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丈高的山洞內外突然變得靜悄悄的,樹林裡的微風不知何時也悄然止住了聲響,只有綠鐵蟒的血液滴答滴答地跌落在地上,散發出一股血腥的味道。
曳戈突然覺得這臨近黃昏的山林有些悶熱和煩躁,他看了眼不遠處的獵鷹門衆人,又回頭看了眼跟前的武忠,隨後目光滑落在他右手大拇指上的綠色扳指上,怔了怔,然後低頭看着面前的地上,沉默起來。
“呀......這不是御駕親征的武幫主嗎?看來這次收穫還真是不少啊!”鄭元笑呵呵地說道,眼睛卻是盯着沙鐵幫衆人拖着的一條條綠鐵蟒,眼裡泛過不知名的意味。這綠鐵蟒本來也不是什麼多麼值錢的妖獸,可是近來天寶城的長生坊,大肆收購綠鐵蟒,將這妖獸的價格擡高了不少,因此桐桑城的所有獵者都是瘋狂捕捉,可是這綠鐵蟒向來稀少,且難以捕捉,像沙鐵幫一次就收穫如此之巨,還是絕無僅有的。
“收穫多與少,都是我們辛辛苦苦應得的。”武忠看着鄭元一字一句說道。
在武忠身後的沙鐵幫一衆人都是緊緊盯着鄭元的神色,他們多少都是有些緊張。沙鐵幫一共才就二十一人,其中五人連引靈境都沒有,大多數都集中在引靈初期、中期;其中以李平和彭月爲引靈圓滿,武忠爲坐照初期。
反觀獵鷹門這三十人中,二十人都是引靈境,也有兩人是引靈圓滿,而這個作爲獵鷹門的三當家的鄭元,同樣是有着坐照初期的實力。放在平時這兩者之間都是有些差距,更何況是砂鐵幫的衆人在剛剛與綠鐵蟒激戰之後,各自都互有傷勢,若是鄭元起了歹念,幾乎不用猜想,結局可想而知。
鄭元看着砂鐵幫一個個人都是萎靡不振的樣子,笑容愈發濃郁了,他看着武忠也是一字一句道:“收穫多與少,卻不一定是你們的哦.........這個綠鐵蟒的洞穴是我手下人,昨日發現的,今日剛過來,竟是被你們鳩佔鵲巢,先行拿了彩頭,你說是不是應該分與我們一半呢?”
“你.......滿嘴胡言,這個洞穴我們剛剛發現的,周圍根本就沒有其他人來踏足的痕跡,眼紅貪婪就直說罷了,何必說這種子虛烏有的事情?”彭月頓時大怒說道。在她身旁的砂鐵幫衆人也都是紅了眼,一句話讓他們拼死得來的綠鐵蟒就這麼拱手讓人?
哦,當然這些義憤填膺的人不包括曳戈,他像老和尚入定一般,閉目假寐。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這份淡隨着他這幾年的成長,卻是不知不覺在他身體裡蔓延,不知道這屬不屬於自私的一種?
不過他自己的事情還有着許多,根本懶得插手這些獵者幫派的鬥爭中,這根本與他所要做的事情,沒有任何的助益,甚至會惹來更多的麻煩,這沙鐵幫勢弱,被吞併似乎是遲早的事情,獵鷹門今天這只是一個三當家的,幫了也是惹下禍根。退一步來說,他在吃了假菩提果之所以未死,主要得益於自己的功法《詭道訣》,是他的第四侖,生侖突然打開,並吸收了菩提果果核中那些毀滅的力量,才止住了他身體、丹海萎縮的趨勢,而這陰差陽錯的沙鐵幫的這些獵者,不僅將活着的自己埋掉,尤其是那武忠還講自己的瓊玉扳指佔爲己有,於情於理他都犯不着爲砂鐵幫出頭。
閉目的曳戈一直這麼想着,可是突然的他的心中躥出一個念頭.......
“若是妝兒在這兒,定然會苦求着他幫忙的。”曳戈心頭黯然,喃喃道:“妝兒........你在哪呢?”
在他內心胡思亂想的時候,砂鐵幫和獵鷹門已經劍拔弩張了,氣氛在彭月的大怒聲中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
鄭元聽了彭月有理有據的辱罵後,他竟也是不怒,深深看了眼彭月,然後目光停留在武忠的臉上,笑着道:“彭姑娘說的這麼有理有據,還真是讓我無言以對。我聽聞向來搶劫幹什麼的,都是要找個由頭的,不是嘛?既然你們骨氣這麼硬,那我就不找由頭了,乾脆早早做掉你們沙鐵幫算了。”
說罷,他眼神冷冽,大手一揮,冷喝道:“一個不留,要不然我們和那些卑鄙的強盜有什麼區別!”
在他身邊的一個半身赤 裸着的漢子,早已經急不可耐了,他靈力噴涌,有着引靈圓滿的境界,直挺挺地衝着彭月衝了過去,嘴裡罵道:“最討厭你這個牙尖嘴利的臭娘們了!”
彭月也是冷哼一聲,扔掉了身上扛着的綠鐵蟒,手裡浮現一把黑色的短刀,腳下一動,不避不讓地迎上了那半身赤 裸的漢子。
“唉.......”武忠長嘆一聲,牽一髮而動全身,彭月這火爆的性格,其實是將整個沙鐵幫推向了風口浪尖,二十一人打三十二個,而且境界懸殊,根本斷無任何意料之外。不過此刻羣情激奮,他這個幫主也是攔不下來,咬了咬牙衝着鄭元去了。
很快這片靜寂的山林裡躁動起來,五十多人的私鬥算不上喊聲震天,但是也聲震四野了。沙鐵幫人數雖少,可是每個人都是在氣頭上,一時出手竟然是狠戾無比,反而是獵鷹門的獵者有些畏首畏尾了,不過這只不過是一時之勇,結局還是不會有什麼改變的。
亂鬥已經開始,唯有曳戈還是那麼一個人靜靜地端坐在那裡,自始至終他的姿勢都沒有改變過,甚至對於發生在眼前的廝殺都沒有睜開眼,正眼看過。但這並不代表沒有人發現他。獵鷹門的三個靈空境的獵者發現了靜坐着的曳戈,怎麼看這個人都屬於好欺負的主兒,三人不約而同地朝着這裡衝了過來。
一道破風之聲,破空而來,曳戈睜開眼簾,看到的是一根逐漸放大的黑色槍頭,他正要伸手扣住。可是一道黑影躥了過來,一刀將之格飛了,反手又是一刀劈去,凌厲的靈力破空而出,直接劈在了當頭的一個靈空境面門之上,其餘兩人嚇了一跳,連忙跑開了。
本來與她對陣着的赤 裸漢子,被她一刀打飛了好遠,剛剛爬起,就是看到這一幕,心頭更加暴怒起來。
曳戈驚愕,擡頭去正是彭月。
她此刻短髮散亂,額頭之上盡是細密的汗珠,向着曳戈呵斥道:“你趕緊跑啊?坐着看戲還是等死?”
“你們呢?”曳戈怔了怔問道
“大難來時各自飛,誰管過你啊?考慮那麼多幹嘛啊.......啊.....”彭月正說着,一道白色的扇形劍芒,已經是朝着彭月的胸前打將過來。她回首,入目處全是耀眼的白色,習慣性的想要躲開,可是不知怎的想起了身後的曳戈,卻是橫起了手中的短刀,同樣竭盡全力的一刀劈出。
不過到底是倉促之間應對,瞬間她整個人向後倒飛而出,曳戈起身,一把接下了她。
“啊.......”彭月嘴上鮮血四溢,瞪了曳戈一眼惡狠狠道:“都怪你......早走開,老孃不就躲開了!我本來還尋思着逃呢,這下好,大家都要死光光了!”
曳戈揉了額頭,睨了她眼道:“剛纔不是你吼的最兇嗎?怎麼又想着逃了?再說了,誰讓你替我擋着了?”
說着,將他放在了之前自己坐的那個石頭上。
“你........”彭月一時氣急,嘴角的鮮血又噴涌出了幾分,道:“你這是要英雄救美?”
曳戈被她這一句話說的,心頭一時想到了什麼,語氣變冷道:“我不是什麼英雄。”
“呀......好一份郎情妾意啊!小夥子我給你說,想當年,我大哥喜歡上了藥王谷的一名女弟子,也英雄救美了一次........”半 裸着的漢子,將手裡的重劍抗在肩頭,慢悠悠地對曳戈說道。
“然後呢?”
“然後呢?”
曳戈和彭月異口同聲地問道,不過語氣截然不同,曳戈依舊是淡漠無比,而彭月則是一臉期待。
“他墳頭的草兒,都長的老高了......”半 裸漢子獰笑一聲,雙手揮動手中重劍,靈力呼嘯而出,朝着曳戈直撲而來。
五丈遠的距離,本就是極近,那漢子話剛說完,身影已是在半途之中,而曳戈依舊是眼神空洞,彷彿是想着別的事情。
眼看那一劍白芒之中,曳戈的身體即將一分爲二,可是突然的他伸出了兩根手指,就那麼輕輕的一夾,雷霆萬鈞的一擊就此定格,那漢子的獰笑和眼中嗜血的光芒還未徹底劃開,一切就已經靜止了下來。
從彭月這裡看去,畫面更爲奇特,就好像是這漢子與曳戈所在的這一個空間夾層,時間定格了一樣,而從這裡,往其他戰團看去,一切還都在動彈着,不過很快的都緩慢了下來,紛紛朝着這裡往來。
就連鄭元和武忠兩人一時也是停了下來,疑惑地看向了這裡。
“你.......”半 裸漢子回過神來,滿面駭然,可是他話還未說完,就發現自己黑色的重劍蒙上了一層白霜,像是水 銀瀉地一般,他整個人化成了一座冰雕。
“嘶.......”
“這.......”
“哇哇哇.......你這麼猛?”彭月頓時激動的連噴了好幾口鮮血,看着曳戈興奮地吼道。
曳戈回頭看了眼彭月,道:“你這樣吐下去,我也救不了你!”
倒吸冷氣的聲音此起彼浮,這一幕對他們而言,根本不是強大,簡直是太過詭異和兇殘了,這人可是獵鷹門下引靈境圓滿的獵者啊,一瞬變冰雕!
這片山林裡頓時靜謐無聲,獵鷹門的人都是心頭忐忑不已,什麼時候砂鐵幫有了這麼一個不動聲色的高人啊!
曳戈擡頭厭惡地看了鄭元一眼,無名指在重劍之上輕輕一彈......
“嘣......”的一聲,四尺多長的重劍瞬間粉碎,像是冰渣一般簌簌地散落一地。
“滾!”曳戈輕輕開口,聲音很小,但是響徹獵鷹門每個人的心頭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