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撒不宛見臺上的孟邈早已不動,哈哈大笑,拿過一柄匕首,插入孟邈後頸,左右一旋,就將孟邈頭顱割下。他右手提着人頭,向臺下吼道:“孟邈燒我家園,實乃我契丹奇恥大辱,來人,架起一口大鍋,按照祖宗之法,煮了他的肉,上敬長生天,下敬兄弟們的亡魂!”
白蘊冰聽到了這話,眼前一黑,咚的一聲,暈倒在了屋外。
蕭撒不宛輕蔑地看了蕭曇觀一眼,道:“夷裡堇,你要還是個契丹人,就把這人頭送給南朝,並且告訴他們,不管是誰,就算是他們的皇帝,欺負了我們契丹人,也一樣的下場!”
蕭曇觀看着底下的人頭,又看到得意地蕭撒不宛,一肚子的話,真不知道怎麼說。。他又看向諸位斡耳朵成員,除了蕭迪烈穩坐釣魚臺,蕭塔裡安面露不忍之外,其餘都歡呼雀躍,耶律餘離演甚至把地上木桶裡的木籤,扔到了將臺的火盆之中,看他的架勢,是要用這火熬湯了。
他嘆了口氣,將地上孟邈的頭顱撿起。天氣太冷,沒到半個字兒,頸下的熱血就已凍凝,孟邈的眼睛還瞪着,也着實嚇了他一跳。他將孟邈的眼睛閉上,交給蕭文殊奴,道:“哥,把人頭裝好了,趕緊去找大於越,讓她回來主持局面。”
伊麗琪看着旁邊少年,他清秀消瘦的臉上寫滿了落寞、頹唐和失望,這表情在鐵鏡部族被追殺的僅剩二百人時沒有過,在他父親蕭斡裡剌英勇就義時也沒有過,今日之事,對他打擊實在是太大了。可她也不知道怎麼勸慰,低聲道:“夷裡堇,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您也別傷心了,我們先回吧。”
蕭曇觀搖了搖頭,道:“我所傷心的,不是我的手下背叛了我,我傷心的,是他們可以隨意打碎公決的木桶,我傷心的,是失去了一個國家的信譽。”他解下腰間金刀,叫給伊麗琪,道:“帶着它,去看看白姑娘,我沒有臉見她,契丹沒有臉見她了。之後和我哥一起,把她安全的送到大於越那裡。”
伊麗琪把暈厥的白蘊冰抱回房裡,本想把她喚醒,但心想如果白蘊冰醒了,得知事實,情緒定會不穩。她探了探白蘊冰鼻息,發現並無大礙,這才放心的把她抱上車。她告訴蕭文殊奴,讓他以最快速度去找狄奧多拉,之後在那裡等自己就行。
馬車顛簸,沒過多久,白蘊冰悠悠醒轉,她一看周遭場景,驚道:“你……你要帶我去哪裡?三哥呢?你們把他怎樣了?”
“白姑娘,你醒了。”伊麗琪停下馬車,拉開車簾。
“你……你要幹什麼?”白蘊冰忽然發現了馬車長椅上的金刀,一把拿過,橫在胸前,顫抖的左手緊握刀柄。她滿腦子想的都是孟邈的死,以及那些瘋狂的契丹年輕人。這些年輕人,把她三天以來積累的好感盡數耗光,更增加了她對異族的恐懼。
“白姑娘,你別害怕,我在送你回去。”伊麗琪嘆了口氣,緩緩地說道:“這柄金刀,是夷裡堇送給你的。他說今天的事情,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他無顏見你,因爲他沒有守住承諾。但是,他感謝您這幾天,對契丹百姓的幫助,如果你願意,友誼的大門,永遠爲你敞開。”
白蘊冰一邊聽,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淚水搭在刀鞘的寶石上,濺成數瓣,彷彿打碎了的美玉。蕭曇觀說的沒錯,最該被千刀萬剮的的,是漢人和契丹中間,爲了一己私利,妄圖挑起戰爭,挑起仇恨的人,是他們讓孟邈家庭不得團圓,更讓大多數漢人和契丹人失去生命和家庭。
她擦了擦眼淚,從包裹中拿出兩本薄書,道:“這兩本書,一本叫《傷寒論》,一本叫《金匱要略》,請你轉交給水薩滿蕭塔裡安,這會幫助他救治很多病人。”
伊麗琪怔住了,她想過一萬種白蘊冰的反應,卻沒有想到過這種,以至於她都忘了伸手去接。
白蘊冰知道伊麗琪心中所想,正色道:“夷裡堇說,友誼的大門,永遠爲我敞開,我想告訴他,宋人友誼的大門,也永遠爲契丹人敞開。如果今日我還拘泥於孟師兄的仇恨,那孟師兄的血,還有我們的眼淚,就白流了。”
伊麗琪紅着眼圈,將書貼身珍藏,馬鞭在空中一揮,“劈啪——”一聲脆響,馬車再次向南疾馳而去。
白蘊冰坐在車內,拿出孟邈交給自己的玉佩,嚎啕大哭。
趕車的伊麗琪一聲悲嘯,引吭高歌,蒼涼的歌聲飛越了長城,傳遍了天涯:
半城煙沙 隨風而下,
手中還有 一縷牽掛,
只盼歸田卸甲 還能捧回你沏的茶;
半城煙沙 血淚落下,
殘騎裂甲 鋪紅天涯,
轉世燕還故榻 爲你銜來二月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