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森靜謐的帝陵。
青素呆呆地坐在一個無蓋棺木裡看着四周,這裡陰幽詭異,皇陵專用的皮雕人魚膏燈透出搖曳微火。
……
似乎死的地方……不太對。
是,她是不自量力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英勇就義,大不了開個追掉會授個獎給個萬把元撫卹金罷了,不至於隆重地葬在這種等級的豪華帝王大墓吧?
可惜,她智商比較高,很清楚這完全是穿越的節奏嘛。
青素按住快要停止跳動的心臟,眯上眼睛爲自己的前世默哀一秒,順便讓自己感受下這來之不易的福利待遇。
接着是不是該回憶下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呢。
還沒來得及細想便聽見一聲悶響,如同地下穿出,迴盪在空曠陰森的皇陵中,仿若地獄之門洞開,招魂鬼即出……
她倏然驚覺,迅速躺回小棺木,屏住呼吸,豎起耳朵。
聽不見腳步聲,卻感覺一陣陰沉的呼吸帶着點點幽幽沉香漸漸靠近。
心頭一震,不敢睜開眼睛。
一個黑影停在無蓋棺木前,看着緊閉眼睛的少女良久,沉默片刻,終伸手揭開她的胸前衣襟,冰涼的手指輕撫上她的肌膚,勾到脖子上一根紅色的絲繩,稍稍用力絲繩下的墜着的東西眼看就要露出來,忽然手指一頓,少女的肌膚……似乎未涼。
青素已經怒從心生,豈容來人侵犯。
倏然睜開眼睛,顧不上面前是人是鬼,對準大腿中一腳狠狠的踹去,腳尖觸到柔軟一團,那黑影痛得就地蹲了下去,她趁機一個鯉魚打挺,跳出棺木外。
這腳犀利狠準,那人痛苦地蜷縮身子。
卻也恢復極快,即刻,身影如鬼影般飛飄了過來,捲起一陣陰風,頓時撲滅了盡半燭火,本就陰森幽暗的墓室更加昏暗不明。
“你沒死!”那聲音從地下悶聲而起,慵懶中帶着陰冷的寒意,本就冰寒的皇陵頓時低了幾度。
不等她回答,黑色已蓋頂而來,剛纔覺得他柔滑的手指頓時變成冰涼鐵鉗般死死勒住她的鎖骨,只覺得那五指如錐,生生的要將她的鎖骨撕離。
鑽心的痛,幾乎卸去了全身的力氣。
她忍痛猛吸口氣,凝聚全身力量,奮力一個凌厲側腿飛去,乘着他朵閃之際,另一腳瞬間飛起一腳,正中他後背心,顯然來人有身手卻下盤無力,一個踉蹌,前撲兩步,一下撲在在巨大的雕龍玉棺上。
她迅速來個360度旋轉,穩穩地落在兩米遠處,定神一看,呆住。
昏暗幽光下,這人身姿修長,倌發金冠,披散烏髮如瀑,隨着身姿徐徐落下。
背對着微弱燭火,臉上落下一片陰影,看不清容貌,卻有一股駭人氣勢,壓得青素心跳頓停。
那人手在玉棺裡撈出一枚散發着幽幽紫光的夜明珠,映着他的臉紫白色……
鬼啊!
她不會怕的……可此景此情此人,不怕纔怪!
青素剋制着恐懼,藉着夜明珠的光芒看真了。
此人衣着的紋樣卻能隱約可辨,明黃長袍,玉帶束腰,胸口正中一升龍,外環四盤龍,此乃皇帝的服制!
思緒凌亂也只是瞬間,很快就恢復了理智。
腦海涌出一些本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就像夢境一般,雖然是破碎的記憶片段,卻記得“她”是被勒死殉葬的。
狠狠的咬脣,一股腥甜瀰漫在口腔中,方覺這不是夢境。
“你不是童顏!”對方的聲音明顯沒有了剛纔的慵懶,低冷許多。
非問句!透着殺氣!
死的恐懼籠罩在四周令她沒有時間猶豫,迅速集中精力將腦海裡的片段鏈接。
只是,依舊未能如願。
不由暗歎,只好強迫自己壓下不安,目無表情道,“抱歉,可能被勒的太久了,很多事情記不清了。請問閣下何許人?”
來人有片刻的詫異,陰暗中透着懷疑,目光從她衣領處移到她身上,上下打量了她許久,續而變得懶懶地在玉棺邊一枚半人高的玉龜上坐下。
緩緩道,“朕乃當今皇帝。”
青素挑眉,“如此說來,應該稱爲先帝。不過……”她撇了他一眼,將衣襟拉好,繫緊,木無表情道,“我還是活的。”一指邊上躺着幾具宮娥屍體,“你換別人吧。”
‘先帝’聽她的話片刻愕然,接着便明白她的意思,噗嗤笑出來。
緩緩站起來,走近,勾起她的下巴,看清了她被勒出血印的脖子,確認她就是童顏,饒有趣味的笑冰寒刺骨。
‘先帝’收了笑,一本正經道,“哦……這兒風光無限好,幽靜而無人打擾,朕想起還沒與愛妃圓房呢。”緩緩俯下身子,俊美無雙的臉近在咫尺,“是嗎?朕的殉葬王妃”
“……”
的確無人,都是鬼!
青素撇開臉,向後退了一步。
“這個就不必了,既然都死而復生,那就各自放各自一條生路吧。”咻的,說着轉身要狼竄而逃。
“你確定能自己出去?”背後傳來一聲戲謔嗤笑,“這個墓可是朕親自設計的。”
腳步一凝,青素皺了皺眉,四下看了看,主墓門上用水銀灌出來的幾個銀色大字:天啓蒼茫,地下乾坤,王者歸天,哀者失陽,左冥右陰,六丙到乾,凶門打開,九玄天女,煞,六丁到離,乘龍萬里,騰。
作爲易經業餘愛好者自然看得懂這是用了奇門遁甲之術護的墓。
憑她,可能真出不去,而她,自然不會愚蠢到用幸運重生的生命硬闖。
死不能輕於鴻毛。
想罷,轉身,看他,一笑,“你會帶我出去?”
“當然可以,兩條路,任你選。”‘先帝’很滿意她識時務。
“說說看。”她自然知道能活在皇陵中的先帝豈會是善茬,只要自己能讓對方感到有用,就能放過她,只要出去了,誰能挾制誰,那就說不準了。
“兩條路,一生不如死,二死不如生,你選。”
轉眼間,春秋一輪已逝,又至初冬。
青素在盛淵皇朝北地郡的凌州城生活了整整一年。
如今,她是童顏,青素已經隨着她前生的不自惜隨風而去了。
這一年裡,雖然無聊之極,卻也悠然自在。
天色灰暗,眼看就要來一場大雨,城內平日熙攘的大街上明顯的少了許多來往的人。
倒是城內最出名的四季香包子鋪尤爲熱鬧。
一個黃臉小子笑眯眯的抱着一紙包肉包子擠出人羣,衝着左顧右盼的一個少年跑了過去,“小……少爺,可以回去了。”
“包子買來了?”那少年扭頭,也是一張丟在人羣裡就辨認不出的黃臉。
只是那雙飛翹如蝶翼般扇動的睫毛下,靈動如水的眸瞳暴露她本不凡。
她正是享受福利頂着童顏一張臉活着的青素。黃臉小子是她的丫鬟翠果,兩人今天化妝出來買吃的。
童顏一把抹了翠果額頭的汗,笑着點頭,“回吧。”
翠果大喜,拍着胸脯暗自嘟囔,“阿彌陀佛,小姐終於玩夠了。”
她們邊往城南走,邊吃着手裡的小吃,漸漸的遠離了商業大街。
城南是凌州貴胄府邸聚集之處。
一個個深幽的灰色磚牆綠瓦的小巷,間隔着各自的深宅大院,往日裡極少人行走。
忽然一個巷子裡傳來一陣清晰的孩子啼哭。
兩張黃兮兮的小臉好奇地從灰色磚牆伸了出來,一對黃臉一僵。
巷子裡一頂湛藍錦緞的四人轎子斜倒,周圍橫屍遍地,鮮血從他們身下流出染紅了一片,看上去都是官府護衛,至少有十來個人。
幾名蒙面壯漢正用屍體的衣襟抹着刀上血跡。
一名蒙面壯漢手握着一把奇特的彎刀正砍向懷裡抱着孩子的婦人,婦人用自己的身子死死護着孩子。
“小、小姐、殺……殺人啊!”翠果嚇得臉一僵,扯着童顏衣袖的手不住篩糠。
又是這等不平事。
童顏有些糾結,她沒忘自己不自量力路見不平當機的結果。
打,她是沒本事對付那麼多殺手。
逃,又不是她做人的風格。
救還是不救!
眼看刀落人亡,何況還有一個幼童的生命。
無暇再想,童顏眼角瞄見有兩匹馬疾馳而過,猛扯開嗓門大叫,“殺人了!殺官府的人啦!”
遠處街面上有人遙望,卻無人來救。幸好那兩匹高頭大馬上的人轉身過來,沒有遲疑隨即勒馬往疾馳而來。
蒙面壯漢大怒,帶血的彎刀一晃,颶風一般衝了過來。
翠果呆了,被童顏一把抓住衣襟,這才醒了神。
“跑!”
“媽呀!”翠果尖叫着跟着童顏拔腿就跑。
爲首的蒙面壯漢步履疾飛,一下便躍到兩人背後。
聽見身後生風。
那麼快?
童顏眼神一凝,身子一矮,避開鐵爪,順手將翠果往邊上小坡一推,低吼,“滾!”
翠果咕嚕一下滾了好幾圈直落坡下。
童顏只是慢了這半步,衣領一緊,被人抓住。
“誰派你們來的!”聽到頭頂含糊不清的話透着殺氣。
童顏順手往前一指,蒙面人擡頭便見有兩人倨傲立於馬上,爲首的修長的身材的男子披着黑色貂皮圍領,襯托出一張冷傲的臉。
霸氣,森冷,肅穆。
爲首的蒙面人冷哼一聲,無聲地用下巴衝着馬上二人方向一點,身後幾名蒙面壯漢提着彎刀無聲帶着煞氣圍殺過去。
嫁禍於人的童顏嘴角一挑,不顧衣領在人手裡,擰麻花似的轉身一把抱住他的腰肢。
蒙面人只覺香軟入懷,不由愣了愣,聽見一聲低喝,“去死。”只覺腿間一陣劇痛,身子頓時一軟,失去了全身蠻力。
童顏乘機伸出五爪金龍狠狠的照着面門抓了下去,十根手指毫不客氣的往眼眶一抓。
叫你威脅我!
戳瞎你狗眼!
------題外話------
先帝含情脈脈的小眼神:菇涼們……快到碗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