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猩猩戰戰兢兢的站在車棚上面,沾了雨水的鐵皮滑溜溜的,和它的腳掌心碰觸所帶來的感覺既新奇又讓它覺得不安。
之前的那兩個人消失在它的視野裡也是一種隱患。
大猩猩丟開自己手裡的小樹杈,然後用它獨特的聲音嚎叫了一聲。
這聲嚎叫倒是給共子珣嚇了一跳不過他很快就鎮定了下來,畢竟從這聲音裡他能感覺到這隻黑熊也在不安。
“熊不是羣居型的動物。”共子珣看見褚一刀往後挪了一下身子、試圖從透過後面車窗的玻璃去看一下那隻熊便開口說道。
共子珣的話說到一半,就看見自己的眼前飛過一個不細的樹杈,是那隻熊的傑作!
褚一刀也知道這一點,除了帶着幼崽的母熊,一般情況下,很少有兩隻熊同時出現的人的眼前的時候。
老獵手曾經說過,很多動物其實都很害怕人類,偶爾確實會有熊磊攻擊人的情況,大部分的原因就是它們是‘槍漏子’,也就是說它們曾經在槍下僥倖逃生,所以對人的怨念很深。
共子珣他們現在面對的這隻熊很顯然不是一個‘槍漏子’,它的一舉一動讓人感覺它對面對的這輛車,這兩個人覺得很新奇。
它是在玩。
認識到這一點以後,他們倆都覺得有點無奈,他們現在着急趕路,林子裡面說不上什麼時候還會再來一場雨,到時候本來就潮溼、泥濘的地面會因爲雨水的沖刷而變得更加的難走,而且共子珣對這條路有印象,但是他也只是之前往返過一次而已,從前的經驗裡面也沒有太多關於在林子裡面開車的經歷。
每一個小小的變故,都可能使他們困在這個林子裡面。
當他們困在林子裡面,就意味着浪費資源-------‘後花園’裡的那些夥伴會因爲他們的遲遲不到來而加派出力量來尋找他們,而他們倆被困在這裡不能動,可能又會遇上別的衝擊。
爲了不讓他們陷入到無法回還的艱難處境,他們現在必須把這隻大猩猩給趕下車,然後他們倆趕緊開車離開這裡。
“要不我下車,然後……”共子珣說話的時候褚一刀往回看,這個車子的造型使他即使努力的調整自己的身體也看不見上面的那隻大猩猩到底在幹什麼。
褚一刀扭過頭,看見共子珣衝着他揚了揚自己的拳頭,他瞬間明白了共子珣的意思,他是想要自己下車,用一點小暴力吸引那隻大猩猩的注意力,然後兩人配合着將車子給開走,到時候大猩猩的速度快,但是兩條腿也比不上四個輪子的。
“不行。”褚一刀很乾脆的拒絕。
共子珣提出的解決辦法看起來簡單粗暴的有效,但是在腦袋裡面轉了一圈以後,很容易的就發現這是一個餿主意。
首先,這隻生活在雨林裡面,估計從出生就沒看見活人的大猩猩冷不丁看見一個人,還有一輛鋼皮鐵骨的車子,新鮮感還沒有過,肯定不會輕易的因爲一點小衝擊而放棄它現在的玩具,在它情緒還算高漲的時候猛然對它施加一點小恐嚇、小暴力,純粹不可行,兩種情緒的衝撞很容易讓它覺得被冒犯,到時候沾染上它、甩不掉那可就麻煩了。
第二點,這個時候,這樣的環境,也別覺得車子有多麼的有效,頭頂上盤桓的枝幹錯節的矮喬木還有藤蔓植物不高不矮的吊在上面,在晴天的時候是一層遮陰屏障,就連雨天的時候它們也可以在短時間內抵擋一下雨勢,但是在大雨的情況下,之前的一切優點都變成了缺點,首先,密不透風的林子很容易使下面的地面生成淤泥,沒準兒哪一下就開進積水的大深坑裡面,到時候出不來,反而被緊隨其後的大猩猩給悶在了這裡面。
並且,因爲又樹葉遮蔽,這裡面的空氣流動不是特別的大,所以雨水等積水不容易蒸發,時間長了,整個地面都會很鬆軟,這也是熱帶雨林裡面的微生物要比別的地方的微生物都要多的原因。
最後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相比於這隻大猩猩,他們兩個可是外來戶,不僅不熟悉地形,而且此時車子既是保護傘也是負擔,大猩猩很容易抄近路追上他們,但是他們倆卻只能在車子可以行走的地方過路。
“不行。”
之前的那集中情況在褚一刀的腦海裡面迅速的閃過,他看見共子珣還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再度的阻止到。
共子珣也不是天生的大膽包天,只不過就在現在的這種情況下,除了這個辦法,沒覺得有什麼好的方法。
他們的頭上的車棚安靜極了,只有偶爾的吱嘎聲,像是小孩子剛學走路的時候站不穩的時候的樣子。
但是一個吱嘎聲過去以後,便是好一會兒的平靜,看樣子那大猩猩也因爲自己製造出來的噪音而惴惴不安。
褚一刀把自己手腕上的手錶解了下來,外面的天色很暗,幾乎沒有什麼折射光線,褚一刀不確定自己的辦法能有效果,但是總還是要試一下的。
這個辦法還是他以前學到的。
因爲大猩猩不是人,所以最開始的一個步驟可以省略,它的視力沒有人那麼好,如果是微弱的反光的話,它很容易就會忽略掉。
褚一刀用自己的大拇指還有食指夾住了自己的手錶,然後吩咐共子珣道:“打開前面的車燈。”
爲了省電,也怕有了光線以後大猩猩會往前衝,於是共子珣子啊之前大猩猩出現的時候就很敏銳的將車燈熄滅。
現在褚一刀叫他打開車燈,共子珣趕緊打開了車燈,有光源了,褚一刀把自己這面的車牀微微降下來一點,足以讓自己的手伸出去一點,但又不至於在大猩猩萬一發難,忽然想要揪住他的時候讓它得手。
只是一點點,便足夠了。
共子珣小心翼翼的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手錶,沒有看見什麼東西。
但是也不是沒有反應。
之前像蹲坑一樣蹲守在車棚上面的那隻大猩猩忽然就由靜坐變成了暴走,車棚上面的雜響一時間此起彼伏的。
“沒看見它。”褚一刀說。
利用表面反光看見的視野畢竟是小,越野車的和別的車不一樣,它特有的結構更是讓他的小技巧所能得到的收貨變得很小。
共子珣在褚一刀說完話以後瞬間就轉過頭來,然後大聲說:“那不在後面呢麼!”
褚一刀迅速將車窗升了上來,回過頭就看見那隻猩猩的腦袋和一隻手掌都貼在後面的玻璃上,掌心的肉肉貼在玻璃上,褚一刀有一瞬間甚至覺得它的造型很可愛。
共子珣趕緊發動了車子,倒着趴在玻璃上的大猩猩被他嚇了一跳,眼看着就要擡起自己的手。
看見它這麼‘不友善’的動作共子珣更是緊張了。
“尼瑪!它這姿勢是不是想揍咱倆!”
共子珣這麼喊出來以後,褚一刀才猛地發現,剛纔那隻大猩猩的動作卻是會給人一種它要揚起自己的手扇巴掌的感覺。
不過動物追根揭底還是動物,有的動物卻是會模仿人,但是這裡的動物肯定沒見過什麼人,和人的行爲比起來它的動作更加的直白,擡起手可能就是擡起手,而不是積聚着發力準備往下招呼。
共子珣的車子還沒等發動呢,就發現了意見既尷尬又有點好笑的事兒-------那隻大猩猩竟然倒立着貼着玻璃滑了下去,就像是倒栽蔥一樣。
外面水花迸濺的聲音,還有重物砸在地上的悶響,都給人一種特別大的衝擊力。
共子珣趕緊踩油門,一邊還因爲壞笑而使他的語氣有點不懷好意的感覺。
“你說這大哥會不會被摔得腦震盪啊!哈哈!”
共子珣哈哈一笑,倒是給他們剛纔一直處於的緊張的氣氛打開了一點。
褚一刀不是很放心的往後看了一下,那隻大猩猩四肢都貼在了地上,看樣子是摔的不輕。
“別玩了,趕緊開車。”
褚一刀一臉正色的說,他說着的時候敏銳的感覺到共子珣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已經停止了他那得意的笑。
褚一刀從後面推了一下共子珣,然後共子珣就像一個木偶一樣,一點防備都沒有,被褚一刀那麼一推,差點沒撞到前面的擋風玻璃。
“車子動不了了。”共子珣訥訥的說。
有一種情況叫做:人倒黴的時候喝涼水也塞牙。
現在好不容易那個大猩猩從車棚上面自己掉下來了,車子竟然現在泥水裡面了!
真的是出門沒看見黃曆啊!
共子珣咬着牙再次嘗試着踩了一下油門---------當然不會有反應。
只聽着車子的引擎聲響,但是車子卻像是被無形的一雙大手給穩穩的按在了那裡。
“還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識自家人吶!”共子珣小聲的在那裡碎碎念。
褚一刀對此很是無語。
共子珣白張了一顆蓮藕心,那麼多的心眼兒怎麼到現在還停不下來呢!難道還指望着他的巧舌如簧和這隻大猩猩套近乎,然後讓它別再糾纏着和他們倆,又或者說給他們倆來一個助力,讓着車子從泥坑裡面出來?
別做夢了!
褚一刀這麼想的,也想這麼說。
但是還沒等他開口,就看見在車後的那隻大猩猩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
也不知道是剛纔從車棚上面落下來的時候是摔壞了腦子,還是挫傷了脖子,總之,當它站起來的時候明顯能感覺到腳步的虛浮,還有兩隻垂下來的手前後的打着擺子,就像是喝多了一樣。
“這猩猩好像出事兒了。”
“啥?”共子珣好像是沒聽清褚一刀說的話一樣,大聲的重複着。
褚一刀直接就甩給他一個大白眼兒------這麼大嗓門,你嚇唬誰呢!
共子珣被褚一刀的白眼兒給弄得哂哂的。
“它這跟喝多了似得……”共子珣試探着說:“要不我下去推推車?”
褚一刀點了點頭,然後附和道:“正好它還缺一壓寨夫人,給你扛回林子裡面得了!”
共子珣被褚一刀的冷笑話給弄得一哆嗦,好像真的被他話裡的場面給嚇到了一樣。
“不下去就在這乾耗着?”
共子珣的話音剛落,只看見剛纔還站起來晃晃悠悠沒走半步的那隻大猩猩好像底盤不穩,中心後調了一樣,‘當’的一下子仰面的靠在了他們的車上。
這下都能聽見骨頭撞擊在金屬上的那種鈍鈍的聲音。
車子受到了外力的推擠,蹭着、滑着往前挪蹭了一點點。
褚一刀有點擔心那是大猩猩,雖然它的出場不是特別的美好,也沒有很多的善意,甚至把他倆這個‘久經沙場’的老小夥兒都給嚇了一大跳,但是
今天的這會兒事兒總得是因他們倆而起,如果不是他們行駛在這條路上,估計這隻大猩猩早因爲林子裡面下的雨太大回到自己的老窩去睡一個暖和又幹爽的覺了…………何必弄得現在腦震盪呢?!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啊……”共子珣搖頭晃腦、弄出一副很無奈的樣子。
褚一刀最喜歡他的一點,和最討厭他的一點都是這一點------過度樂觀,盲目樂觀。
總是部分時候的窮開心。
“不知道能不能活的下來。”褚一刀說。
“那咋辦,爹死娘嫁人,行了行了,咱倆在這兒原地默哀半分鐘,整理一下着裝以後便推開車門,把它的屍體搬到,恩,搬到那,一處有着鳥語花香、綠草如茵、晴空萬里的地方……”
共子珣說話的同事,天邊又閃過了一條狹長的銀白色的閃電,隨後,幾條藍紫色的炸雷便齊刷刷的子啊天邊一轟聲的落了下來,明明離的很遠,但是那麼大的聲音好像就在他們的眼前一樣。
共子珣把自己臉上的不正經給卸去,然後拽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下襬,然後對褚一刀正色道:“又踏馬的下雨了!咱趕緊下車推車,一會兒這大猩猩的七大姑、八大姨看它沒在家出來找它了,別以爲是咱倆謀財害命的,語言不通就是煩,都沒法解釋是它自己玩物喪志,玩火自焚,玩……”
“閉嘴!”褚一刀一句話砸下來。
共子珣很不情願的小聲說完自己的話,“玩沒命了!”
褚一刀沒搭理他。
就在他們倆要下車推車的時候,本來他們倆以爲已經沒命的大猩猩又慢吞吞的爬了起來。
這一次它學聰明瞭,沒有自己倔強的掙扎着站起來,而是知道用自己的手撐在車屁股上,借一點力。
當然沒有人給大猩猩剪指甲,當它的指甲劃過車子上的噴漆,劃開了噴漆蹭上了金屬表皮的時候,那‘吱吱’的聲音讓共子珣的眉毛跳了兩條,一方面是這聲音真的太刺耳了,和剛纔那轟鳴的雷聲查不了多少。
共子珣記得自己小時候看過一個故事,講的就是那種沒有證據的謀殺,一個小嬰兒子在自己的家裡抽搐着死亡了,法醫驗屍以後沒有發現任何的外傷和中毒跡象。
孩子莫名其妙的死了,死相可怖,任何一個家長都受不了經過重重的調查以後,孩子的哥哥最後發現,原來自己的弟弟是死於噪聲------他爸爸不滿意自己的太太把生活的所有重心都放在這個孩子身上,於是有着抑鬱症困擾的他在自己小兒子的耳朵旁邊一直給他放特別尖銳的噪音,不斷的加大音量,孩子最後就死了。
從看了這個故事以後,共子珣一向對生活裡的噪音避而遠之,城市裡喧囂的可怕,但是大自然也不是很安靜,鳥的清脆的叫聲,風吹動樹葉的颯颯的響聲,甚至還有雨水敲擊帳篷和地面的滴答聲,還有來無影去無蹤的風聲,這些都讓共子珣時不時的失眠。
人有時候在外人的面前很容易將自己情緒緊張和煩躁給隱藏起來,但是在深的隱藏也會有一個觸發的開關,讓所有的忍耐都暴露開來。
聽到這個聲音以後,共子珣明顯的有一點暴走,臉色也不好看了。
褚一刀感覺到了共子珣臉色的變化,甚至在天空中閃電一閃而過的時候看見共子珣因爲隱忍而用力的咬合自己的牙齒而牽動了臉上的肌肉。
“嘿!”褚一刀短促的對共子珣說。
於是,剛纔褚一刀看到的那一面就像是一個幻想一樣,被他的這麼一輕聲的吆喝給打破了結界,戳開這一層薄膜,又是那個笑嘻嘻的共子珣。
撓鐵皮的聲音還在持續着。
不得不說,同時屬於靈長類的動物,大猩猩和人類的相似程度遠遠高於猴子。
就看見它一邊努力的站起來,一邊撐着自己的腿的時候,就感覺特別的像人。
“它的腿好像骨折了。”褚一刀蹙着眉頭說。
眼看着一場大雨又要到來,如果他們走了,這隻大猩猩自己留在這裡的話,估計下場只有一個--------死。
它沒有辦法在暴雨來臨的時候回到它的棲息地,與此同時,暴雨的衝擊還有身體受傷的雙重打擊會讓它很快因爲各種在人類體徵上所表現出來的併發症而奪取生命。
到底是因爲他們的失誤------褚一刀心想。
這隻大猩猩的力氣真的很大,它努力掙扎着自己起來的同時,因爲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它自己借力站起來的同時,也將褚一刀他們的車給推出了泥坑。
只要在發動車子他們就能離開這裡,和大部隊會和。
但是褚一刀推開了車門,外面又是一個閃電,雷聲好像就在他的背後一樣,實際上這個炸雷距離他不是很遠,因爲他聞到了樹枝的焦香味-----一棵樹被雷擊中了。
那隻大猩猩軟著身子又癱在了地上,褚一刀走到它的面前,大猩猩對他嘶吼了兩聲,但是一聲沒有一聲有力氣。
共子珣在它的面前蹲了下來,然後捏住了它的腿骨,這隻猩猩確實骨折了。
褚一刀幫他正好骨,然後用之前在共子珣車裡的收納箱裡的一條未拆封的女士圍巾和手邊的幾個木棍給這隻大猩猩固定好。
大猩猩呲牙咧嘴的看着自己腿上的‘lv‘標誌。
褚一刀處理好了這一切,然後慢吞吞的站了起來,然後按了一下大猩猩的腦袋-----毛挺硬的,還溼漉漉的。
手感不是很好啊!褚一刀心裡想,他收回自己的手,這時候,他餘光裡發現了令他無比驚訝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