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健鋒。”
“熊雲。”
“方箏。”
“雖然咱沒一個頭磕地上,但也算上了同條船,今後多多照應。”
“那自然不必說。”
“這兒童套餐送的玩具你們誰要?”
“……”
古有桃園三雄金蘭結義,今有M記三俠共襄盛舉。
合夥做生意算得上大事,方案細節什麼的都是其次,首要的是小夥伴們之間是否相合。這種相合不是一定非互相瞭解祖宗八輩,又或者長年累月相識相交摸透了對方的脾氣並與之磨合,而是一種微妙的氣場,很多時候你跟這個人能不能合得來,聊上兩句,便知分曉。所以纔有個詞叫一見如故。
當然方箏和兩個小夥伴上輩子並沒有把全部時間用來互相回頭,所以也不能違心地說與對方產生了情不自禁惺惺相惜的複雜情感,但三個人都和遊戲裡沒有本質的區別,這就爲三次元的融合鋪了一條康莊大道。
待熊雲酒足飯飽,合夥軍團也基本從客套寒暄變成了勾肩搭背,三個人才離開麥當勞,打車回家。
剛走進樓道,呼嘯多時的風終於帶來了傾盆大雨。一時間整個世界彷彿進入深夜,本就昏暗的筒子樓裡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五哥豪氣干雲地一跺腳:“嚯!”
除了飛揚的塵土,沒出現半點光亮。
方箏嘆口氣,爪子摸黑攀上對方肩膀,輕拍兩下:“你難道以爲這樓道里會有聲控燈?”
五哥欲哭無淚:“這個要求……很奢侈麼?”
黑暗中傳來鑽石幽幽的接茬兒:“不奢侈,只是很天真。”
俗話說的好,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反之,如果原本就帶着失望來的,並且在樓道之行中這失望變成了絕望,那麼當那扇彷彿藍鬍子家最後一道門緩緩開啓,映入眼簾的卻是窗明几淨鳥語花香,小夥伴們被驚呆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你是連夜搬的家麼……”鑽石站在門口,拎着自己那一身闖關東的行頭,愣是沒敢往裡進。
五哥倒是進去了,但讚歎之餘,有一事不明:“爲啥你出門以後不關燈……”
開玩笑,就這鬼天氣,黑雲壓城的,要是關着燈,哪能有剛剛刺瞎雙目的效果!
巨大的成就感驅散了那點點電費帶來的刺痛,團長陪着鑽石站在門口,享受着辛勤勞動給自己帶來的讚美和喜悅。
如果在一天前,有人和自己說屋裡能變成這樣,方箏也不信,可發完照片被重重吐槽,玻璃心稀碎的團長奮發圖強,愣是連夜讓土雞變成了鳳凰,末了還在今晨去花鳥魚蟲市場弄了幾個小巧精緻的盆栽。欣賞勝利果實時,他才終於理解房東每季度來收租那種“真想讓你陪我裝修損失費啊”的仇恨眼神。
最終鑽石熊在門口分揀了自己行李,常用的換洗衣物被放到櫃子裡,洗漱用具則進了衛生間,剩下雜七雜八塞不進行李箱的便連同行李箱一起放到陽臺,歸途中蛇皮袋子不爭氣地斷了,於是下場只能是去樓道里和團長前一天收拾出來還沒來得及丟掉的雜物作伴。
馬健鋒的東西沒那麼多,就一個手提旅行袋和一個電腦包,三兩下安頓完畢。
以前方箏總覺得自己這破屋小,昨兒晚上收拾完再一看,是真小=_=
四十幾平,再刨去衛生間、陽臺、廚房,剩下的分割出一室一廳,可以自行腦補。
如今三個大老爺們兒擠在客廳,沙發只能裝下倆,剩下團長索性一屁股坐到單人牀上:“同志們,以後這裡就是咱們以後生活和戰鬥的地方了!”
鑽石舉手,問了個一針見血的嚴肅問題:“咱們怎麼睡?”
團長果斷拍拍屁股底下的單人牀:“我誰這兒,你倆進屋。”
五哥擡眼向臥室看去:“屋裡還有牀?”
團長緩緩微笑,像一朵被風吹開的水蓮:“嗯,一張雙人牀。”
五哥打了個激靈,連忙錯開和團長膠着的視線,抖落雞皮疙瘩,轉頭問二號小夥伴:“你喜歡女的沒錯吧?”
“我交往過的都是女生。”
五哥長舒口氣……
“但是我覺得愛情是人的天性,順其自然就……”
“滾,老子要睡客廳!!!”
住宿分配隨着馬健鋒一聲吼,敲定了。
接下來的事情不需要商量,戰友們紛紛尋到自己的電腦,或坐着,或趴着,開機。
兩分鐘後——
五哥:“奶媽你家無線網賬戶什麼名?”
方箏:“你搜到幾個無線網?”
鑽石:“六個,信號都挺好的。”
方箏:“哦,都不是。”
五哥&鑽石:“……”
方箏爲小夥伴們做了一切迎接準備,卻獨獨忘了網線這茬兒,原本想冒着瓢潑大雨出去買兩根網線,可五哥和鑽石均單手托起他們或金屬銀或酒紅色的超薄本,蛋蛋憂桑:“超級本,木有網線接口……”
尼瑪你倆是一起團購的嗎!!!
這下好了,還買什麼網線,方箏直接給供應商打電話讓明天過來改業務。原本寬帶走的固話,具體什麼網絡套餐忘記了,方箏去辦的,圖便宜,反正是不能直接用無線路由器,想用無線,那就是另一種業務。
下午四點,三個夥伴,兩臺電腦,咋辦?
秉着“我不好你也別想玩”的精神,可憐的團長被迫關掉臺式機,和小夥伴們睡覺去也。
當然,馬健鋒還是憑藉體格優勢霸佔住了客廳……和自己的貞操。
舟車勞頓,什麼認牀之類的毛病統統不存在,馬健鋒沾牀就着,悠揚的呼嚕聲很快飄進臥室……
鑽石:“那貨睡着了。”
方箏:“我倆也睡吧。”
鑽石:“這話聽着很帶感。”
方箏:“還有更帶感的你要不要?”
鑽石:“我一直以爲你只在遊戲裡猥瑣。”
方箏:“我一直是個表裡如一的人。”
鑽石:“很多時候你想表裡如一但心有餘而力不足。”
方箏:“請舉例。”
鑽石:“抽樣調查表明胖子越胖鳥越小。”
方箏:“掏出來上秤稱比你重二斤。”
鑽石:“……”
方箏:“……”
鑽石:“晚安。”
方箏:“好夢。”
這一刻,二三次元間的壁壘正式打破,認知與現實得到了完美的和諧統一。
……
說是睡覺,其實就是補眠,大概晚上八點鐘的時候方箏就醒了,結果那倆人比他還早,已經把冰箱裡能吃不能吃的都吃了。
方箏看着客廳桌上的杯盤狼藉,心開始滴血:“你們再這麼搜刮我,別說合夥做買賣,我覺得都挺不到安上無線網的那一天。”
五哥翻個白眼:“給你摳的,等會兒去超市,想買啥買啥,哥結賬!”
方箏的心臟癒合了:“那我先去寫個清單。”
五哥:“靠!”
外頭的雨已經停了,烏雲散去,大大的月亮露出她羞澀的面容。
方箏當然沒真的去寫清單,而是回臥室給小鳥發了一條短信——
【停電了,上不去網。】
這是方箏能想到的最一勞永逸的理由,雖然出場率有點高,可杜絕了被後續追問的可能。
果然,小鳥很快回復——
【哦。】
方箏收件箱裡的哦加上最新這個,正好五十條。如果一條短信是一塊磚,那麼他很樂意把五十塊磚都塞麻袋裡直接砸那死鳥臉上!!!
手機忽然又震了下——
【早點睡。】
好吧磚頭的事兒以後再說。
方箏抱着手機跳上牀,一頓亂滾,最後貓被窩裡樂了,暗爽地樂。
五哥走進臥室就看到牀上拱起的被子和底下蠕動的夥伴,語帶責備:“打飛機你倒是關門啊!”
……
孟初冬把手機放回桌面,卻再沒了打遊戲的心思。
方箏的筒子樓停電不是什麼新聞,光這個月,他就碰見三回,可每一次那傢伙都會因爲百無聊賴而纏着他,要麼是發短信講冷笑話,要麼直接打電話,總之宗旨就是“你得陪我一起無聊”。其實孟初冬嘴上吐槽,心裡卻樂意得不得了,恨不得那破樓直接停止供電得了。
但今天他等了十來分鐘也沒再等來一條短信。
這事兒就值得推敲了。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孟初冬主動發了條短信過去——
【幹嘛呢?】
這一次短信石沉大海。
……
不怪方箏,孟初冬發來短信的時候他剛和兩個小夥伴從超市出來,大包小包買了一堆東西,無數塑料袋在行進間摩擦,輕輕鬆蓋住了信息短暫的提示音。
等把東西運回家塞滿冰箱,兩個閒的蛋疼的人又問有什麼好玩的地方。
方箏哪裡知道好玩的地方,他一年恨不得三百六十五天都宅在家。
“酒吧街,你這兒總有吧。”
馬健鋒算是提醒到了點兒上,拜徐迪和苟小年所賜,方箏還真就知道這麼一條街。
漫漫長夜,心動不如行動,四十分鐘以後,三個人已經抵達。
五光十色的招牌,或張揚,或低調,或世俗,或小資,交錯成一個只屬於夜的世界。
“這家看起來不錯。”五哥指着一間叫“沙漏”的酒吧,招牌簡約,沒那麼多花裡胡哨。
“嗯,”方箏同意這家不錯,但,“是GAY吧。”
“這個呢?”
“蕾絲聚集地。”
“這個?”
“一半一半吧。”
“就沒有大老爺們兒能去的地兒嗎!!!”
正常向的酒吧當然有,只不過混在一起,需要仔細辨認。
最後三個人進了一間叫做“天空花園”的,吧里人不少,氣氛卻不火爆,反而比較安靜,三五朋友各自聚着,喝喝酒,聊聊天,裡面臺上一個姑娘抱着吉他唱着好聽卻陌生的旋律。
方箏沒來過這家,只是路過門口的時候聽見了姑娘沙啞的歌聲,再看看門臉和招牌,確定這是個主打小資情調的。孤單的都市男女們最喜歡在這種地方邂逅,然後來個OneNightin什麼什麼的,至於GAY,一堆人伴着震耳欲聾的低音炮在舞池裡蹭來蹭去最後直接蹭進衛生間的,才合胃口,這裡明顯不搭。
說是玩,其實就是喝酒聊天,三個人起初還弄弄色子,後來實在無趣,索性啥也不幹光暢想未來了,比如公司怎麼起步,房子租個什麼樣的,買什麼牌子電腦,去哪裡招小弟等等。聊到最後三個人都有點HIGH,吹得也就沒邊了,什麼壟斷華夏民間商業,什麼跟運營商談合作,什麼蘭博基尼瑪莎拉蒂,總之未來就是一片金光閃閃。
專心吹牛B的方箏沉浸在無邊的幸福感中,這種幸福感不光源自對未來的美好憧憬,也源自不再孤單的安心。眼前這倆是他的朋友,合夥人,甚至可能是未來的兄弟,這不是二次元,這是現實,這多讓人開心。
全神貫注的他沒有看到苟小年,但這並不妨礙苟小年在陰影裡駐足傾聽。
只是聽了很久苟小年也沒能成功把那些關鍵詞聯繫成一張網,什麼戰旗,巔服,商業軍團,七十級,一統江湖,上市公司……哦,還有兩個陌生的男人。
這就是風箏的世界,他和徐迪其實從來沒有真正懂過,所以他和徐迪分手之後還會偶爾聯繫,可他和方箏卻連個正式告別都不需要。
結完帳的朋友過來拍苟小年肩膀:“走啊,愣着幹嘛。”
苟小年笑笑,轉過身,隨朋友離開。
……
凌晨兩點半,臥室。
洗漱完畢正準備呼呼的團長終於發現了那條N個小時前發來的“幹嘛呢”,瞬間想掐死自己……他絕逼要把短信鈴換成完整版忐忑!!TAT
可是現在怎麼辦?
回覆是肯定來不及了,總不能說自己睡着瞭然後午夜夢遊發現了新信息吧=_=
最終,團長制定了兩款備案:一,小鳥不問,皆大歡喜;二,小鳥問,咬住沒收到過短信,死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