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性急,不等我們迴應,只把潛水組剛剛攔下,便徑直游過去捋那金錶,一扯之下,連胳膊帶手錶竟全從艙門中一併拽了出來,原來那手臂和死者軀幹早已分離,不知是遇到海難之時意外所至,還是在沉船裡被惡魚咬斷。
趁胖子從斷臂上摘下金錶的時機,我低頭看了看塑封中的圖紙,這有短臂的房間,似乎正是船長室,如果在裡面能找到底艙貨櫃的鑰匙,正好可以省去水下破拆作業的麻煩,沉船在水底廢墟中的位置非常微妙,如果受到外力太大,很可能會隨着亂石倒塌斷裂,甚至陷入深水,那可就棘手得緊了。
想到這,我對Shirley楊一招手,帶頭潛入這間船艙偵察一番,我推開艙門,房內水中的顆粒物雜質極多,在門前用潛水手電四下裡一照,也瞧不清什麼,只好用手在牆上一撐,蜷身進入房間,船體破損使得這裡涌進了許多泥沙,到處都被烏濛濛地覆蓋住了一層粘稠稀軟類似鹽滷般的泥沙。我隨手在斜下方的牆上一抹,就見牆上依稀有個晃動的人影,我心中一凜,牆體中怎麼會有人影晃動?待得再要細看,忽覺身後水流異動,趕緊回頭望去,只見胖子等人的身上,都正自涌出一股股的鮮血,血霧混在海水中,都快把整個船艙裡的海水染紅了。
瑪麗仙奴號船體傾斜角度大約是四十五度,我們在水下向船體後部移動,便要不斷潛向斜下方,我摸索着進了船長室,忽然發現身後的同伴身上涌出鮮血,再看自己身上也是如此,好似在不知不覺之間被人在腰上割了一刀。血水如一陣紅霧升騰向上,狹窄的船艙中當時就被染紅了大半。
水下的環境本就容易使人心中感到壓抑,一見身上出血,衆人無不駭異。最奇怪的是我並沒察覺到什麼時候受了傷,也不覺得哪裡疼痛,若說失血過多導致身體麻木,也絕不會如此之快,何況流了這麼多血,頭腦卻仍然清醒,沒有大量失血產生的眩暈感。
我們這隻潛水小組稍一慌亂,便發覺身上流出的鮮血大有蹊蹺,隨即寧定下來,各自在身上查看。Shirley楊最先發現,她摘掉深跡腰間裝有防鯊劑地罐子,一股股紅色的水流都是從罐中冒出,不消片刻,裡面的驅鯊劑便全部被海水化爲了鮮血一般的液體,罐子裡面徹底空了。
我和胖子、古猜三人也扯掉身上的驅鯊劑,秘方配置的丹丸同樣化得不剩什麼了,看來大事不妙,在水下沉船中竟然同時夫去了防禦鯊魚的屏障,可大夥都不知發生了什麼,除了古猜之外,其餘的人都戴着蛙鏡水肺,看不到臉上的表情,但估計都跟我的感受差不多,除了三人心驚,更有七分的詫異。
搬山道人在海中採蛋尋珠,爲了對付水下複雜惡劣的環境,逐漸掌握了一套填海的方術,有這些秘術爲輔,在風浪湍急的大海上,也如行走在他們最熟悉的山中,所以此門方術喚作“搬山填海”,是一系列秘方、法門、訣語、器械道具的總稱。這其中僅驅鯊術一項便有若干種法門,不過Shirley楊能查到,並能實際運用的,只用“雪蝦蟆”與“丹砂”等物混合提煉出的驅鯊劉,“雪蝦蟆”是一種山裡產的坔蛙,“丹砂”即是硃砂,乃是水銀的原生礦,色赤紅,混以藥物配置出凝固的丹丸,在海水中會逐漸融化,產生一種暗紅色的液體,在正常情況下每一罐都能夠維持兩個時辰,用現代地時間單位來說就是四個小時。
可是我們四人攜帶的驅鯊丹藥,在頃刻之間同時消解於海水,我記得在珊瑚廟島準備出海的時候,我曾翻看過Shirley楊家傳的搬山術秘方。在早年間,搬山道人也遇到過這種情況,他們認爲“丹化血”的異兆,是由於海底怨魂爲祟,難道這沉船裡鬧鬼不成?
此時海水涌動,早將艙內紅色的藥水稀釋得乾乾淨淨,我趕緊對其餘三人打個手勢,趁着入水不深,迅速原路退回,回到擱淺的三叉戟號重新裝備驅鯊劑,然後再到沉船裡打撈秦王照骨鏡。
Shirley楊和胖子會意,轉身就要從船長室的房門出去,可古猜跟我們缺少默契,他在最後正好把門堵住,我只好推着他往回撤,剛把半截身子探出去,就在潛水手電的光束中,見到一頭大鯊魚從通道里遊了進來。
我“啊”了一聲,險些把呼吸器從嘴裡吐出,冒出了大團的汽泡,這可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驅鯊劑剛剛失去作用,鯊魚就前後腳跟上來了。
古猜大概由於他師傅剛死,心神有些恍惚,又或並是心情抑鬱,激發了他骨子裡遺傳疍人的那種原始蠻性,在海里就想見點血,冒冒失失地抄了龍弧刀,就想撲過去宰那鯊魚。
我怎容他胡來,在狹窄的船艙通道里宰一條鯊魚對他來說可能不算什麼,但血腥會引來更多的餓鯊,被捲進歸墟絕境的鯊魚數量不少,它們大多在海底廢墟和沉船殘骸中搜索食物,而且鯊魚不喜月光,水面上那些陰火礦層發出的光線,使它們煩躁不安,一旦捅了馬蜂窩,大夥都得在水下餵魚。
於是我一把拽住古猜的胳膊,把他扯回了船長室,通道中的那條鯊魚被我們攪起的水流吸引,鯊尾一搖,就在水中朝着我們紮了過來,鯊魚的速度好快,迅捷程度不讓魚雷,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眼前。相比起來潛水員在水下的動作就太遲緩了,我想縮身回艙根本就來不及了,正要去摸潛水刀相拼,胖子在身後拽着我的腿向後拖動,把我拽進了室內,Shirley楊眼疾手快,趁機關上了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