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我們點的松枝火把漸漸暗了下來,很快就要燃盡了,趕緊又換了兩支鬆燭點上,這鬆燭是山裡的一種土蠟燭,非常簡易,缺點是燃燒得很快,不如正規蠟燭勁燒,出門走夜路的時候倒也對付着能使,總好過沒有光亮。
我對胖子和燕子說,既然這地方只是黃皮子廟,那也沒什麼希奇的,咱們宜將剩勇追窮寇,到後殿去捉了那“黃仙姑”,然後就趁天黑前趕回林場。
“黃仙姑”被胖子用麻瓜塞了嘴,黃蠟了封肛,後腿也給鐵絲扎住了,它現在是既出不了聲,也放不了臭屁,爬也爬不了多快,幾乎只剩下半條小命了,所以我們倒並不擔心它插翅飛了,三人不緊不慢的向石殿深處搜索過去。
黃大仙廟的石殿縱深有限,後山牆依着山壁而建,嚴絲合縫,整座石殿只有我們進來的石門是唯一門戶,並沒有後門,石樑石磚的頂壁有幾處破損,呼呼呼地往下灌着冷風,上面可能是山坡樹洞或者地窟窿一類的地方,但那縫隙都不到一掌寬,“黃仙姑”也不可能從這鑽出去。
殿中有尊一半傾倒着的泥像,就是黃大仙的神位,那泥人身穿長袍,與常人一般的高矮,形象更加擬人,只是獐頭鼠目,嘴邊留着幾根小鬍子,還是很接近黃鼠狼的嘴臉,黃大仙泥像後邊有個地窨子,下面修了石條臺階通往地下更深處,看來“黃仙姑”一準是從這逃了下去,想尋求它老祖宗的保佑。
我看這地窨子好生奇特,地窨子口原本應該鋪着青磚,現在那些青磚都被撬開扔在了一旁,這顯然是一條密道極其隱蔽的入口,看來這被撬開的地窨子,也許正是那夥掘開地下古廟之人所爲,他們這顯然是有所爲而來,他們究竟想找什麼呢?難道就是當地傳說中黃大仙裝寶貝的那青銅匣子?
我和燕子一前一後舉着鬆燭,胖子拿着傢伙走在中間,三人一步步拾階而下,這石頭臺階又陡又窄,地窨子裡陰寒透骨,我邊走邊把剛纔這個疑問對胖子和燕子簡略說了,胖子說:“老胡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剛纔下來的時候你也不是沒看見,地道口上的土有多厚?那都是雨水從山上衝刷下來的泥石再次埋上的,就算是以前有人進山挖寶,那也應該是幾十上百年前的事了,有什麼好東西也早就被他們取走了,還能留給咱們嗎,現在進去黃瓜菜都涼了,隔三差五地抓幾隻小黃皮子,換幾斤水果糖我就滿意了,你也別不知足了,咱那不是還有隻熊掌和金黃豆嗎?這兩天可真是撿了洋落兒發洋財了,咱們春節回家探親的路費和今後的菸酒錢算是都有着落了。”
我跟胖子和燕子說着話往下走,才發現這地窨子比想象中的深多了,心裡打起鼓來,猜不出這究竟是通到什麼地方,越往下走空氣質量越差,但還算尚能呼吸,最讓人受不了的是,那鬆燭的火苗由藍轉綠,光亮忽強忽弱,映得人臉上罩着一層青光,我沒見過鬼,但我估計要是真有鬼的話,臉色跟我們現在比起來,恐怕也差不了多少。
那鬆燭不僅燻人眼睛,火苗也不大,即使沒風的情況下,有時候也會自己熄滅,我一手舉着鬆燭,另一隻手半攏着火苗,以防被自己的呼吸和行走帶動的氣流使它滅掉,可這土蠟燭畢竟工藝水平低劣,就這麼小心,還是突然滅了。
我手中的鬆燭一滅眼前立時一片漆黑,我停下來想重新點燃它再走,可身後的胖子跟得太緊,樓梯又窄,收不住步了,我被他一拱也站不穩了,走在最後的燕子見我們兩個要從臺階上滾下去,急忙伸手去拽胖子的胳膊,可她哪拽得住胖子,跟我們一起連滾帶撞的跌下樓去。
幸好石階幾乎已經到了盡頭,我們穿得也比較厚實,倒沒受什麼傷,只是燕子手中的鬆燭也滅了,眼前伸手不見五指,我揉着撞得生疼的胳膊肘,想從挎包裡摸支鬆燭點上,看看我們這是掉進什麼地方了。
但剛一坐起身,就覺得戴着皮帽子的頭撞到個東西,臉旁有晃晃悠悠的東西在擺來擺去,更高處有繩子摩擦木頭,不斷髮出“吱紐、吱紐”的乾澀摩擦聲,我心想這是什麼東西吊在這?隨手一摸,從手感上來判斷,象是以前東北的那種厚底踢死牛棉鞋,再一摸裡面硬綁綁地竟然還有人腳,再上邊是穿着棉褲的小腿肚子,褲腿還扎着,我頓時一驚,鞋底剛好和我的頭臉高度平行,什麼人兩腳懸空晃來晃去?那肯定是吊死鬼,黑燈瞎火一片漆黑之中,竟然摸到個上吊的死屍,東北山區管吊死鬼叫做“老吊爺”,所有關於“老吊爺”的傳說都極度恐怖,我雖然從來不信,但事到臨頭,不害怕那纔怪呢,我當時就忍不住“啊”地大叫了一聲。
我這一聲把倒在我身旁的燕子和胖子都嚇了一跳,胖子摔得最狠,尾巴骨墊到了石階楞角上,正疼得直吸涼氣,這時候還躺在地上沒爬起來,聽我嚇得一聲驚呼,不免十分擔心,忙問我:“老胡你怎麼了?你……你瞎叫喚什麼?你倒是趕快給個亮兒啊。”
我剛纔確實被嚇得有些呆了,手中兀自抱着懸空的死人雙腳忘了放開,猛聽胖子一問,不知該怎麼解釋,隨口答道:“我……我……這雙腳……嚇死我了。”
燕子大概被我嚇糊塗了,黑暗中就聽她慌里慌張地說:“啊?你咋死了?你可千萬別死啊,回屯子支書罵我的時候,我還指望着你給我背黑鍋呢,你死了我可咋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