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峽谷象是到了深淵最底層的地獄,滿目皆是嶙峋巨大的史前生物骨骼,附近散落倒塌的石柱與那些骨骸相比,有些微不足道,而且大半都埋入了灰白色的土層之中,所以開始的時候衆人並未察覺到這裡有人類建築的遺蹟,直到阿香指出我們身後存在着巨大的黑色神像,這才發現周圍還有這麼多石柱。
石柱上都鑿有一些牛鼻孔,有些還殘留着粗入兒臂的石環,另外最醒目的,就是石柱上一層層的眼睛圖騰,這些圖騰我們已經見過無數次了,可謂是屢見不鮮,在這裡再次看到,都沒覺得有什麼意外,眼球的圖騰,除了祭壇兩端的非常奇特,一端是閉目之眼,一端是滴血之眼,其餘的盡皆大同小異,而這石柱上的就屬於比較普通的那種圖案,我並沒看出有什麼不同的地方。
但Shirley楊看到這些石柱上的圖騰後,似乎發覺了某種異常,非要仔細看看阿香的眼睛不可,Shirley楊大概爲了避免阿香緊張,所以是用商量的口吻,和平時說話沒什麼兩樣。
阿香點了點頭表示同意,臉上表情怯生生的,大概她也覺得莫名其妙,仔細看看眼睛是什麼意思?於是Shirley楊秉住呼吸,站在很近的距離,目不轉晴地凝視着阿香的雙眼,似乎要從她的眼中尋找什麼東西。
我明白Shirley楊雖然說得輕描淡寫,卻一定有什麼我們都沒想到的問題,阿香這丫頭的舉動,也確實不太對勁,好端端的竟然發了離魂症,拿着尖石頭去刺自己的眼睛,也許真就如同明叔所說的。她撞邪了,也許她現在已經不是我們認識的那個阿香了,更有可能她的眼睛與惡羅海城有着某種聯繫,她會不會就是我們身邊的一個鬼母妖妃呢?
我心中胡亂猜測,轉了數個念頭,卻似乎又都不象,看到Shirley楊盯着阿香的眼睛端詳,於是也和胖子湊過去一起看看。想看看阿香眼睛裡究竟有些什麼,但看了半天也沒瞧出什麼稀奇的地方。
這時Shirley楊似乎已經從阿香眼中找到了答案,她先告訴阿香不要擔心,不會出什麼事,然後讓我們看看石柱上的眼睛,雖然看起來與“惡羅海城”中其餘的圖騰非常相似,但有一個細節是獨有的,這裡的眼前圖案,在瞳孔外邊都有一圈線形紅色凸痕,Shirley楊說你們看看阿香的眼睛裡,也有類似的東西。
我這才發現到沒有注意到那個細微的差別。如果仔細觀看阿香的瞳孔,便會發現其中果真有血痕,如一線圍繞,那血痕象是眼白裡的血絲,卻極細微,若不仔細看根本看不清,如果不是阿香闖進這個山洞,我們也許不會發現這裡,而她的眼睛竟然與這裡的圖騰相似。她是有意把我們引到這裡來的?不過當着阿香的面,我並沒有把這話說出口。
Shirley楊知道剛纔的事很容易讓衆人產生疑惑,難免會懷疑阿香,Shirley楊根本也不相信什麼眼睛轉世之說,於是解釋道,人體通過眼睛發出的生物電大概只有百分之七,是非常微弱的,不過每個人的體質不同,對生物電的感應能力也有差別,阿香的眼睛能感應到一些常人不能捕捉的事物,這雖然很特別,但現今世界上,也有許多類似她這樣擁有的東西,所以她才被下意識的引到此地,石柱上的圖騰就是最好的證據。
明叔聽後趕緊說,沒事就好,咱們還是趕緊向北走,早點離開這地方,就不要去管這裡有什麼鬼東西了……
明叔的話剛剛說了一半,阿香就忽然說道:“沒用的乾爹,沒有路可以走了,後邊有好多毒蛇在追了過來,咱們都會死,我……我害怕蛇,我不想被蛇咬死……”說着話便流下淚來。
阿香的話讓大夥感到非常吃驚,怎麼說來就來?想起擊雷山白色隧道里的那些黑蛇,兀自令人毛骨悚然,在這條地下大峽谷中如果遇到蛇羣,連個能躲的地方都沒有,往前跑不是辦法,兩條腿又怎麼跑得過那些遊走如風的黑蛇,兩側古壁都如刀削一般,就連猿猴怕也攀不上去。
這時東邊的山洞,和岩石晶脈的縫隙間羣蛇遊走之聲已經隱隱傳來,明叔面如土色,一把拽住我的胳膊:“胡老弟,這回可全指望你了,幸虧當初聽你的往北走,北邊有水,有水便能有生路,要是剛纔不聽你的走回頭路,現在多半已葬身蛇腹了,咱們快向北逃命去。”說着話,就想拉着我往前跑。
我趕緊把明叔的手按住:“別慌,前邊一馬平川,逃過去必死無疑,我看眼下只有先到那黑色巨像中去,封住洞口擋蛇,再想別的辦法脫身。”
蛇羣遊動的聲音如狂潮涌動,未見其形,便已先被那聲音驚得心膽俱寒,再也容不得有絲毫耽擱,我讓胖子背上阿香,拽住明叔撇開大步,跑到了黑色巨像底部的洞門,那高大的神像內部被掏空了,光線很暗,我們用手電筒稍稍掃視了一下四周的情況,有木石結構的建築,上面還有很多層,看樣子可以直接通到巨像的頭頂上去。
大羣黑蛇已經迫近,來不及細看內部的情況了,胖子把阿香扔在地上,同我和明叔搬了兩塊大石板,堵住門後,緊張的感覺也沒有任何鬆懈,腿都有點軟了,我和胖子以前沒少在野外捉蛇,但這種黑蛇不僅數量衆多,而且遊走似電,毒性之猛可以說是沾着就死,碰上即亡。
我們不僅擔心這巨像內還有別的縫隙,大夥一商量,不如到上面去,相對來講,上面要安全一些,爲了節約使用光源,只開一盞頭燈和一支手電筒。往上一走才發現這裡面根本不保險,巨像內部是鑿出了許多間不相臨的石室,整體形狀都與那蜂巢般的“惡羅海城”相似,不過結構沒有那麼複雜,石穴般的洞室小的可憐,我想這可能不是給人居住的地方,實在是太過狹窄壓抑了,要是人住裡面,用不了多久可能就會憋死。
這裡到處都落滿了灰塵,空氣流動性很差,如果我們五個人,在一個狹小的區域中耽擱的時間稍長,就會覺得缺氧胸悶。
直爬到第四層的時候,才覺得有涼風灌將進來,在黑暗的過道中,順着那涼颼颼的氣流摸過去,便見到一個一米見方的洞口,這是巨像中下部的一個通風口。由於神像的整體是黑的,所以在地下看不到這裡,若不是那些倒塌的石柱,甚至不太容易發現底部的入口。
我趴在那個洞口前,探出身子從高處往下看了看,下邊的熒光恍惚,只能看到一團團扭曲蠕動的黑蛇,都聚集在神像下的區域內,大者有人臂粗細,小的形如柳葉,頭上都有個黑色的肉眼。羣蛇有的懶洋洋的盤着,還有的互相爭鬥嘶咬,數量越聚越多,那蠕動的東西看多了,就讓人感到噁心。
Shirley楊看後對我們說:“這些蛇的舉動很奇怪,並不象是要爬進來攻擊咱們,反而象是在等待着什麼事情發生?”
胖子把阿香放下,自己也喘了口氣,然後說道:“我看是等咱們下去給它們開飯。”擡胳臂看了看手錶上的時間又說“這不是剛到吃飯的時間嗎。”阿香被胖子的話嚇的不輕,雙手抱膝坐在地上發抖,明叔見狀也有些魂不附體,問我現在該怎麼辦,沒有吃的東西,水壺裡的水也不多了,根本不可能總在巨像裡躲着,而且這巨像內的石屋看着就讓人起雞皮疙瘩,連阿香都說這裡讓她頭疼,咱們這回算是進了絕境了,插上翅膀也飛不出去。
我心中也很不安,外邊是肯定出不去了,而這黑色神像腹中的建築,也不象是給人住的,天知道這裡會有什麼,但是現在必須要穩定大夥的情緒,於是找了點穩定軍心的藉口,對衆人說道:“其實不僅是北方屬水,五行裡黑色也代表水,這巨大的神像都是黑色的,自然也屬水,所以我想咱們躲到了這裡,是一定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我忽然想到一些辦法,便又對大夥說:“剛纔在峽谷的底部,咱們都看到石柱和骨骸的化石上,有着一層火山繭,地上有許多隆起的大包,那應該是以前噴發過的火山彈,而且氣溫也比別的地方高了不少,這些跡象都表明這裡有條火山帶,雖然咱們在湖中發現了一座死火山,但那不等於整條火山帶都死亡了,羣蛇喜歡陰冷,它們都是從東邊的山洞裡過來的,絕不敢過於接近北方,越向北硫磺氣息將會越濃,咱們只要想辦法能甩掉羣蛇向前逃出一兩裡地,就能安全脫困,我看可以用這裡的材料製造些火把退蛇。”
明叔聽我這話中有個很大的破綻,便說:“不對啊,這裡的蛇全是黑色的,看來也應該屬水,我雖然不太懂易數,但知道水能克火,所以雖然羣蛇喜歡陰冷,但它們也敢到這裡來,另外咱們遇水得生,怎麼敢點火把?這豈不是犯了相沖相剋的忌諱了嗎?”
我心說這老港農着實可惡,竟敢跟我侃五行生剋的原理,五行的道理就好比是車輪子的道理,怎麼說都能圓了,胡爺我無理也能攪三分理出來,能讓你論趴下嗎?於是對明叔說:“天一生水,地二生火,天三生木,地四生金,天五生土,五位五形皆以五合,所以河圖中陽數奇數爲牡,陰數偶數爲妃,而大數中陰陽易位,所以說妃以五而成。現代人只知水克火,卻不知水爲火之牡,火爲水之妃,如今的人只知道水旺於北,火起於南,卻不知五行旺衰與歲星有關,明叔你只知水克火,卻不知道如果火盛水衰,旺火照樣可以欺衰水,這說明你你不懂古法,咱們這是旺水,那些蛇就是衰水,所以咱們旺水可以借火退衰水。但這火不能旺過咱們的水,否則咱們也有危險。”
明叔聽的眼都直了,過了半天才說:“太……高明瞭,所以我常對阿香講,將來嫁人就要嫁摸金校尉……要不然沒出息。”
Shirley楊忽然輕輕一揮手,示意大夥不要再說話了,外邊有動靜,我們立刻警覺起來。輕手輕腳的湊到洞口窺探下邊的動靜,不過shirley楊並非是讓我們看下方地蛇羣,它指了指高處的絕壁,那上邊不知什麼時候亮起了一長串白色的小燈,在高處晃晃悠悠的,數量還不少。
但是距離太遠了而且山壁上的晶脈已漸稀少,熒光灰暗,那是什麼東西?我使勁揉了揉眼睛,還是看不清楚,又不象是燈,好象站着無數穿白衣的小人。忽然眼前白影一晃,峭壁上有一個略爲平緩的石坡,幾大團白花花的東西就從上面滾將下來,掉到了峽谷的底部。
地面上地蛇羣紛紛遊向那些掉落下來地白色物體,我們距離地面只有十幾米的高度。看下面的東西還比較清楚,只見那些一大團一大團的東西,都是一些黏糊糊的球狀物,葡萄珠大小,黑蛇爭先恐後擠將過去,圍在周圍便停住不動。那些白色的物體上忽然冒出許多鮮紅的東西,象是憑空綻放出一朵朵紅花,但轉瞬便又消失,忽紅忽暗,衆人越看越奇,再凝神觀望,這纔看出來,在一個嵌入岩石的化石骨架中,盤具着一條體形大於同類數倍的黑蛇,也不知是從哪個巖縫裡溜出來的,吞吐着血紅的蛇信,只見那蛇全身鱗甲漆黑燦然,光怪陸離,張口流涎,口中滴落的垂涎一落到地上,石頭中就立刻長出一小塊鮮紅的毒菌,轉眼便又枯萎了,隨生隨滅,這蛇的毒性之猛,已經超乎人的想象了,大蛇從骨上而下,蛇行至那些白色物體中間,一個個的將空位吞下,其餘的黑蛇都靜悄悄恭候在旁,不敢稍動,看樣子要等它們的老大吃剩下之後,纔是它們的。
胖子奇道:“那是什麼?雞蛋?”我雖然看得不太清楚,但那大團地白色物體,應該是什麼東西的卵,十分象是大白蟻之類的,裡面還裹有許多昆蟲、動物的死體,我又向高處那一排白色的小人處看了看,便已猜出了**不離十,對衆人說:“上面地那些地觀音,怪不得這些黑蛇忍受着這裡燥熱的環境,果真是胖子說的那樣,是來吃東西的,他們吃飽了就會散去,咱們耐心等等機會,地觀音這類小獸生性殘忍狡猾,而且還非常貪婪,它們喜歡儲藏食物,即使不吃也會把東西往深處藏,想不到都便宜蛇羣了。”
衆人聽我如此一說,才把懸着的心放下,畢竟那些蛇不是衝着我們來的,而且應該沒有發現到我們藏在這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脫險了,可阿香卻突然開口說:“不是地,它們已經看見我了……我能感覺到。”說完就低下了頭,沉默不語,顯得十分無助。
我聽阿香說的十分鄭重,這種事她是不敢開玩笑的,想到那條毒蛇流出的鮮紅毒涎,我不由得額頭上開始見汗了,再次偷眼向洞外看了一眼,只見盤在龍王鯨化石上的那條巨蛇,正對着我們所在的洞口昂首吐信。
我急忙縮回身子,沒錯,我也可以感覺到。底下的蛇一定知道我們的存在,只不過不知道他們是打算吃完了蟻卵,再來襲擊,還有由於這神像是禁區而不敢進入,我讓胖子留在洞口監視蛇羣的動靜,我和Shinley楊、明叔三人要抓緊時間製作一些火把,我鑽進那個洞口旁的一間石屋,舉着手電照明,想找一找有沒有儲油的器具,時間雖然久了,但古藏地的犛牛油脂或鬆汁都能保留極長時間,也許還可以引火,剛纔上來的時候,我們已經看到這裡似乎沒有燈盞,此地不見天日,沒有燈火實在是大不尋常。
抱着幾分僥倖心理,我拿着手電筒照了一遍,石屋中四壁空空,只是角落裡,有一張沒有眼孔的古玉面具,Shinley楊在另一間石屋中也發現了同樣的東西,我問Shinley楊這會不會是魔國鬼母的面具,那些人能不能以面具示人,難道這巨像裡的建築是給鬼母住的?
Shinley楊說:“不會,魔國鬼母的地位是非常高,一定是住在惡羅海城的神殿中,那裡已經徹底毀掉了,你看這裡的環境很差,說是監獄可能也不過分,而且眼球的標記很特殊,與阿香的眼睛相似,那樣的眼睛應該不是鬼眼,幾代鬼母才能出一位真正能看到鬼洞的人,我想這會不會是用來……用來關押那些眼睛不符合要求的侯選者?下面的石柱上有牛鼻孔和石環,顯然是用來進行殘酷刑法的,被淘汰掉的人,可能都被鎖在那峽谷中喂蛇了。”
我點頭道:“照這麼說來,這地方確實很象是監牢,不過關於這一點,我還有一個最大的疑問想不明白……”剛說到這裡,胖子就着急忙慌的從洞口處爬了回來,問我道:“火把準備得怎麼樣了?我看蛇羣已經開始往咱們這鑽進來了,要點火就得趕快了。”胖子還不大呢感我回答,就突然壓低了聲音對我和Shinley楊說:“你們看那小妞兒在那折騰什麼呢?”我向身後的阿香望去,她正在一個黑暗的角落中,後背對着我們,而她本身也是面對着黑色的牆壁,用手在輕輕撫摸着那堵石牆,全身瑟瑟發抖,忽然回過頭來對着我們,面頰上流着兩行黑血,緩緩舉起手臂,伸出食指指着牆說:“這裡有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