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 驚人賞賜
長公主聽完她的話，順手取了一旁的茶喝起。啜了兩口又將之放下，拿起絹子拭脣。
琉璃看屋裡已經沒有了侍侯的人，想了想，便執起一旁的茶壺上前與二人斟滿，完了又退到一邊。
長公主看着她倒茶之勢一氣呵成，並不曾灑出半點，遂看着她道：“難得你伶牙俐齒，連手也這般巧得很。聽郭遐說，你字也寫得好？”
琉璃道：“不敢稱個好字，會寫罷了。”
長公主微哼了聲。小戚妃在旁道：“殿下最討厭虛僞不實的人。你照實說來。”
這是小戚妃第二次交代她要照實說了。便只好道：“認真學過幾年。”因見着身旁桌上也還擺着筆墨，遂就抄了首小令給她，“請殿下指點。”
長公主接過看了，不由點了點頭，順手遞給小戚妃。小戚妃看過，讚道：“倒像比我們世子爺的筆力還要好些！”將字放下，再往琉璃看來，不免又含笑點頭：“聽說你女紅也做的不錯，身上可有自己做的活計，給我們瞧瞧。”
琉璃想了想，將腰上掛着的荷包摘下來，遞到了二人中間的小桌上。
小戚妃將荷包拿起來先給長公主過目，長公主反覆看了幾回，又看了琉璃幾眼，將荷包遞迴小戚妃手上。小戚妃嗯了聲，道：“果然心靈手巧。雖然才初見面，約摸也看得出來是個聰慧伶俐的人兒了。出身低些倒也不怕，咱們兩府也不是那種要靠兒女婚事來穩固地位的人家，重要的還是在人品。”
長公主不吭聲，但是眉目之間卻也流露出了幾分首肯。
琉璃越看她二人越覺滿頭霧水，總覺今日這事竟不大像是她來時想的那般了。
這時候長公主道：“今日初見，原該賞你點什麼。前來上香，也沒帶什麼貴重東西。等回去後，我再讓人把賞賜送上府來。”
琉璃壓根沒想過要得什麼賞賜之類的話，方纔只覺着只要不失禮數，不丟郭遐的臉便罷了，如今聽她這麼說，也沒放心裡去。稍後長公主又讓人把毓華叫了過來，一道去寺裡用過齋飯才走。因着時刻提防毓華。更是不曾想起這層來。
因着說過一番話，琉璃在長公主面前便就不再那麼拘束，同時也從她們話語裡得知，原來毓華竟是昨日臨時向小戚妃主動提出來寺裡向長公主謝恩的。這也就難怪月桂海棠她們居然沒曾收到消息了。而毓華也真是看不得她一丁點兒好，好不容易有位小戚妃來搭理她，她還要來湊個趣兒。
不過琉璃還是因此覺得自己身邊的消息系統不夠發達，往往這種事情一不注意就很有可能演變成一場真正的災難，比如說上回毓華蓄意謀殺她，要是她身邊的人心細些，觀察仔細些，自然就會察覺異樣——當然說來說去，這也許還是跟她的人手太少有關。
回府時毓華見着琉璃兩手空空出來。不知出於什麼心情竟然衝她笑了笑。而後望着天與紅玉道：“天兒越見涼了，上回長公主殿下賞的那件狐皮大氅你給我找出來曬曬，過不多久就得穿了。”
紅玉稱了聲是，隨着她揚長而去。
蕊兒對於琉璃的空手而歸也很鬱悶，按理說不管怎麼着。殿下總是個公主，怎麼樣鐲子釵環也得打賞兩個，怎麼就做得出來丁點兒東西不給呢？倒不是她們眼紅着這點子東西，而是這從一定程度上代表着一種榮耀，自家姑娘怎麼可以輸在這上頭？
可是就在蕊兒氣悶得在屋裡對着衣櫥自顧自發泄不滿之時，淮寧侯府送賞的人居然就上門來了！而且讓她跌破了眼鏡的是，這次送賞的人居然來了八個，送賞的車來了四輛！當送賞的車輛叩開了何府大門，門房幾乎是顫着聲在向老太爺稟報。
從來沒有人見過尋常打賞見面禮的是用車子裝，這下不但連門房驚到了，就連正在正院裡跟老太爺請安的各房老爺夫人少爺姑娘都驚呆了！他們驚的不止是這四車的賞賜，還驚訝於竟然是打賞給那位明明毫無人脈後臺的九姑娘的！
而琉璃也許是當中最爲驚訝的一個，她以爲長公主所說的日後打賞送上府來頂多也就幾件首飾頭面並幾匹緞子而已。可是眼下這四車是什麼？一車綢緞，一車古董字畫，一車珍珠與銀兩，一車首飾頭面與四季衣物。
別說這只是個見面禮，就是一般人家做個嫁妝都夠二三十擡的！
四輛馬車被直接拉到正院，在經受過衆人矚目禮後又轉拉到了長房，又在長房接受了各人一番瞻仰，才又被卸下到琉璃房中。
蘇姨娘忙不迭地打賞送賞的人，來人樂呵呵的接了，又樂呵呵地離去。
琉璃在接受過來自毓華說不出來的一股帶着強烈恨意的目光瞪視之後，漸漸恢復了冷靜。想當初長公主那般垂青於毓華，當時給的賞賜在衆人眼裡也叫多了，可怎麼也沒有四車之多，那今兒這四車東西又表示什麼？是要昭告天下她長公主又結識了一位何府的姑娘，而且她就是那個在永和宮接連得罪了兩位權貴家小姐的庶女九姑娘嗎？這對她來說有啥好處？
就在琉璃冷靜下來之時，府裡對於長公主對待九姑娘的這一番態度卻開始了激烈的討論。他們當中有些人認爲這表示着九姑娘交狗屎運了，有些人認爲長公主是認錯人了，還有些人經過理智而且技術性的分析之後，認爲傳聞中小世子的未婚妻已經確定了，就是九姑娘沒錯！
琉璃聽着這些話不由得膽顫心驚，可何老太爺居然也聽取了各方意見，認爲這事實在是太靠譜了，還着重交代琉璃務必修書一封，派人送到淮寧侯府感謝長公主殿下的恩賞。琉璃在修書給長公主的同時，也另修了一封給小戚妃，間接表達了感謝她做了領路人的意思，不料送信去的人來回話說，小戚妃竟然笑着說，讓他回來跟九姑娘道“恭喜”，弄得琉璃不免又多了頭霧水。
接下來很順理成章的，長公主送了份豪禮何府那位出身不好、行爲又不合格的九姑娘的消息如長了翅膀般飛往了京中各家府邸，據蕊兒海棠說，如今外頭對何九姑娘的評論忽然又一致變了，輿論開始把何九姑娘可勁兒地往賢良淑德的大家閨秀位置上推，而且就連慶王也當衆說何家九姑娘在永和宮爲了捍衛何府聲譽不惜得罪權貴的做法很是值得稱讚，如此一來，何家九姑娘忽然就成了神一般的人物，衆人再不做點什麼，彷彿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於是，就在接下來時間裡，距離十三歲還有五六個月的琉璃，忽然就收到了好多封求親的帖子，當然這些帖子都交給了蘇姨娘，但是琉璃看過，居然全部都是在京官員，六品到三品不等，有的是爲自己，有的是爲家中子弟，甚是熱鬧。
“這些趨炎附勢的，像我這種孃家沒親孃在的，嫁過去也落不着什麼好。”
琉璃冷靜地挑揀了一番。
蘇姨娘卻意味深長地道：“倒也不見得全都是趨炎附勢之徒，只不過這些人都不能選就是了。”
她可不是蠢人，小世子硬是不向毓華提親，又老是往府上跑，如今琉璃不過去了趟金泉寺見了面長公主，就受到如此龐大一筆賞賜，外面於琉璃不利的輿論也一夜之間顛倒了，要說這裡頭沒有點深意打死她也不信。既然男方都已經下了這麼大一筆誠意，作爲女方，自然也要表示一番了。雖然在侯府上門提親之前不能主動先做些什麼，但至少這些找上門來的人是不能搭理的。
“這筆賞賜估計也是長公主愛惜你，留了給你將來做嫁妝的，畢竟你沒有親孃，將來嫁作小世子夫人至少嫁妝上要比別人不同些，倒真是難爲殿下她老人家這番苦心了。”
蘇姨娘這些話琉璃哪有不懂？也開始有些不好意思。
誠然，如果淮寧侯府當真有上門提親的意思的話，那這門親事對琉璃來說真是再中意不過了。不但是因爲他們這般清貴的門第，也因爲杜睿的人品，不說別的，就論對她的這番尊重，也夠得上琉璃在這府裡把腰挺得筆直了。
琉璃沒觸碰過兒女之情，這是頭一回，從金泉寺回來後琉璃一直想見見杜睿，問問他的想法，畢竟這日子還得兩個人過不是？可是這兩個月他都不曾來府，倒是世子夫人曾經上拜訪過齊氏兩趟，齊氏也喚了琉璃前來作陪，傳言歸傳言，終歸還未正式訂親，也就不存在什麼避不避嫌，兩廂倒也十分歡暢。
今年冬天來得早些，十月初下了場冬雨，園子裡梅花就悄悄開了，琉璃與浣華上園子裡採了幾枝梅花送去梧桐院，杜睿就從院外進來了。
也許沒料到會遇見，杜睿愣在月亮門下，浣華笑着把琉璃往門口一推，捧着梅枝進了門。
杜睿紅了臉，但是看着琉璃眼中又閃爍着欣喜的亮光。琉璃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仍然大方地向前走了兩步，說道：“這會子天雨路又滑，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