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鬆開一直扣在秦四眼肩膀上的手,向他道了個歉。也不去思考禿瓢的那番話是什麼意思。那一刻我甚至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無助感。到了王浦元的辦公室,裡面已經坐了一個打着繃帶的男人。他看見我進來朝我笑了笑,我實在想不起有這麼一個人,就直接問王浦元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廣場上對峙的人馬對我說:“你肯來找我,算你的造化。我也是剛剛從這位兄弟嘴裡知道了一些事情-
繃帶男見我看他,又笑了笑:“小兄弟,不記得我了?算上這次,咱們可見過三面了-
我想了半天,倒是胖子先反應過來:“我肏,你小子被打成那樣還沒死,命夠硬的-
我聽胖子這麼一說纔想起來,這個腦門上纏着厚厚一層繃帶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天在玉米田裡的黑衣人之一。我心想之前還當你是條硬漢,怎麼眨眼的工夫就被策反了。看來老頭給他的好處一定不少,真是刀劍易擋,糖衣難防。不過此刻我一點兒也不關心他到底爲什麼投靠王老頭,我想知道的只有一件事——昨天晚上博物館到底發生了什麼事,Shirley楊到底身在何處。
王老頭見我真急了,於是也不賣關子,敞開了窗戶說明白話:“他們一行六人,是收了別人的好處來美國找一樣東西。博物館的案子是他們犯的,我王家的地圖也是他們偷的。至於昨天那一把火,八九不離十,也是他們乾的-
繃帶人不等王老頭說完,立刻解釋道:“昨天的火跟我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是他們乾的-
我纔不管他有沒有參與,一把揪起他的領子問:“你們爲什麼要偷博物館的面具?那個女研究員怎麼樣了?-
他被我這麼一扯,疼得哇哇直叫,估計是傷口裂開了,他急忙捂着臉說:“這位小兄弟,你別激動別激動。這事得慢慢說,急不得-
繃帶男叫蔣平,家中祖祖輩輩乾的是魯班的活計。手藝傳到他這一輩一件正事兒沒幹,做的盡是些偷雞摸狗的歪門生意。半個月前,有一個個子奇高,脖子上掛着圍巾的年輕人找到他門上,要跟他做一筆買賣-
他給了我一筆款子,說過段時間會有人聯繫我,到時候跟着那個人走就是了。好處只多不少-繃帶男繼續回憶說,-他走之後大概一個星期,就有三男一女找上門來,說東家介紹來的,要帶我去美國做大買賣。我一開始不答應,覺得其中有蹊蹺,沒聽說一上來生意就能做到美國去的。後來其中一個粗聲粗氣的大漢子說我們出國是爲了順幾樣東西,事成之後東家還有更多的好處均攤給我們。何況我已經知道了此事,如果不入夥,那就只能滅口。各位,我的確是被強迫的,都是受他們脅迫才走上這條不歸路的-說到此處,他頓了一下,-我們的行程很急,全由那個黑大漢決定。其他幾個人,我也曾經試着打聽過,不過每個人的口風都很緊。只知道那個女的,好像是哪個科學院的製圖員,跟那個黑大漢關係不淺。一到美國,黑大漢就給了我一張建築圖紙,問我有什麼法子能混進去還不留任何痕跡。我說這個好辦,蔣家祖上多的是巧手段。只是不知道咱們到底要順什麼寶貝。黑大漢說這事跟我沒關係,我只負責開鎖打洞,其他的事有別人負責。我當時覺得分工明確是件好事,可等打穿了博物館的牆才發現事情不對勁,他們不光偷東西,還殺人。我當時就想跑,可黑大漢說還有一樣東西沒到手,必須儘快行事。後來的事,你們也都知道,我們在王老英雄家栽了跟頭,給逮住了。不過我一點兒也不後悔,要不是王老英雄,我哪能改頭換面重新做人。您那一頓不是毒打是教育,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王老英雄!-
我問蔣平那天跟他一起被抓的人是誰,蔣平看了王老頭一眼,直到他點頭才說:“那傢伙專門負責進屋取東西,黑大個管他叫-長腿李-看蔣平的神色,那個被敲斷了腿的-長腿李-恐怕已經不在人世了。王老頭行事歹毒,對於沒有利用價值的人是毫不留情的。我看蔣平一方面是被利誘,更多的受了老頭子的威逼,不得不出賣別人以求自保。
秦四眼問他:“既然你們在博物館已經得手,昨天爲什麼還要放火行兇?-
這也正是我最關心的問題,急忙豎起耳朵聽蔣平解釋。他搖了搖頭說:“各位,昨天晚上我還被王老英雄關在農場裡頭呢。放火的事可真沒我的份兒,不過我聽黑大個說過,那個外國老頭研究的東西對東家下面的行動很不利,要除掉。所以我料想昨天的事八九不離十,跟他們有關-
胖子一拍大腿,跳起來說:“這就對了,咱們昨天晚上一直在農場,天快亮的時候才下的山。咱們有證人,不怕那幫警察-
秦四眼點點頭:“不錯,你們的不在場證明很充分,這事就算鬧上法庭也不用擔心-
其實我一點兒也不擔心被通緝的事,我更關心這羣黑衣人到底有什麼目的,印加公主的面具和王家的藏寶圖根本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事,何況當年太一道長又說了地圖要配合戒指才能定座標。那羣黑衣人只取地圖根本就是在做無用功。而他們背後那個神秘的東家又是何方神聖,爲什麼要千方百計地召集一羣能人異士來博物館偷藏品。
這時候王浦元忽然說了一句至關重要的話,一下子把我點醒了。他問我說:“還記得老鬼是怎麼死的嗎?-
本來我並有做過多的聯想,可王浦元的一句話如同醍醐灌頂給了我一個想法。我急忙問蔣平:“你說的那個年輕人,一開始找你的那位大東家,他長得什麼樣子?-
蔣平被我揪怕了,緊趕回答說:“個子挺高,長得人模人樣的。不過他說話的聲音有點兒低,戴着圍巾-王浦元聽了他的話,笑着對我說:“你現在明白了?-
蔣平口中的人正是當日謀害桑老爺子的罪魁禍首竹竿子。一時間萬般線索匯成一團。我迫不及待地問王浦元:“如果真的是他,那爲什麼他偏偏不取我手上的戒指?-
王浦元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從書桌的抽屜裡拿出一張複印件,他說:“你先看看這個,再自己想想爲什麼-
我拿起那張複印件看了幾眼,只見上面標註着山川河流,還有一些奇怪的符號,看上去好像是一幅地圖。蔣平湊過來看了一眼,跌坐在地上:“怎麼,這張地圖還在你這兒?-
王浦元冷笑道:“你們偷走的固然是原件,不過難道你們沒有想過,它在我手上四十多年,我就不會留幾份備用的?-
我看着這張複印圖,頓時茅塞頓開:既然王浦元有地圖的複印件,那麼心思細密的竹竿子跟了桑老頭這麼多年,又怎麼會搞不到祖母綠戒指的翻模呢?他早就爲自己留好了後路,難怪在南京的時候他撤得如此之快,原來是有備而來。這小子從一開始的目的就是太一道長留下來的霸王印。他原本是想等老爺子過世,順理成章地接管-一源齋-,拿下戒指,可後來突生變故,讓他不得不提前露出真面目,萬般無奈之下只能先偷了地圖,再把希望寄託在戒指的翻模上。他之所以一開始不露聲色地專心潛伏。恐怕還是因爲他生性多疑不做無把握之事,害怕僅憑手中的贗品不能讀出地圖中的秘密,後來東窗事發纔不得不鋌而走險,想出一個殺人奪寶、僱兇偷圖的後備計劃。
幾個轉瞬間,我把這前後的關係理了個八分透。正要向王浦元取證。辦公室的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打開了。小王八舉着槍,興高采烈地說道:“阿爺,我把這個警察頭子給俘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