扶我起來吧。”手腕的位置還有些微疼。蘇陌素也不敢過於用力。
知畫替她批了件衣服在身後。蘇陌素坐到了桌子邊。
她夾起一個小包子。輕輕咬了一口。那綠豆的香味當即撲鼻而來。甜味入口即化。卻沒有膩人的感覺。
“你說這是姑爺親手做的。”蘇陌素問道。
知畫點點頭。毫不保留地誇獎起來:“對呀。從豆子的挑選到麪皮的擀壓。所有步驟都是姑爺親手做的呢。”
知畫時刻記着自己的職責。尤其是這次回蘇府之後。她又多了一個不能說的使命。
老夫人希望讓小姐早點懷上孩子。
知畫秉着多吃就會身體好的理念。不停地勸着蘇陌素:“小姐。您還吃一個。再吃一個吧。”
蘇陌素好笑地望了她一眼:“又不是你親手做的。這般賣力推給我幹嘛。”
知畫偏着頭認真想了想:“我親口講的。”
“講的。”蘇陌素記得。自己似乎沒帶知畫去吃過這個包子。
知畫重重點點頭:“對呀。就是我親口講的。姑爺那天就想學。可是我又沒陪小姐去吃過。姑爺就讓我先去表少爺那問問。我從表少爺那記了步驟後。就一步步講給姑爺聽的。”
“所以。小姐。您就看在這包子有姑爺、表少爺、知畫幾個人的辛苦份上。多吃幾個吧。”知畫將托盤捧到離蘇陌素更近的位置。
蘇陌素笑着又夾了一個放入口中。還記得當日在那豆腐西施張氏家中初吃這綠豆包子時。叔祖父和承表哥幾個可都是搶着吃的。
想到叔祖父蘇平安。蘇陌素情緒便有些低落。雖然蘇平安算計過她。可是真正說起來。蘇平安每次的算計。到最後面幾乎都是幫了她。昨日聽花清越說過蘇平安的情況。並不容樂觀。
蘇陌素放下筷子。實在沒有了食慾:“我真吃不下了。知畫。服侍我休息吧。”
知畫見蘇陌素也吃了好幾個包子。便不再勸了。她先自己去替蘇陌素將牀充鋪了一下。再扶蘇陌素上牀。
因心裡早就想到花清越未必還會過來。蘇陌素心裡也未存什麼期待。很快就睡着了。
蘇府那邊。蘇蔓玖的院子燭火滅得很早。但院子裡的人卻未必真有這樣早的入睡。
月亮爬上山腰後。那房門輕輕地打開。蘇蔓玖身披暗色的披風。頭上也帶了披風的帽子。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出了名。
蘇府的後門處。那守夜的婆子已經在打着瞌睡。即便有人從她身邊走過。她也未曾醒來。
蘇蔓玖躡手躡腳地將後門打開。走到蘇府外面。一輛灰色布簾的馬車已停了一會兒。
見到蘇蔓玖過來。那馬車上的僕從迅速跳下來。掀起簾子。扶着蘇蔓玖上了車。
車裡。並不是空無一人。
蘇蔓玖柔柔地一笑:“勞四殿下久候了。”
馬車裡的人。正是四皇子魏泓涵。
他側身靠在馬車內。一副十分慵懶的模樣:“美人相約。再晚也是可以奉陪的。”
蘇蔓玖掩着嘴淺笑了一下:“殿下總是這般風趣。蔓玖可不相信在見慣紅顏的殿下眼中。蔓玖還算什麼美人。”
“蔓玖也總是這般自謙。”魏泓涵嘴角的笑意也極是淺淡。但他目光還是緊緊放在蘇蔓玖臉上。讓對方能感覺到他的重視。
蘇蔓玖心中。對待魏泓涵與自己關係的定位。並不同於與魏泓章之間。
魏泓章。她是要做他心上的那顆硃砂痣。是以後共度一生的人。
魏泓涵。她卻是隻想做個睿智、獨特的紅顏知己。如同一根羽毛。在心上拂過。難忘即可。
因此。她很快就切入正題:“其實今日相邀四殿下。是因爲蔓玖遇到了一個十分奇怪的事情。”
魏泓涵並沒有很快接腔。蘇蔓玖也不在意。繼續說了下去:“不知道四殿下知不知道。如今朝堂上風氣正盛的季小將軍。其實是蔓玖的表兄。”
“當年。表兄棄文從戎。遠赴戰場。與他同去的。其實還有蔓玖的叔祖父。叔祖父輩分雖高。年紀卻與表兄相仿。因此他們一直就感情甚好。此次表兄歸來。一直鬱郁不歡。蔓玖有些擔心。也正是這樣。才發現了一個不明白的事情。”
“殿下。蔓玖不懂政事。只是聽民間傳聞。這幾年裡。我們朱國對戰的都是白國和青國。但蔓玖叔祖父卻不是受傷歸來。而是中蠱回來。”
蘇蔓玖把關鍵的話拋了出來。她望向面前的魏泓涵。
馬車之中。並沒有什麼光亮。可是那夜風輕輕撩起馬車的窗簾。月光微微透進來。雖然看得不甚清楚。但是望清楚大概的神情。還是可以的。
魏泓涵臉上依舊有些淺淡的笑意。
“蔓玖想讓我幫你救治叔祖父。”
蘇蔓玖有些微惱。含羞帶嗔地望了魏泓涵一眼:“殿下要是聽不懂就算了。”
馬車之中。魏泓涵傾身先前。他身形頎長。馬車空間卻有限。所以他並沒有站直。徑直是彎着腰把手撐在了蘇蔓玖身後的馬車壁上。
這樣狹小的空間。擺出這樣的姿勢。兩個人的鼻子幾乎碰到一起去。
蘇蔓玖臉上並沒有驚嚇和畏懼的神色。她睜大眼睛。望着魏泓涵卻不做聲。
魏泓涵將她的神情收入眼底。輕笑了一聲:“我該拿你怎麼辦纔好呢。我的小才女。”
蘇蔓玖眼眉微微跳了一跳。卻是輕笑着推開了魏泓涵:“夜深露重。殿下還是早點休息吧。”
說完這句話。蘇蔓玖就掀起簾子。要跳下馬車。
魏泓涵忙拉住她:“就這樣跳下去。可是要受傷的。”
蘇蔓玖卻是毫不在意:“殿下可不要小瞧我。我並非只會文哦。”
話未落音。她人已經跳了下去。那白色的身影飛快地側身進入蘇府的後門。甚至都沒有回頭看一眼馬車上的魏泓涵。
月光之下的蘇蔓玖笑意滿滿。她知道。那個男人一定還在望着自己。
霸道總裁壁咚。
如果不是早就選好了目標。蘇蔓玖還真想試一試這種範呢。
蘇府的門外。魏泓涵確實一直注視到蘇蔓玖進入其中。但他的表情卻並非是癡迷。而是帶着一絲玩味。
果真是一個有野心的女人啊。
夜會佳人。本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可考慮到佳人的身份。魏泓涵又不能大張旗鼓地炫耀。
這種時候。他唯一的摯交好友花清越自然是必須傾訴的對象。
次日的朝堂之上。魏泓涵將幾位皇兄、皇弟的神色暗暗觀察一番。散朝之後。便徑直鑽入了花府的馬車。
花清越新婚燕爾。圍着他恭賀的同僚仍然有之。他突破重重包圍。出了宮門。就看到了自家的馬車已經候在了外面。
其實尋常時候。上朝。花清越會用馬車。散朝。他卻多未用。如今家裡有着一個病人。他自然對時間是看重些。
掀起簾子。上了馬車。花清越便見到未換下朝服的四皇子坐在他的車內。笑意滿滿。
扶住額頭。花清越明白要迎來什麼了:“好了。快說吧。又有什麼值得得意的事情了。”
魏泓涵順着座位往花清越身邊挪了挪:“昨夜你是紅帳翻滾。我也不差。我可是夜會佳人。”
花清越臉上毫無意外之色:“才女。”
這個代稱。縱使不是魏泓涵和花清越之間。其他人也很容易想到是誰。
魏泓涵有些失望地坐了回去:“一猜就中。真沒意思。”
想起蘇蔓玖昨日說的內容。他又湊了過去:“你知道她跟我說了什麼嗎。”
花清越眼都懶擡:“蘇平安的病。”
魏泓涵真是熄滅了炫耀的心。他伸了個懶腰。毫無形象地靠在馬車壁上:“不會是你算計的吧。把我手裡的東西露給別人看。又讓別人來告訴我。你不會這樣無聊吧。”
“我可能就是這樣無聊。”花清越挺乾脆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