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緩地轉過身來,鮮紅的嫁衣閃耀着一抹奪目並且詭異的光彩,枯瘦的手輕握着一把桃木梳子,梳髮的動作一直緩緩進行着,而這一幕對我來說卻是異常的熟悉。
漂亮的臉蛋,熟悉的聲音,眉眼之間的風情……
我一度以爲是我眼花看錯了,但是這張臉對我來說可謂是再熟悉不過了。
“安、安芷……”我的嘴脣一下子顫抖了起來,竟沒想到會在這個地方看到她。不過很快我就反應了過來,我眼前這個穿着紅嫁衣的女人壓根就不是安芷,而是當初我在溫府冥宅中看到的那個女人,那個險逼我跟溫謙成親的女人。
“是你?”
“是我啊,雅兒,你終於想起來了嗎?我是你的姐姐,你的親姐姐啊!”她放下了手中的木梳,輕甩了一下寬大的嫁衣袖子,黑色的長髮一瀉如瀑還有不少留在了棺材當中。
她一邊巧笑倩兮一邊將落在棺材中的長髮帶了出來,緊接着就往我這邊走來,原先垂在肩上的紅蓋頭一下子落在了腳邊。她頓了頓了,紅色的繡鞋直接踩過蓋頭走到了我的跟前,“許久不見,幸得妹妹還未忘記我。”
“不是的,我根本不是你妹妹!溫謙早已化爲了虛無,你爲什麼還要糾纏我!”眼看着她的手朝我伸來,我一巴掌便拍了過去。
“安芷”握着被我打紅的手頓時露出了怨毒的表情來,“啊——”忽的,她放聲大叫起來,張牙舞爪地朝我撲了過來,“是啊,謙郎被你們給害死了,被你們給害死了!雅兒,他不是你最愛的謙郎嗎,你爲什麼要這麼對他,爲什麼!他等了你這麼久,你怎麼能如此心狠!”
“不是這樣的,人鬼殊途我怎麼能跟他在一起。咳咳,你放開我,你放開我……”她的長髮像蠶絲一樣直接將我給捆綁了起來。
我被她勒的直接喘不過氣兒來了,但同時疑問也更多了。
上一次因爲鬼樓的事情我被“安芷”給騙到了溫府冥宅當中,當時薄冷不是已經將溫謙打得魂飛無間了,爲什麼她會出現在這裡?
“雅兒,你怎麼可以讓旁人將謙郎傷成那樣,他等了你那麼就不過是想跟你在一起罷了,你爲何……我帶你回去吧,也許只有回到那個時候你纔會明白謙郎對你的真心。好妹妹,姐姐帶你回去,咱們回去……”
“不、不要……”
“安芷”的長髮漸漸地將我給鬆開了,她擡手輕撫着我的臉頰,我茫然的瞪大了雙眼凝視着她的眼睛。
紅脣微微向上彎起,她牽起了我的手往棺材邊走去。她說,我們回家吧,謙郎在等着我們,很快我們就能團聚了……
※※※
“小姐,你頭髮又黑又長,可是漂亮極了。”
“什麼?”我一怔,身子猛的打了個顫兒,結果一定神就看到坐一個造型古色古香的梳妝檯前,泛着金光的銅鏡裡朦朦朧朧的反襯着一個古代女子的臉龐來。
鵝蛋臉,雙黛眉,膚色白皙透着一抹淡淡的紅暈,最爲顯著的就是身後小丫頭嘴裡誇讚的又黑又長的頭髮,長的都
到了膝蓋了。
“小姐?你怎麼了,莫不是還沒睡醒?”小丫頭彎下腰湊到了我的跟前,然後用手探了探我的額頭道,“不燙呀。”
“芳雨,別鬧。”我假嗔道,擡手就對着她拿着梳子的手不輕不重的打了一下。
芳雨吐了吐舌頭立馬直起腰來繼續給我梳頭,“您打人倒是有道理了,剛纔我都叫您好幾聲了,你跟入了魔怔似的就是不搭理我,這會兒理我我反而還教訓起我來了。”
“就數你的話最多了。”我眨了眨眼,只覺得眼皮重得厲害,也不知怎的總覺得很累。
芳雨一邊幫我挽着髮髻一邊從梳妝盒裡拿出幾樣首飾來,“小姐,再過半個月您就要跟溫少成親了,您就這麼着急想當溫少奶奶啊。”
“貧嘴!”我又怒道,若是知道這小丫頭的嘴巴這麼厲害當初寧可瞧着她餓死街頭也不多花我五兩銀子了。
“是是是,我貧嘴。昨兒溫家下定的時候您可不是這麼跟我說得啊。不過溫少年紀輕輕就達到了一般人達不到的地步,您嫁過去值當的很。”
值不值當我心裡當然清楚,只是……只是我總覺得哪裡有些怪異。
芳雨的一雙巧手將我打扮得漂亮極了,一身嫩黃色的襖裙穿在身上襯得我明媚活力極了。我站起身來繞了兩圈,忽的想起了什麼事兒來。
“對了,今兒我打扮得這麼隆重是要去做什麼麼?”
“您忘了?”都這會兒了芳雨竟然還跟我打官腔。
我一手叉着腰剛準備指着她腦門給她一通教訓的時候,房門口突然出現了一個穿着嫩粉襖裙的女子打斷了我的行爲。
“雅兒,時辰不早了,孃親都派人催了好幾趟。還不快跟我一起去請茶。”
“嗯,來了!”一聽聲音便知是我姐姐芷兒。
“雅兒,跑慢點,都是要成爲新嫁娘了,怎麼還沒有半點的規矩?”姐姐點了點我的鼻子,扭頭瞄了一眼芳雨,“丫鬟就該有丫鬟的模樣,下次不可跟二小姐這麼胡來了。你先去跟夫人道一聲,就說我跟二小姐馬上就來。”
芳雨得了令一撒腳跑得飛快,當下就不見了蹤影。
我從姐姐懷中探出半個腦袋,看了一眼消失在繡樓下的芳雨又瞅了瞅她,當下介懷的將她給推開了,“大姐,幸好我是實力派的演員,不然這還真的沒法子幫你演下去……”
理了理這身雖然好看可穿着很不習慣的襖裙,我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安芷”不動聲色看了我一眼,而後也跟着坐在了我的對面,“你不是想知道我爲什麼一直纏着你嗎?我現在只是如了你的願告訴你事情的前因後果罷了。”
“用這種方式?”我環顧着四周,獨具風格的家居裝飾,就連空氣中都滲透着木頭與薰香的味道。
“安芷”扯了扯嘴角道,“是,我只能通過這種方式告訴你答案。雅兒,謙郎待你是真心實意的,當初你若是與他陰了婚,興許現在你們倆已經在一起了。”她說到這裡的時候忍不住流了兩滴心酸的眼淚來。
我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她。
從睜眼回神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是着了這女人的道兒了,我以爲她會直接要了我的命,但沒想到她竟然會將我帶到幾百年前的明朝。
或者說是回到了她認定的,我的前世。
面對如此偏執的女人我該怎麼讓她打消這個念頭呢?我得告訴她,我並不是百年前的那個顧家小姐——顧毓雅,更不是那個跟溫謙有過婚約的女人。
好,就算顧毓雅是我的前世,那跟我現在有個毛線的關係!
“大姐,我知道你安的什麼心思,你故意帶我回到你們的時代無非是想讓我看到溫謙對我多好,你們對我多好。無非是想篡改歷史罷了!行,我陪你演完這場戲,我會告訴你既然是已經發生的事情,已經成爲歷史的事情就不可能會改變!”
“爲什麼就不明白呢?你是顧毓雅,你是謙郎的心愛的女人!”對於我剛纔所說的話,在她看在只是我的強詞奪理。
行,我真不去跟她多辯駁什麼了。
“大姐,我什麼都不多說了,但你起碼得告訴我顧毓雅跟溫謙的事情吧?”我雖然被她帶到了這個時代,也擁有了顧毓雅的記憶,可處於這個時代、這個階段還未發生的事情我也不甚瞭解。
“安芷”捻起手絹的一角擦了擦眼淚,“你隨我來吧,其實有些事情我到如今也不瞭解,只知道雅兒她跟謙郎成親那天她失蹤了。”
“失蹤?”我皺了皺眉頭,開始對顧毓雅的事情來了興趣。
要知道溫謙被薄冷打散魂魄魂歸無間的時候我以爲這件事情就結束了,誰知道會在鄴陵那個鬼地方重新“邂逅”這個女人,還被她給帶到了這個鬼地方來。
“是……”她點了點頭,剛準備繼續往下說,不想這個時候繡樓下傳來了芳雨的聲音,不得已我跟她只好先下樓去。
在繡樓下我見到了顧毓雅的母親,是個端莊秀雅的夫人,言行舉止間儼然是大戶人家女眷該有的風範。
她瞧我跟“安芷”下樓,面上也僅僅露出淡淡的笑意,而後囑咐隨性丫鬟往正門走去,聽芳雨說城郊的一個道觀裡來了一個有名的道人。而顧夫人想帶着我們去求個保平安的符。
在這個時代,明朝萬曆年間。顧家算的上是大戶人家,尤其是顧毓雅是縣城裡有名的才女,與年紀輕輕就當上兵部侍郎的溫謙很是般配。
在“我”的記憶裡顧毓雅與溫謙就應該是那種天妒人怨的絕世佳侶。
但爲什麼會發生後來的事情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們一行人出了顧府後便上了馬車,一路上我們三人都不曾多言語什麼,顧夫人一路上都念着什麼經文,總之我聽不懂。
馬車一路顛簸,差不多走了快兩個小時纔到了她們說的那個道觀中。
只是剛從馬車中走下來,一瞧見某人,我的腳立刻崴了一下。
“安芷”不着痕跡地將我給扶住了,然後在我耳邊低語道,“其實……我帶你回這裡不是爲了你,而是爲了我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