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西說完以後,勒緊了手裡的繮繩,老馬被他一帶,隨後轉了一個彎便利落的跑開了。
馬蹄將地上的塵土帶動起來,微曦的晨光下,一人一馬很快的就消失在他們的視野裡。
“不是,他這是什麼意思?”共子詢有點莫名。
褚一刀沉默不語,隨後他踢了一下馬的肚子,馬踢踢踏踏的走在了共子詢的前方,褚一刀的話從前面飄了過來。共子詢還沒聽清他到底說了什麼,風就吹散了那句話。
太陽出來了以後,溫度逐漸的升高。強烈的紫外線輻射在人的臉上,很快就有一種藥脫皮的灼熱感。
共子詢把自己的外套罩在了腦袋上,整個人都像一棵脫水的蔬菜。
因爲周圍的空氣太乾燥,褚一刀的嘴脣上乾巴巴的,還起了白色的小皮。
“還有水嗎?”共子詢說。
褚一刀從自己的大揹包裡取了一瓶飲用水,遞給共子詢,然後說:“天黑之前,咱們可以到第二個休息站。”
共子詢咕咚咕咚的喝了半瓶水,嘴角上的水珠被他惡狠狠的用手掌揩掉,他目光虛無的投射到了遠處的某一點,沒有搭話。
就在這個時候,共子詢的感覺到胯下的馬忽然軟了一下,然後就聽見褚一刀大吼了一聲:“小心!”
胯下的老馬因爲長時間的趕路已經渾身汗岑岑的,太陽出來又加快了它體內水分的蒸發。
共子詢的飲水的咕咚聲是壓倒這匹老馬的最後一根稻草。
眼看着馬的兩條前腿如同麪條一樣痠軟的折在了地上,共子詢的反應極快,他在馬身倒地的一瞬間,猛的跳起來,然後穩穩的落在了那匹倒下的馬的旁邊。
老馬的身子癱軟在了地上,但是脖頸以上的頭部高高的仰起來,就像一隻天鵝一樣。
老馬的喘息聲特別的劇烈,從鼻腔裡噴出來的氣將地上的沙石都噴了起來。
“它起不來了。”褚一刀翻身下馬,對蹲在地上的共子詢說。
共子詢呆愣愣的看着那匹老馬,因爲他看見那宛若兩顆大葡萄的眼睛裡竟然涌出了眼淚。
褚一刀拉起了共子詢的身子,然後說:“別看了,把包卸下來,然後把東西挪到我的馬上,咱們趕緊上路吧!”
共子詢機械的把掛在馬身上的大包卸下來,他剛提起自己的大包,然後就看見這匹已經脫了力的老馬使勁兒的蹬了一下它的四條腿,隨後猛的一個用力竟是要爬起來。
共子詢的眼睛裡忽然閃出一道希冀的光,他扔掉了手裡的大包,上前一步就要去扶這匹老馬,接過被褚一刀拽住了手臂。
“它起不來了,別再它的身上耽誤時間了。”褚一刀說完,隨後從地上撿起共子詢的包,然後掛在了自己的馬上。
褚一刀給自己的馬餵了一點飲用水,共子詢還站在那匹老馬的身邊,看着它不斷的嘗試着努力着要爬起來。
“走了。”褚一刀淡淡的掃視了一眼共子詢,共子詢頹然的向他走了兩步,然後看見褚一刀將瓶子裡的剩下的水餵給了那匹躺在地上的老馬。
之前共子詢只覺得老馬晃晃悠悠的走的慢,但是當他開始步行的時候,他才感覺到了吃力。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地表上的小草已經沒有了,地面的土質又稍鬆軟到後來的堅硬板結,到現在的都是柔軟的黃沙。
沙漠化一點點的侵蝕着這片土地。
“要曬脫皮了。”共子詢抱怨的說。
褚一刀就像一個苦行僧,又像一個老黃牛一樣悶頭走在最前面。不吭聲也不抱怨。
“哎,刀哥。”共子詢忍不住往前快走了幾步,然後和他並肩。
“咱們之前不是看見那化工廠的煙筒了麼?現在怎麼不見了啊!”
褚一刀長了一下嘴巴,然後又緩緩的合上。
共子詢見狀,使勁兒的拍了他一下,然後說:“要說你就說透徹的,半天憋不出來一句話。”
打完了褚一刀,共子詢覺得自己更憋氣了。
因爲成長環境的問題,共子詢的性格看似大大咧咧,其實在某些時候是有些任性的和暴躁的。對此,他有自知之明,心平氣和的時候,也曾想過要改一改,但是因爲缺少約束,所以改的這個任務基本上就被束之高閣了。
褚一刀就像沒有感覺到共子詢的推搡一樣,照例走自己的,只不過步子比之前更大了一些。
共子詢就怕這樣的人,一棍子砸不出來一個屁。
但是沒有辦法,共子詢將自己的視線惡狠狠的向旁邊的沙子地面傻瓜投射過去,然後再憤憤的追上了褚一刀的步子。
共子詢走着走着,心裡就平靜了,太陽的溫度太高,他的心思大多被如何遮陽和節省自己的氣力往前走上去了。
慢慢的,他發現了褚一刀爲什麼不給他解釋自己剛纔的問題了。
因爲答案太明顯了。
只要他仔細的看一看就會發現,他們並沒有按照設定的路線前進,現在的路徑不是直線,而是一個弧形,也就是說,他們繞遠了,繞開的這個東西,就是那個化工廠羣。
共子詢斂了一下自己的眉頭,褚一刀這麼做的原因也可以理解。畢竟,這些化工廠違反良心和法律向沙漠裡排放污水河工業廢渣,肯定不希望有人知道,看那些牧民就知道下場了。
共子詢明白,如果被這些人盯上了,那肯定不向之前那樣簡單。
牧民雖然不講道理,但是這些歹徒不講法律啊!
不過,最大的問題是,只是繞開這條路到底有沒有用?
共子詢三步作兩步,走到了褚一刀的面前。
“我覺得咱們浪費體力也沒有用。”
褚一刀挑了挑眉,示意他繼續說。
“你想,這樣的地方,它怎麼可能不派人監視着呢?”共子詢循循善誘的說。
褚一刀看着他,不說話。
共子詢擡頭看了看不遠處的最高的一個噴着深綠色煙霧的大煙筒。
“要是我是這的老闆的話,我一定要在一個高高的位置安裝一個三百六十度的監控設備,監控的範圍要大,監視器要多。”共子詢斬釘截鐵的說。
褚一刀清了清嗓子,終於說話。
“你覺得你想到的這些我想不到麼?”
配合褚一刀話的還有他那嫌棄的眼神兒。
共子詢被這嫌棄的眼神深深的傷害到了。
“不是,你不毒舌是不是會死?”共子詢歪着頭眯着眼睛恨恨的說。
褚一刀別開自己的臉。
“你還是別說話了。”共子詢點了點頭,拍了一下褚一刀的肩膀,重重的力道把褚一刀推的倒退了一步。
共子詢的情緒不佳,走路的速度也慢了下來,褚一刀提醒了他幾次,但是共子詢都跟聽不見一樣。
褚一刀之好耐着性子拖着他走,共子詢則很賴皮的靠在了褚一刀的身上,自己的兩條腿像邁不開一樣。
“你想想明月。”褚一刀鬆開共子詢的手,冷冰冰的說。
一提到赫連明月,共子詢的身子一下子就由軟麪條變成了冰涼涼的冰棍兒。
“對,對不起。”共子詢站直了身子,搔了搔自己的頭髮,他還要繼續說什麼,就聽見褚一刀大喊一聲。
“快跑!”
共子詢沒有回頭,他敏銳的耳朵就聽見了來自於身後的聲音。
有車!在追他們!
共子詢這下子用了吃奶的力氣在奔跑,腳下的沙子又軟又鬆,一點都使不上勁兒,天上的太陽壓的很低,就像要貼在臉上一樣。共子詢很快就跑的滿頭大汗,尤其是聽見身後的車子越逼越近,他覺得自己身上的血都涌進了大腦裡面,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一樣。
共子詢看着前面的褚一刀,咬緊了自己的牙,一下一下給自己喊着號子。
但是並沒有什麼用,聽着車子已經晃晃悠悠的和他們的距離不過是一二百米,共子詢的腳一軟。
“褚一刀,你能不能講點兄弟義氣。”共子詢喃喃的說。
他已經跑岔氣了,現在整個人晃晃悠悠的,還不如一個女的跑得快。
就在這個時候,共子詢的面前出現了一片陰影。
褚一刀死死的扣住了共子詢的胳膊,然後帶着他跑。
共子詢被拽的一個趔趄,整個人就像一張飽滿的箭一樣射了出去。
共子詢的餘光裡發現後面的敞篷越野車裡,已經有一個穿着迷彩色的短袖、帶着黑色墨鏡的男人手持着一把衝鋒槍站了起來,然後槍口就對着他和褚一刀。
共子詢嗓子已經被太陽和周圍乾巴巴的空氣弄的乾巴巴的,因爲着急,一時間還說不出來話,於是他使勁兒的掐了一下褚一刀的胳膊。
“他們有槍啊!”共子詢小聲且沙啞的說。
但是褚一刀就像沒聽見一樣,繼續拉着共子詢向前衝。
共子詢覺得自己面前的褚一刀的胳膊上肌肉線條被拉的十分的明顯,流暢線條的肌肉噴張,,手臂上淡淡的青筋浮動。
難道自己的體重增加了麼?共子詢不禁跑題的想,不過他很快就發現,讓褚一刀如此用力的原因是----他們現在正在一個凸起的沙丘上跑!
這是嫌棄他們的人肉靶子做的還不夠明顯麼?共子詢覺得自己要哭出來了。
如果想象一下,他和褚一刀被不知不覺的槍殺,他大哥順手推舟,將這起故意殺人變成意外,他和褚一刀就要被黃沙掩蓋,每人去救明月,她可能也會死……這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