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爲了驗證我的預感,原本靜謐漆黑的百鬼坑,一下子亮了起來,坑洞四壁上不知何時掛滿了星星點點的小火光。我倒吸了一口涼氣,一把撈起癱軟如泥的酋長喊道:“蝙蝠出洞了,快跑!-
幾乎就在我喊話的同時,頭頂上響起了風箱一般的嗡嗡聲,我耳邊呼嘯而過的盡是一些刺骨寒風,偶爾耳朵邊上還會被一些又毛又硬的東西迅速地刮拉過去,弄得人渾身直冒雞皮疙瘩。我擡頭仰望天頂,數不淸的小亮點正在半空中盤旋飛舞,我們彷彿置身在無邊的星海當中,不過此刻星海可沒有想象中那麼美好,它們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燈籠蝙蝠,頭上的發光燈籠也不是爲了給路人照明指路,而是一盞勾魂奪魄的殺人燈籠-
跑!跑!都往出口跑!-禿瓢揮舞着手中的火把,在黑暗中爲我們指了一條逃生的捷徑。不過他自己立刻就暴露蝙蝠羣的攻擊之下,蝙蝠這種動物生來就是睜眼瞎,全靠超聲波定位來判斷獵物的位置。我們的火把只能逞一時之威,實在無法與成羣的蝙蝠狙擊隊相提並論。我和胖子兩人端起步槍對着半空中的蝙蝠瘋狂地射擊,也不管是不是能打中,只求能爭得一時半刻,讓其他人有逃出洞去。
我們的火力壓制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四眼和王少已經拖着昏迷不醒的面具酋長爬上了出口,進到了上面一層的巫醫墓之中。我和胖子且戰且退,手臂和腦袋上的皮肉幾乎被這些兇猛的抓了個透爛,我從禿瓢手中接過了火把,摔下步槍,抄起手槍一邊射擊一邊揮舞火把,那些狡猾的燈籠蝙蝠看準了我們火力驟減的瞬間,朝我們蜂擁而至,禿瓢爬到一邊,還剩大半個屁股露在洞口,被盤踞在半空的蝙蝠死命地叮咬起來,我推了胖子一把:“你快上,我墊底。出去之後,拉手雷,不能讓它們鑽出去-胖子不肯,換了一支彈夾,大吼一聲:“肏它媽的,你先走,老子火力猛,我掩護你-
蝙蝠已經洞悉了我們逃跑的路線,大批蝙蝠堵在了洞口,將原本就只能容納一人上下的盜洞堵了個水泄不通,禿瓢和四眼在上面死命地射擊,依舊擋不住蝙蝠們瘋狂的攻勢。我一看情況不妙,上頭的人已經堅持不住,擡腳將胖子踹了出去,我將燃燒的火把摔了出去,又抽出剩餘的酒精一股腦兒地砸了出去,沖天的火花一下子燃燒起來,不少蝙蝠在熱浪的烘烤下紛紛摔落在地,胖子朝我比了一箇中指,在手心中吐了兩口吐沫,抱着繩子-蹭蹭-幾下竄了上去。在酒精的作用下,整個百鬼坑頓時陷入了火海,我頭髮衣服都被烤出了焦味,再也不敢戀戰,追着胖子的屁股一路往上爬,不少賊心不死的燈籠蝙蝠盯在我們後邊試圖衝出盜洞,我的大腿和屁股被它們又抓又咬,險些遭這些畜生活生生地拖回洞裡,好在禿瓢眼疾手快,跟胖子兩人死命地將我拉出了盜洞,我雙腳一落地,四眼就搬着一塊巫醫墓中的岩石滾了過來,將洞口封住。經歷了這麼一場聲嘶力竭的搏鬥,我整個人再也提不起半點力氣,直接躺了下去,耳邊還在不斷地響起蝙蝠們被大火灼燒時發出的慘叫。
面具酋長被燈籠蝙蝠奪去了一隻眼睛,我們爲他包紮傷口敷上了草藥,總算是勉強止血。這大大影響了我們的行軍速度,更加狠挫了隊伍的士氣。從燈籠蝙蝠的巢穴中死裡逃生之後,我憑藉地圖和壁畫所描述的自然景觀,大致判斷出魔鬼橋的位置,本來是打算連夜沿亞馬孫河北上。可惜酋長的傷勢實在太重,再加上夜晚的雨林危機四伏,我們不得不就地安營紮寨以作整頓。
因爲我們大部分的野營裝備都留給了亞洞,所以眼下只剩下三張防水布可以用。好在我們當兵的時候時常遇到野外過夜的情況,有一塊防水布已經是天大的恩賜,我選了兩棵半人高矮的樹,用繩子把兩棵樹栓在一塊,然後將防水布齊中間一折,晾繩子上,又截了四段短繩栓上石頭扣在防水布的邊角上,湊合搭了一個簡易的三角帳篷供大家休息用。叢林中蛇蚊遍地,想要真正地睡一個囫圇覺,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兒。我們只好,站崗放哨,大家交替休息。面具酋長是因爲我們的關係,被連累至此,我心頭實在過意不去。可現在把他送回去也是於事無補,克瑞莫人的衛生醫療條件落後,既沒有必須的藥物補給更沒有適合的休養環境,原始部落裡一個感冒都能輕易奪取人的性命,更何況面具酋長被毒物攝去了一隻眼睛。
四眼從面具酋長的帳篷裡走了出來,手上全是膿血:“我怕他撐不住了,蝙蝠長期生活在充滿屍氣的環境中,身體裡充滿了屍毒。那一口不但吸了他的眼珠子,還將唾液中的毒素注入了他的身體。你看換下來的紗布,上面已經開始出膿了,咱們隨身攜帶的抗生素本來就不多,又給了亞洞一些,還剩下兩支,如果再不想辦法估計只夠拖到明天早上-
我問禿瓢:“如果咱們現在退出去,最快多久能聯繫到醫療隊?-
禿瓢說:“咱們進入雨林已經有四天的時間了,再加上從提他瑪村到鎮上的距離,滿打滿算怎麼着也得一週的時間。他連今天晚上都未必能撐過去,即使我們聯繫上醫療隊也是於事無補-禿瓢會說亞丘克語,對酋長的身體情況比我瞭解得要多一些,-他的體溫上升太快,人已經有些不清醒,剛纔還一個勁兒地求我給他一槍。八一兄,你是領隊,這件事我聽你的,不過說句良心話,他這個樣子送到哪兒都是個死,照我的脾氣就該給他一個痛快的-
一時間所有的眼睛都集中在我身上等我下決定,我說:“如果事態已經嚴重到這個地步,那這個責任自然是由我來扛-說完,我彎下腰去,跨進了酋長的簡易帳篷。親自一看,才知道禿瓢所言非虛,酋長躺在防水布上,整個腦袋腫得有兩個西瓜大,受傷的右眼雖然被四眼細心地包紮了起來,可發膿冒泡的眼眶依舊從紗布的縫隙中透出了部分,屋子裡充滿了腐臭的味道,他胡亂喊着一些單詞而後又昏昏欲睡。我拔出瓦爾特,扣住了扳機,準備送他一程也好早日幫他解脫苦海。忽然,王少猛地衝了進來對我大叫:“有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