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後,旭日高升,夏時也尋了一間客棧,將陸北冥安頓好後,已是午後。
齊老二被一眉的天羅地網罩着,作不了妖。齊洛與先前沒什麼兩樣,表妹表妹的叫着,看不出他是個惡鬼。
夏時也坐在窗邊,喝着酒望着下方。
街道上驟然多出來的好些人,個個皆是爲修道之人,甫一出現,小鎮上空的陰氣都散了些許。
咣噹!
房門被撞開,一眉氣喘吁吁的衝進來,等不及將茶水倒出來,拎着茶壺便喝,牛飲似的,一壺茶很快見底。
他擡袖抹了把嘴,瞧見牀上薄得像紙一般的陸北冥身上蓋了牀厚厚的被子,眼角抽了抽,對夏時也道:“本鎮的天人已全部恢復,師叔他們太弱虛弱,就先回去了。北冥這情況他們沒辦法,他並不是天人,只是不知出於甚麼原因,有了天人的形態。”
街道上,響起了些許哭聲。
親人相逢,戀人破鏡重圓,孩子歸家……每個恢復成正常人的天人都找回了曾失去的東西,整個小鎮一片喧囂熱鬧。
房間裡,卻是靜謐。
夏時也自窗上跳下,在一眉道長對面的凳子上落坐,看向一旁齊洛:“這些都是因你是惡鬼曾想誅殺你的修煉者?”
自天人歸來,齊洛便沉默了許多。
聞言,他勉強笑了下,“正是。”
一眉已從夏時也那兒得知了發生在齊洛身上的慘劇,站在一個以除魔耳道爲己任的角度上,他本能反問:“所以你勾結那作惡多端的亦尤,將他們變成不人不鬼的天人?”
齊洛冷笑:“那是他們活該。”
一眉欲反駁,齊洛道:“若是修道之人只是非我族便誅之而不問青紅皁白,那你們有何資格說自己是維護正道?你們不過是一羣包庇惡人的劊子手而已!”
一眉張了張口,忽想起最終對待夏時也的態度,遂閉口不言。
大多時候,修煉之人總是自視過高,堅信鬼怪無善,見則誅之。其實無形之中包庇了多少真正大惡之人,比起某些惡鬼,修煉之人或直接或間接揹負的人命不在少數。
齊洛並非咄咄逼人之輩,他笑了笑,對夏時也道:“你們打算如何處置我?”
一眉皺眉,這還真不好處理。
往常他遇上這類惡鬼,若願悔改便予之超度,若不願悔改,便直接讓其魂飛魄散。
他正糾結,夏時也道:“我既非道士,也非鬼差,沒什麼資格處置你。只不過……”她思量片刻,說,“放你是不可能的。你們在這兒等會兒,我去去就回!”
不等一眉與齊洛開口,屋裡已無夏時也身影。
角落裡被困住的齊老二開始作妖,對一眉開啓冷嘲熱諷模式:“想不到遠的聞名的一眉道長,也會與鬼怪爲伍,若叫同行得知,豈不笑掉大牙?”
一眉無視了他,好奇的看向齊洛:“你這個惡念,是受了什麼刺激麼?怎麼陰陽怪氣的?”
齊洛失笑,“他一直以救世主自居,說是有生之年要屠盡天下所有你們這種道貌岸然的道士。”
一眉:“……”看來這齊洛,是着實討厭道士。
幾句話的功夫,屋裡忽起陰風,未見其人先聞夏時也之聲:“這人你直接帶走吧,我這兒不好處理,我是來度假的,又不是來給你們當臨時工的,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對吧?”
話音未落,夏時也帶着一男一女顯身。
女人一身素樸,長相卻是出色。青年一頭銀髮格外顯眼,瞧着都不是好相與之輩。
尤其那一身陰氣,令整個屋子溫度驟降!
正是被夏時也匆匆逮過來的孟婆與墨良。
一眉狠狠打了個哆嗦,朝夏時也投去詢問目光。
夏時也回了他一個‘稍安勿燥’的眼神,拉着墨良指向齊洛:“就是這人,角落裡那個也是他,就最出了些狀況,你帶走吧,這事兒本就歸你管。”
墨良上下打量了齊洛兩眼,搖頭:“這樣的去了也是永世不超世的命。”
一眉暗驚,齊洛本能的對墨良有些畏懼。
夏時也將墨良拉到一邊:“你給想個辦法,這人生前不壞,遭奸人殘害纔會變成這模樣,也是個可憐人。”
墨良道:“找幾個修爲不錯的道士,給他做場法事,將他怨孽洗淨一些,再送下去,估計等個千年就能重新投胎了。”
墨良交待了些注意事項,便與孟婆消失不見。
兩人一離開,屋子裡溫度恢復如常。
齊洛和一眉看向夏時也時的眼神都有些好奇,夏時也同兩人說了墨良的意思,一眉答應替齊洛做法事,齊洛並未拒絕,倒是齊老二叫囂的厲害,被幾人無視。
當晚齊洛便被一眉帶回了師門,夏時也一直在客棧等陸北冥醒來。
夏時也破了太平鎮的陣法,齊洛不再受困於此,那此被齊洛所殘害的惡人,也全都擺脫了那不斷的死前輪迴,被鬼差押走。
等待他們的,是十八層地獄的酷刑。
那是他們作惡的代價。
太平鎮的人砍盡了那些槐樹,鎮上風水卻大不如前。
陸北冥躺了兩日,夏時也便陪了他兩日。
第三日清晨,陸北冥醒了過來。
睜開眼,便見屋裡晨光明亮,夏時也逆光坐在窗上,不知瞧見了什麼趣事,正抿着了嘴宛然淺笑。
陸北冥看得太過入神,人到近前也未察覺。
直到夏時也用手指戳了戳他額頭,他愕然道:“做甚?”
夏時也道:“試試你疼不疼。”
得虧陸北冥此時做不出什麼表情,否則定然黑了臉。
他面上雖看不出什麼,但聲音裡透出不自在:“你……你快將被子掀開,太重了。”
夏時也忙拉開被子,看着他曲起薄薄的膝蓋自牀上下來,正覺詭異,風從窗戶灌進來,夏時也只來得及叫一句‘小心’,陸北冥便被吹翻幾個跟頭,啪的貼在門上,緩緩落地……
夏時也不厚道的噴笑出聲:“哈哈哈哈哈哈……”
待陸北冥好不容易站起,又一陣風吹來,啪地一聲,又拍在門上!
“哈哈哈哈哈哈……”
陸北冥惱道:“快關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