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補給,沒有武器,除了一個“原地待命”的指令之外,他們竟然就這麼被徹底隔離了。
當然,也沒有人會告訴他們,那隻金屬箱裡,究竟放了什麼東西,才能讓上級如臨大敵。
夕陽消失在海的另一邊,黑暗再次籠罩了整片大地,沒有人特意出面組織號召,八名隊長自發自覺的聚集到了一起。在黑暗中,他們彼此向對方略略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每一個人心裡都清楚的知道,到了這個時候,他們這些並沒有從屬關係,卻因爲命運,被綁在一起的隊長,必須要坐下來,進行一次徹底的溝通了。
幾名隊長都沒有說話,他們忙碌了起來,不一會他們就在沙灘上架起一堆木柴,當一個隊長,用乾枯的樹皮爲引火物,小心翼翼的從底部把柴堆點燃,煙霧混合着潮溼的水氣,隨之在空氣中嫋嫋升起。
圍着火堆席地而坐,八名隊長擺放到面前的,赫然是包括海鳥蛋,海魚、海龜之類的食物。
在這個時候,他們看起來,就好像是正在進行一場別開生面的野外燒烤晚餐。有的隊長,用椰子殼做成的“鍋”在煎鳥蛋,很快誘人的香味,就充斥在附近的沙灘上。有的隊長,把兩斤多重的海魚,用樹枝穿起來,放到火焰上慢慢炙烤,任由大滴的油脂,一滴滴落到火堆裡,發出滋滋的輕響。
還有一個隊長,把他們今天用弓箭和流星錘捕到的海鳥,連毛都沒有拔,在清除內臟後,用泥裹在一起,外面又包上幾片樹葉,就把它們埋進了沙灘裡,然後把燃燒的木柴,挪過來一部分。
在場每一個人都有一手不錯的廚藝,每一個人就算和老婆吵架了,不吃方便麪,不去飯館混日子,也能活得有滋有味。大約半個小時後,每一個人面前的樹葉上,已經堆滿了他們羣策羣力做出來的食物。
就在這個時候,風影樓不聲不響的取出一小支兩百毫升裝的威士忌,把它放到了火堆旁邊。迎着其他人略帶詫異的目光,風影樓淡然道:“是笑小小的,別看那個傢伙是個刺頭,但是在生活品味上,還滿小資的。”
所有人一起點頭,削尖腦袋硬擠進中國最精銳特種兵競賽,他的出場方式已經夠誇張了,誰能想到,在笑小小那隻碩大的金屬箱裡,竟然還藏了一支威士忌?!
“還好今天出了意外狀況,他們沒有再堅持把笑小小那隻百寶箱帶走,”廣州軍區參賽隊隊長林挺微笑道:“現在想想看,有那小子一起來參賽也挺好,至少不會太無聊!”
每一個隊長,都取出了身上的水壺,把水壺蓋扭了下來。作爲這個特殊羣體中,年齡最小的後輩,風影樓主動站起來,在每一個人的水壺蓋裡,注滿了散發出甘甜味道的美酒。
八隻盛着酒漿的水壺蓋,在空中輕輕碰到一起,再次深深對視了一眼,幾個人將手裡的酒一飲而盡。在嘖嘖嘆息中,他們伸手抓起了擺在面前的食物,竟然真的開始共進晚餐。
遠遠的看着這一幕,龍王真的有些驚訝了,他扭頭望着李凡,道:“你說現在都火燒眉毛了,隊長怎麼還有心情,去和其他參賽隊的隊長,又是喝酒又是吃肉的。看他們一言不發,在那裡又吃又喝的樣子,就算想聯絡感情,也不必湊在這個時候吧?”
李凡還沒有回答,一直和他們混在一起的笑小小,就發出了一聲充滿不屑意味的低哼,他斜眼望着龍王,道:“看你小子這傻樣,似乎從來沒有在基層部隊裡呆過,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又是怎麼通過層層選拔,混進特種部隊的?”
聽到他們這邊的話,許婷婷和陳燕也湊了過去,她們也和龍王一樣,沒有在基層部隊裡呆過,她們也不明白,爲什麼在這種人心惶惶,只是一個個強作鎮定的要命時候,那些隊長不留在隊員身邊安撫人心,卻會聚在一起不聲不響開着他們的聾啞燒烤晚會。
“你們應該聽過社會上一段打油詩吧,”笑小小道:“喝酒象喝湯,此人是工商。喝酒不用勸,工作在法院。舉酒一口乾,一定是公安。八兩都不醉,一定是國稅,起步就一斤,準是解放軍!”
聽到這段在社會上不知道流傳了多久的打油詩,在場的絕大多數人,都不由撇了撇嘴。他們這些從小就進入學校的第五特殊部隊成員,別說是起步就一斤了,只怕半斤烈酒,就可以把他們灌趴下了!
“我們不去討論工商、公安和國稅爲什麼一個比一個能喝,單說現役軍人,爲什麼會被人傳言,起步就一斤。”
說到這裡,笑小小輕輕長吁了一口悶氣,他擡起頭,望着頭頂那輪大大的圓月,低嘆道:“不就是因爲,大家都怕死嘛!”
沒有在基層部隊呆過,猶其是在邊境線,那種隨時可能爆發小規模衝突的特殊環境中,呆過的人,根本不會理解,笑小小爲什麼會突然做出這樣的判斷。
軍人也是人,也會有自己的喜怒哀樂,而他們的愛憎比常人更分明,更眼睛裡揉不進半點沙子。他們對於自己喜歡的人,可以拼上命去保護,他們遇到自己憎惡的人,就算不會落井下石,幸災樂禍也是會有的。
想想看吧,當戰爭爆發,你帶領的部隊身陷重圍,面對彈雨橫飛,身邊的部下一個個當場陣亡,眼看着就要全軍覆沒的時候,你可以指望的又有誰?
指望着上級派出一支部隊,付出慘重的代價,把你一個小小的連,甚至是一個小小的排,從敵人的虎口奪出來?
別逗了!
要知道,中國曆來是以犧牲少數人的利益甚至生命,去保護大部分人的利益與生命,爲衡量準繩。
指望空軍支援,指望二炮部隊步署在各地的導彈,實施外科手術式的高精度打擊?
天還沒黑,就別做夢了!
真到了那個時候,你唯一可以信賴的,就是分佈在周圍,也許環境並不會比你好上多少的友軍!想讓周圍的人不顧一切,向你靠攏,對你提供最必要的支援,直至爲你硬打開一條通向生存的道路,憑的絕不是上級的命令,而是基層指揮官之間的感情!
到了沒有援軍,就必然全軍覆沒的要命時候,你對着步話機,喊出來的,絕不能是“看在黨國的面子上,拉兄弟一把,”,而是“看在咱們兩兄弟夠鐵的份上,幫兄弟一把”!到了那個時候,就算是對方也怕死,也會被你的兄弟情份,趕鴨子上架般的硬頂上來!
如果你們平時的關係,真的很好,你已經指名道姓的要求對方救命了,他還拒絕了你,所有人都會認爲,這個人根本不能交往。他就必須要考慮,如果被所有人排斥,將來他遇到相同的情況,又有誰會賭上命,去救一隻養不熟的白眼狼?!
就是因爲都怕死,都希望自己在身陷絕境的時候,會有人趕來支援,會有人拼盡一切力量來營救,再加上中國獨特的酒文化,中國軍隊內部,纔會養成了喝酒成風,拉小山頭成風的習慣!
就拿曾經在中國大地上風行一時的軍旅電視劇《亮劍》來說,李雲龍爲了救自己老婆,率全軍強行攻打縣城,如果不是有幾個兄弟,不顧一切的替他死死擋住了來自四面八方的敵人援軍,他的獨立團,早就被敵人包圍,並徹底全殲了!
盯着在沙灘上,那幾個一邊推杯換盞,一邊繼續在火堆上燒烤食物的隊長,笑小小低聲道:“他們都是人傑,他們都清楚的知道,一會他們要討論的話題,必然會傷筋動骨,甚至會產生對立和矛盾,所以在交談前,他們都在努力用我軍的傳統,來迅速拉近彼此距離,最起碼,也要讓周圍的人明白,他絕不是一個恃才傲物,不可理喻的人物。”
陳燕終於忍不住問道:“有這麼麻煩嗎,只要上級下令,從他們中間選出一個總指揮官,不就行了?”
“按照原定計劃,這裡的八名隊長,現在應該已經帶領自己的參賽隊伍,爲了爭奪出線權,而展開最激烈對抗了。他們從一開始,就把對方判定爲對手,這種潛意識裡形成的敵視,需要時間去消除。最重要的是,大家分屬不同集團軍,沒有隸屬關係,就算上級真的下令,從中間挑選出一個總指揮官,他能不能服衆,還兩說呢!”
笑小小從地面上,拾起了兩枚通體帶刺的海膽,慢慢讓它們一點點靠攏,“能走到他們那個層次的人,必然擁有獨立絕不容被輕易動搖的信念與個性,那就是他們身上,無形卻真實存在的刺!他們就像是一羣面對極度嚴寒,卻不能立刻冬眠的刺猥,想要彼此偎依取暖,就必須小心翼翼的接觸,小心翼翼的彼此避開對方身上,那鋒利的尖刺,直至最後可以擠成一團。想要完成這樣的過渡,必須靠他們自己,至於上級的命令,在這種要命的時候,只會起反作用!”
說到這裡,笑小小突然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四周已經再也沒有了聲音,所有人都用沉默而奇怪的態度望着他。
“怎麼了?”
笑小小下意識的咋了咋舌頭,“難道是我剛纔喝椰子汁太多,身體過敏,所以嘴脣變腫了?”
李凡用力搖頭,他走到笑小小的身邊,輕輕拍了拍笑小小的肩膀,低聲道:“如果出生在戰爭年代,哪怕只能活到三十八歲,我相信,你也會成爲一位名將!”
笑小小猛然呆住了。
而在這個時候,沙灘上的八名隊長,也一起進完了他們的晚餐,也喝光了那支兩百毫升裝的威士忌。
“總參一部,小卒,風影樓!”
“北京軍區,東方神劍,吳江安!”
“濟南軍區,雄鷹大隊,林羨英!”
“廣州軍區,華南之劍,林挺!”
“南京軍區,飛龍,周浩勳!”
“成都軍區,西南獵鷹,賀洗!”
“蘭州軍區,暗夜之虎,武衛華!”
“瀋陽軍區,東北猛虎,陳顯冰!”
雖然每一個人,都通過提前看過的比賽資料,清楚知道自己身邊每一個人的名字與及隸屬部隊,可是他們仍然輪流用最簡短的方式,對自己做了一次介紹。
沒有特定的會議主持人,八名身份相等的隊長,採取的是自由發言式交流。
在這種情況下,第一個發言的,是北京軍區東方神劍參賽隊隊長吳江安,“看今天他們如臨大敵的模樣,顯然那隻金屬箱裡的東西絕不簡單,我們必須要考慮,如果那裡面,真的有某一種從來沒有正式在戰場上使用過的致命病毒,甚至還擁有高傳染性,我們應該怎麼辦!”
大家現在已經是綁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吳江安沒有再藏着腋着,作爲北京軍區直屬特種部隊,他接受的知識,也比其他特種部隊隊長更全面。“針對某一種危害性極強病毒,就算是科研力量最發達的美國,大概也需要一年以上時間,纔會把疫苗用於人體試驗。如果最終只是虛驚一場,自然是萬事大吉,但是如果我們真的抽中了下下籤,我們就必須考慮,當隊員一個個病倒,一個個用最慘烈的方式走入死亡,上級卻始終沒有辦法,給我們提供有效援助,終於有人無法戰勝面對死亡的恐懼,試圖衝出這個島嶼的束縛時,我們這些隊長,應該怎麼辦!”
說完這些話後,吳江安閉緊了自己的嘴巴。
幾位隊長隱忍了很久,一直不願意揭開的窗戶紙,最後還是無可避免的被捅穿了。
他們帶領的,都是最精銳職業軍人。但是,在這樣一個荒島上,被徹底孤立與世隔絕後,如果得不到良好的心理輸導,各種壓力一點點的積壓下來,很可能會演變成最激烈的反抗。如果在場的八位隊長仍然活着還好,如果他們中間,有人因爲病毒發作死亡,沒有了他們這些人的壓制,面對死亡陰影的步步緊逼,面對四周軍艦的虎視眈眈,這些身懷絕技,並不是沒有一拼之力的特種兵,又有誰能管束得了?!
就是因爲看到了這種絕對危險的可能,八位隊長,纔會收擾自己,小心翼翼的彼此靠攏,試圖找到一個解決的辦法。
“現在我們必須先劃分一下危險等級!”
第二個開口的,是瀋陽軍區“東北猛虎”參賽隊的隊長陳顯冰,“我們瀋陽軍區猛虎大隊,是海上特種部隊,等同於美國‘海豹’突擊隊。在海面起了六級勁風,海浪高度超過一點五米的情況下,我們仍然可以進行強行泅渡,攻擊包括島嶼和戰艦等目標。一旦找到合適的機會,直接攻擊停泊在我們四周的戰艦,並非不可能。所以,我把我帶領的隊伍,列入a級危險目標。如果我和副隊長全部死亡,剩下的隊員,我希望由還活着的各位,平均分配,絕不要給他們重新聚集在一起的機會!”
廣州軍區參賽隊長林挺,抓起一根樹枝,在沙灘上寫了幾個名字,“我們是中國建立的第一支特種大隊,擁有海陸空三棲做戰能力,每一個士兵都接受過海軍和空軍六十多個項目交叉訓練,整個大隊,有十分之一的成員,可以駕駛飛機和戰艦。我帶的這支參賽隊,裡面有一半人,甚至可以直接駕駛飛機和戰艦,進行特技表演。如果我死了,這幾個隊員,請你們一定要幫我小心看緊!”
幾名隊長,逐一介紹自己的參賽隊特長,與及平時最寵愛,現在卻必須要列入“危險目標”的隊員。
“除了我這個隊長以外,我們整支參賽隊所有人,都可以操作國內外,包括坦克、裝甲車、自行火炮、戰鬥機、戰艦、小型潛水艇等常規裝備,每一個人都可以三棲作戰,也可以和進行有限度電子對抗,我的副隊長李凡,還是一名國內最頂尖的黑客,在全世界至少有二十二隻候鳥,腳上有他安裝上去的追蹤器。”
雖然知道“小卒”部隊作爲種子參賽隊,無論是訓練還是武器裝備,都比他們這些軍區直屬特種大隊更佔優勢,可是聽到風影樓的介紹,幾名隊長仍然對他側目而視。
南京軍區參賽隊隊長周浩勳微微一挑眉毛,突然問道:“你作爲他們的隊長,難道反而不會操作國內外各種常規武器?”
風影樓老老實實的點頭,他離開學校四年多,專業課程肯定拉下了不少。
周浩勳顯然對風影樓這種“基礎”操作,還不如普通隊員的奇異現狀,發生了興趣,他繼續問道:“那你會什麼?”
面對這個問題,風影樓很是鬱悶了一下,在幾名隊長的注視下,他最終還是決定說實話了,“我會用用一部psp掌上游戲機的處理器,一個gps導航儀,一個脈衝式發動機,手工製作出有效射程四十至一百五十公里的地對地導彈。”
迎着幾名隊長目瞪口呆的注視,風影樓弱弱的補了一句:“這是我在阿富汗恐怖份子訓練營時,從基地組織裡學到的。我親手試製了幾個,最終發現,發射動力嚴重不足,必須要把導彈放到汽車的頂部,再把汽車飈到時速一百二十公里以上,才能發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