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Shirley楊對望了一眼,都想從對方臉上尋找答案,但她和我一樣,根本難以想象隱藏在這古老傳說背後的真相是什麼。野生動物成羣結隊自殺的現象世界各地都有,尤以海中的生物爲多,但幾乎從來沒聽說過,多種不同種羣的動物混合在一起結伴自殺。還有在這崇拜高山大湖的藏地,又怎麼會以“災難之海”這種不吉祥的字眼來命名這片山區?這些實在是有點不可思議。
嚮導初一解釋道,藏骨溝的傳說,那是多少輩以前的老人們講的。每當彎月似眉的時候,山裡的野獸就會望着月亮,從高處跳進溝裡摔死以它們的死亡,平息神靈的憤怒。還有的傳說是這樣的,凡是跳入深溝而死的動物,就可以脫離畜牲道,轉世爲人。
但至今還活在世上的人,可誰也沒見過有野獸在那裡跳動崖,也不知道那些古老的傳說是真是假。但在藏骨溝,還能看到不少野獸的遺骨,到了晚上會有鬼火閃動,而且那裡地形複雜,同神螺溝古冰川相連。你們想找四座雪山環繞之地,就在神螺溝冰川。到那裡,大約還需要五天以上的路程。
神螺溝的地形之複雜,爲世間罕有。這藏北高原,本就地廣人稀,生存環境惡劣,喀拉米爾附近幾乎全是無人區,大部分地區都爲人跡所難至。初一本人,最多也只進到過神螺溝採藥,再往裡他也沒去過。喀拉米爾有的是雪山和古冰川,但被四座雪峰環繞的冰川,只有神螺溝冰川。初一所能做的,也只是把我們引至該地。
探險隊在山口休息了半個多小時,差不多該出發了,體力透支呼吸困難的人,都騎在馬背上。嚮導初一將獵槍和藏刀重新帶在身上,又拿出裝滿青稞酒的皮囊,咕咚咕咚灌了幾大口,隨後將皮鞭在空中虛擊三下,以告山神,然後對衆人說道:“要進藏骨溝,先翻尕青坡。走了。”說罷,一手搖着轉經筒,一手拎這皮鞭,當先引路進山。
其餘的人馬都跟在他後邊,在大山裡七轉八轉,終於到了尕青坡(又名尕青高)。地名裡雖然有個坡,但和高山峻嶺比起來,也不遜色多少。這裡海拔太高,雲遮霧鎖,初一等一衆康巴漢子們還不覺得怎樣,明叔就有點撐不住了。以前內地人來高原,適應不了高原反應,在高原上逗留超過六十天,就會死亡。因爲氣壓會使心臟逐漸變大,時間長了就超出了身體的負荷,後來可以通過醫療手段減輕這種情況,但仍然有着很大的危險。
我以前始終覺得有些奇怪,按說明叔這種人,他的錢早就夠花了,怎麼還捨得將這把老骨頭扔進這崑崙山裡,拼上老命也要找那冰川水晶屍。後來才從韓淑娜嘴裡得知,原來明叔現在的家底,只剩下北京那套宅子和那幾樣古玩了。家產全被他在香港的兩個兒子賭博敗光了,還欠了很大一筆債。明叔想趁着腿腳還能動,再博一把大的,要不然以後歸西了,他的兩個兒子和乾女兒就得喝西北風去了。知道這些事後,我對明叔也產生了幾分同情。
我擔心再往高處走,明叔和阿香可能會出意外,便趕上前邊的初一,問他還有多遠的路程才進藏骨溝。
初一突然停下腳步,對我招了招手,指着斜下方示意我往那裡看。我順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周圍的雲霧正被山風吹散,在地面上裂開一條深溝。從高處俯瞰深澗,唯見一氣涳濛,莫測其際。別說從這跳下去了,單是看上一眼,便覺得心生懼意。如果山頂雲霧再厚重一些,不知這裡地形的人,肯定會繼續向前走,跌進深溝摔得粉身碎骨。
這下邊就是“藏骨溝”。我們所在的位置,就是傳說中無數野獸跳下去喪命的所在,當地人稱這裡爲“偃獸臺”。
初一把裝青稞酒的皮口袋遞給我,讓我也喝上幾口,驅驅山風的酷寒,對我說道:“我以後叫你都吉怎麼樣,都吉在藏語中是金鋼勇敢的意思,只有真正的勇士纔敢從偃獸臺向下俯視藏骨溝,都吉兄弟,你是好樣的。”
我喝了兩口酒,咧着嘴對初一笑了笑,心想你是不知道,剛看了那幾眼,我腿肚子還真有點轉筋,現在繞路下去,還能趕在天黑前出藏骨溝,我們正要催動犛牛過去,這時山風又起,頭頂上更厚的雲團慢慢移開,一座凜凜萬仞的雪峰從雲海中顯露出來,這座如同在天上的銀色雪峰,令人覺得觸手可及,難怪當地人都說:“到了尕青高,伸手把天抓。”雪山在日光和白雲的映襯下,極具視覺和心靈的震撼力,初一和那五名腳伕都見慣了,而我們這些不常見雪山的內地人,則看得雙眼發直,徘徊了好一陣子,直到別的雲團飄過來將雪峰遮住,這才一步一回頭的離去。
在藏骨溝的入口我看了一下時間,由於對行進速度估計有誤,已經來不及在天黑前穿過這條深溝了,看來只能在溝外安營過夜,等第二天天亮再出發了。
但入口處海拔也在四千五以上,剛纔翻越尕青坡的時候,有些體力不好的人,產生了強烈的高原反映,雖然吃了藥,也沒見好轉,必須找個海拔較低的地方讓他們休息一晚,那就只有進入藏骨溝了。
嚮導初一說,鬧鬼還有野獸自殺這類的事都是很久的傳說了,說實話我也不相信,但是咱們晚上進去還是有危險的,那裡雖然不會受到雪崩的威脅,不過兩側的山崖上如果有鬆動的地方,即使掉落一小塊,如果剛好落在頭上,即使腦袋上扣着鐵鍋,也會被砸穿,這是其一,其二是裡面曾經死過成千上萬的野獸,磷火經常會出現,犛牛和馬匹容易受到驚嚇,犛牛那種傢伙,雖然平時看着很憨厚老實,它們一旦發起狂來,藏骨溝那麼窄的地方,咱們都會被它踩死。
我看了看趴在馬背上的明叔一家三口,覺得比較爲難,最後還是Shirley楊想了個辦法,讓犛牛都在前邊,其餘人馬在後,從這裡往下去,藏骨溝中有不少枯樹,在樹後紮營,就會把危險係數降至最低,又討論了一些細節,最後終於決定進溝宿營。
等繞進海拔不足三千的藏骨溝,那些呼吸困難的人,終於得到喘息的機會,這裡之所以叫溝而不只谷,是因爲地形過於狹窄,兩側都是如刀削斧切的絕壁,擡頭仰望,只有一線天空,溝內到處都是亂石雜草,其間果然有無數殘骨,最多的是一些牛角和山羊角,這些東西千百年不朽。
據說與此地相連接的神螺溝,跟這裡環境完全不同,那裡有大量的原始森林,各種珍惜的植物種類繁多,山中尤其盛產藥材,所以又有藥山的別名。
走了約有四分之一的路程,夜幕已經降臨,我們都仍沒有找到適合紮營的地區,犛牛們走了一整天,天黑後已經開始有些煩躁,爲了安全起見,只好就近找了幾棵枯樹集中的地方停下腳步,支起帳蓬,埋鍋燒水。
由於這條藏骨溝是東西走向,所以能看到夜空中的月亮,冷月如鉤,由於這裡實在太深,所以月光顯得分外朦朧,只有幹牛糞燃起的火堆能給我們照明。
衆人圍坐在火堆邊吃飯喝酒,豪爽的嚮導初一給大家講着西藏的民間傳說,我匆匆吃了幾口東西,便離開了營火,獨自坐到不遠處的一斷樹樁上抽菸。
剛抽了還沒兩口,煙就被走過來的shirley楊搶過去踩捏了:在高原上抽菸,對身體危害很大,不許抽了,我有些事找你商量。
我本來想對shirley楊說你怎麼跟法西斯一樣明搶明奪,但隨即大小了這個念頭,自從進了藏骨溝之後,便有種奇怪的感覺,shirley楊一定也感覺到了某些不尋常的跡象,所以纔來找我商議,這關係到大家的生命安全,還是先別開玩笑了,說正式要緊。
shirley楊果然是爲此事而來,這溝中大量的野獸骨骺引起了她的注意,這些牛角,羊角,熊頭之類的殘骨,看上去距今最近的年代,也有兩三百鳥之久了,如果真像傳說中的一樣,爲什麼最近這些年,不再有野獸跳進溝中自殺。
我想了想,對shirley楊說,古時候流傳下來的傳說。可能只保留了一些真相的影子,並不能是因爲一些自然現象的誘惑,那些事雖然匪夷所思,但確實是存在於世的。不過我想至少在這裡並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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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祖父留給我的半卷殘書,是青末摸金高手所著,裡面竟然也有提到藏地的九層妖樓之結構佈局,我想在過去的歲月中,一定曾有摸金校尉倒過九層妖樓。像這種妖塔形式的墓葬,一定有兩條規模相同的龍形殉葬溝相作,也許咱們所在的藏骨溝,就是其中之一,魔國的餘孽論回宗,可能也曾在這裡舉行過不爲人知的祭祀。
我踢了踢身邊的半截枯樹樁,上面有個十分模糊的三眼人頭鬼面,少說也是幾百年前留下的,都快風化沒了,我自進入藏骨溝以來,已經看到了樹處類似的圖騰標記,這對於我們來說,應該算是個好消息,說明我們距離鳳凰神宮已經不遠了。
我正和shirley漾研究這條祭祀溝的佈局,以及妖塔可能的位置,忽聽圍在火堆旁的人們一陣驚呼,聲音中充滿了恐慌與混亂,我急忙把頭轉過去,眼前的場景真讓人不敢相信是真的,朦朧的月影裡,一頭體型碩大無比的藏馬熊,正張牙舞爪的從千米高空中掉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