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城比我想象中簡陋許多,除去一些石雕泥塑之外,建築大多是由木質料構成。”大家離建築物遠一點兒,我剛纔看到好幾處坍塌的房屋,這裡年久失修,很危險。”
Shirley楊邊走邊朝廢棄的房屋裡觀望:“這裡不像有人居住過的樣子,你們注意到沒有,所有的建築都只有門沒有窗,而且屋門大開,沒有門板照應。”
“要不進去瞅瞅,反正也不上稅。”胖子興致勃勃地想要進屋一探究竟,被我攔了下來:“咱們來找金鼎,不相干的地方就算了。”
“你又沒找,怎麼知道不相干,萬一金鼎就藏在屋裡呢?”胖子不服,非要探查一番。李教授勸道:“我對這些民居很有興趣,我倆一起進去看看。你們在四周轉一轉,待會兒門前集合就是了。”說完,兩人也不等我的回覆,徑直就進了一棟黑漆漆的木質民宿。
我向Shirley楊抱怨道:“又不是觀光旅遊,這一老一小也太隨便了。再說,現在連敵人的位置都不知道,愁死我了。”
Shirley楊說到處看看也無妨,就當熟悉環境。她走着走着,不緊不慢地拿出一本藍面日記。我說:“你什麼時候也有這個習慣了?”她瞥了我一眼:“不是日記,是草圖。我剛纔在城牆上邊大致觀察了一下,畫了張草圖。你過來看看,我標的位置有沒有問題?”
我沒想到她會如此細心,走近一看,果真是一張速寫圖。她伸過頭來,用鉛筆標註了一下:“這裡是我們的位置。這座城呈四方形,我們所知道的正門只有一個,就是剛纔紮營的地方。順着左邊樓梯下來之後一路往前,就到了我們目前所在的位置。但是這旁邊還有三條路不知道通往什麼地方。”
我接過鉛筆打了一個箭頭:“那就按着順序,一條一條來,看看這條路盡頭是什麼地方。我總有一種感覺,這裡與娘娘墳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也不知道爲什麼會建造如此怪異的地下城。”
“我倒不覺得這是一座單純的地下城。首先,從這個面積上就說不過去,雖然看上去大,但充其量就是一座村子,可內部建築又頗顯宏偉,明顯在模仿城市。我更覺得這裡像一座微縮模型。”
Shirley楊說得不無道理,可是古代生產力落後,這裡又是偏遠的湘西地區,誰會耗費如此大的人力、財力,建造一處不能居住的微型城?我們兩人做了許多設想,最後還是毫無頭緒。王清正這一路比往常安靜了許多,我想到頭疼,他就默默地蹲在了一邊。我和Shirley楊對視了一眼,不知道大少爺又鬧什麼脾氣。
我走上前問:“這才走多久,你又怎麼了?”
“這個地方我來過。”
我看着他,一陣無語。
“你那是什麼眼神?我沒瘋。”
“王大少啊,我知道你最近不順。不要灰心……-
我還沒說完,那小子就怒了,直接跳起來推了我一把,我本來就半蹲在地上,差點兒當場摔倒。Shirley楊以爲我們要動手,忙上前問怎麼回事。她將我拉了起來,回頭質問道:“王清正,你這是幹嗎?”
我說:“沒事,小孩子鬧脾氣。王大少說這地方,他來過。”Shirley楊愣了一下,然後扭頭詢證:“你說什麼,你來過這裡?”
王清正痛苦地悶哼了一聲,先搖頭,隨即又點頭。我們被他弄糊塗了,恨不得自己撬開他的腦袋瞧個明白。
我見他吞吞吐吐不肯說話,只好壓下火氣,安慰道:“有什麼話你可以直說,咱們認識這麼久,好歹算半個朋友,而且你爺爺出事我也有部分責任。”
王清正有些結巴,似乎不知道該怎樣形容。”我也不記得在什麼地方看到過,反正越看越眼熟。你們不知道,就在下城樓的那會兒,我甚至覺得那條樓梯曾經走過很多遍……-
他來來回回說了半天,沒有一句重點,淨是些感覺層面上的東西。Shirley楊問我有何感想,我說:“他一路上受了不小的挫折,又是第一次深入這麼大的墓室之中,產生這些錯覺情有可原。這小子的精神狀況讓人擔憂,再這樣跟着我們走下去,可能會引發一些大家都不願意看到的意外。”
“你的意思是把他留下?”
“問題就在這裡,我們不能把他獨自丟下不管,必須找個人照看他。”這個時候,我無比懷念那個白人兄弟歐文,要是有他在,我們也不必帶着一個拖油瓶繼續地下行動。
“那可不好說,王家找來的人別的本事沒有,添亂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不過有一件事我一直放不下心,他們留在城外的人少說也有七八個,不可能這麼容易就全都死於洪水。可自從我們救了人、上了碉堡之後,連半個人影都沒看見。既沒有發現活人的蹤影,也沒見先頭部隊回來找人,這事未免太奇怪了。”
我又想起王浦元之前說過他與小鬼子的考古隊交過手,對方實力不差,害得他險些吃了大虧。如果真像他說的那樣,那麼這夥人肯定沒那麼容易死在下邊。我問Shirley楊那羣人什麼時候進的城。她回憶了一下說:“大概比我們早四十分鐘。”
“這時間未免也太長了點兒,先頭部隊說好了只是去探路,不管情況如何都應該回來知會一聲。何況洪水動靜那麼大,他們就算身在內城也不可能一點兒感覺都沒有,居然去了那麼久都沒有動靜。依我看,很有可能出事了。”
我個人倒不在乎早稻田那幫傢伙是否安全,老實說,他們死光了最好,省得給咱們一路添堵。不過我也清醒地認識到,一場大水不可能讓一支二十人的隊伍全數消失,古城中必然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將他們牽制下來,使得頭尾無法相顧,最終失去聯繫。Shirley楊的推論使我警覺這個地方並不像看起來那麼安靜祥和,眼下必須將胖子和李教授趕緊找回來。
我拍了王大少一把,告訴他我們要去找人,讓他別再想那些有的沒的,專心跟上隊伍。他嘆了一口氣,無奈道:“跟你們說了也是白說。走吧走吧,找人去。”
原先李教授跟胖子當着我的面進了一棟木質結構的建築物,可一眨眼的工夫,我居然無法從諸多房屋中分辨出他們到底進了哪一棟。Shirley楊眨了眨眼,四周看了一圈說:“奇怪了,剛纔明明就在眼前,我記得門前還有一尊碎掉的石像。”
王大少撓頭鬱悶道:“每一棟看起來都差不多,破破爛爛的,連窗戶都沒有,他們進去查個屁啊!”
“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爲了勸你,我們也不會在不知不覺走出這麼遠。”
Shirley楊取出藍本,我們三人圍了上去。”你們看,這是起點,咱們沿着直線下來,應該沒有走遠,不會超出這一片範圍。我記得那是一座三層雙開建築,咱們多留意一下,應該很快就能找到。”
“還是Shirley小姐靠譜,“王清正損起人來精神百倍,“你不是說門前有石像嗎?那就更好找了,這事包在我身上。”
有了搜索目標之後,我們很快就在回頭的路上找到了那座古建築。”錯不了,你們看地上的石像,我記得李教授進門前不是喊什麼-文物要保護-嗎?肯定在這裡頭。”王清正自鳴得意,一邊喊着胖子的名字一邊大步跨進了古屋。我和Shirley楊見他心情好轉也不由得鬆了一口氣,跟着跑進了屋子。
建築物內部比我想象中要簡單許多,要什麼沒什麼,簡直就像一座四面圍牆的巨型棺材。這下我更加肯定之前的判斷是正確的,當初建造這個微型城不是爲了居住生活,而是出於別的什麼目的,一般來說與宗教脫不了關係。
“怎麼到處都空蕩蕩的,跟鬼屋一樣。”王清正隨手拍了拍房樑柱,弄得周圍灰塵四散,我們三人嗆了一臉的灰。Shirley楊搖頭說:“這地方應該很久沒人來過了,到處都是灰。按李教授那個性子,一定會把房子裡頭摸個遍。咱們再找找,可能不是這裡。”
“不會吧,這條街道上三層建築可不多見,唯一符合條件的也就只有眼前這座了。”
我朝屋子深處看了一眼,發現這是一棟三進三出的大宅。”再找找吧,裡頭還有路,看起來地方不小。”我隨即又喊了幾嗓子,可惜空蕩蕩的屋子裡連個迴音都沒有,更別說是胖子他們的身影了。
Shirley楊打着手電走在前頭,我將王大少推到中間,自己主動站到了隊伍後面。仔細一想,這好像是最近養成的一個壞習慣,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就自動自覺地成了負責墊底的那個。入了第一道門之後,視線忽然變得開闊起來,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座院落。小院中有牆有井,另外有一道小門通往後屋。王清正道了聲-奇怪-,四處轉悠了一下,笑着說:“這可怪了,明明是座埋死人的墳墓,弄出這麼多花樣來是打算做什麼?”
我的視線被院落裡一處奇怪的裝置吸引,情不自禁地靠了上去。那是一尊圓形石盤,斜靠在枯井旁邊,湊近之後才發現石盤上刻有許多銘文。我將Shirley楊叫了過來,讓她分辨這到底什麼玩意兒。她面色凝重道:“雖然已經破損嚴重,不過從形狀來看,這是一尊圭表無疑。”
圭表就是-日晷-,一種古代計時工具。可衆所周知,日晷是依靠太陽的位置變換來計時的,這裡離地面有上百米,別說太陽光進不來,就算進來了,也不可能照透石頂建築,射進這密不透風的小院子裡來。
最不該出現的東西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點,我們三人幾乎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王清正質疑說:“會不會是你們認錯了,這說不定是個磨盤。”
“你家的磨盤上刻字?石盤上的圭針已經斷了,這東西年頭不短,估計從建造這座地下城的時候就有了。只是不知道爲什麼會在死人墳裡埋這玩意兒。”逝者如斯夫,死後的世界當然不會再存在時間概念。以往我們熟悉的陪葬物品不外乎兩樣:要麼是墓主人生前特別喜愛且常年攜帶的;要麼是價值連城又具有一些紀念價值的。這又不是遠古時代,盡挑些鍋碗瓢盆下葬。這圭表出現得毫無邏輯可言,大家難免會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