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胖子回到了我們在崇文門附近租的一間小平房裡,酒喝得太多,暈暈呼呼的一直睡到轉天中午。
醒來之後躺在牀上,盯着又低又矮的天花板,我想了很多,盜墓這行當,對我來說其實不算陌生,我有把握找到一些大型的陵墓,錢對我來說不是最重要的東西,可以說我一點都不在乎有沒有錢,但是生活總是充滿了矛盾,現在的我又太需要錢了。
我父母都由國家養着,我沒有家庭負擔,自己吃飽了全家不餓,但是我那些犧牲在戰場上的兄弟們怎麼辦,他們的爹媽誰去奉養照料?看病吃藥的費用,還有他們的弟弟妹妹上學的學費,憑着那點撫卹金還不夠喝西北風的。
在戰場上,好象除了我之外,人人都有理由絕對不可以死,最後的倖存者卻是我,我這條命是很多戰友用自己的生命換來的,我現在應該爲他們做些什麼了。
這時候胖子也醒了,揉了揉眼睛,見我正盯着房頂子發愣,就對我說:“老胡,你想什麼呢?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昨天大金牙的話讓你心動了是不是?我心裡也癢癢,咱哥兒倆到底怎麼着啊?我就等你一句話了。”
我拿出大金牙送的那枚護身符:“胖子你別拿那孫子當什麼好人,他也是做生意的,無利不早起。這掘子爪是三國時曹操手下摸金校尉所佩帶的,這麼貴重的東西他能隨便送給咱們?他是看上咱倆的本事了,想從中得點好處。”
胖子急了:“我操,早看丫不象好鳥了,一會兒我去潘家園,給丫那顆大金牙掰下來扔茅坑裡。”
話雖如此說,但是我們倆一合計,覺得還是應該互相利用,暫時別跟他鬧翻了,我性格上的缺點是太沖動,做事不太考慮後果,覺得盜墓這條路可行,毛主席說世界上任何事物都有他的兩面性,好事可以變壞事,壞事也可以變好事,這就是辯證法。
那些帝王將相的墓中有無數財寶,但是能說這些好東西就屬於墓主人嗎?還不都是從老百姓身上搜刮剝削來的,取之於民,理應用之於民,怎麼能讓它們永遠陪着那些枯骨沉睡在地下。要做就做大的,那些民間的墓葬也沒意思,多數沒什麼值錢的東西,而且取老百姓的東西損陰德。
我曾聽我祖父講過摸金校尉的規矩,和盜墓賊大有不同,盜墓賊都是胡亂挖,胡亂拿,事做得絕,管你什麼忠臣良將,什麼當官的還是老百姓的,有誰是誰,沒半點規矩可言,就算有也都是農民們自己琢磨出來的,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兒。
摸金校尉們幹活,凡是掘開大墓,在墓室地宮裡都要點上一隻蠟燭,放在東南角方位。然後開棺摸金,死者最值錢的東西,往往都在身上帶着,一些王侯以上的墓主,都是口中含珠,身覆金玉,胸前還有護心玉,手中抓有玉如意,甚至連肛門裡都塞着寶石。這時候動手,不能損壞死者的遺骸,輕手輕腳的從頭頂摸至腳底,最後必給死者留下一兩樣寶物,在此之間,如果東南角的蠟燭熄滅了,就必須把拿到手的財物原樣放回,恭恭敬敬的磕三個頭,按原路退回去。
因爲傳說有些墓裡是有鬼的,至於這些鬼爲什麼不入輪迴,千百年中一直留在墓穴內,那就不好說了,很可能是他們捨不得生前的榮華富貴,死後還天天盯着自己的財寶,碰上這樣捨命不捨財的主兒,也就別硬搶他的東西了。
最後我和胖子決定,幹他孃的,做定摸金校尉了,什麼受不受良心譴責,咱們就當良心讓狗吃了,不對,吃了一半,嗯……也不對。不妨換個角度看,現在是八十年代,不是都提倡奉獻嗎?現在也該輪到那些剝削勞動人民的王公貴族們奉獻奉獻了。不過這些死鬼覺悟很低,別指望他們自己爬出來奉獻,這種事,我們就帶勞了,打他們這些封建統治階級的秋風,收拾金甌一片,分田分地真忙。
戰略方向確定了,具體的戰術目標,以及怎麼實施還得再仔細商量。
在盜墓之風最盛行的河南,湖南,陝西這三個地方,大墓不太容易找了,而且人多的地方做事不方便,還要以種莊稼蓋房子等行爲做掩護,要幹最好就去深山老林,人跡罕至的地方。
要是說起在深山老林中,我所見過的大墓,排在頭一位的肯定是牛心山的那座,我上山下鄉的時候還太年輕,什麼都不懂,以我現在的閱歷判斷,那座墓應該是北宋之前的,盛唐時期,多是時興以山爲陵,這種風氣一直延續到宋代初期,南宋以後,國力漸弱,再也沒有哪個皇家的陵墓敢做那麼浩大的工程了。
胖子問我你不是說牛心山裡鬧鬼嗎?能不能找個不鬧鬼的搞一下,咱們對付狗熊野人倒也沒什麼,遇上鬼卻不知該如何下手。
我說第一這世界上沒有鬼,我上次跟你說的可能是我產生的幻覺,第二咱們這是初次行動,不一定非要動手開山,你還記得燕子他們屯子裡好多人家都有古董嗎,咱們去收上幾個回來賣了,就省得費勁拔力的折騰了。
當天,我們二人分頭準備,胖子去把剩下的錄音帶都處理掉,我則去舊貨市場買一些必備的工具,手電,手套,口罩,蠟燭,繩索,水壺,最讓我喜出望外的是買到了兩把德制工兵鏟,我把工兵鏟拿在手裡,感覺就象是見了老朋友一樣。
這種工兵鏟是德國二戰時期裝備山地突擊師的,被蘇聯繳獲了很多,中蘇友好時期,有一部分流入了中國境內。德制工兵鏟很輕便,可以摺疊了掛在腰上,而且鋼口極佳,別說挖土挖巖,就算到了危險的時候,掄起來還可以當兵器用,一下就能削掉敵人半個腦袋。
唯一遺憾的是沒買到防毒面具,當年全國搞三防的時候,民間也配發了不少六零式防毒面具,在舊物市場偶爾能看到賣的,今天不湊巧沒買到,只能以後再說了。此外還缺一些東西,那些都可以等到了崗崗營子再準備。
總共花了一千五百多,主要是那兩把鏟子太貴了,六百一把,價兒咬死了,劃不下來。最後我身上只剩下六塊錢了,這可糟了,沒錢買火車票了!
多虧胖子那把錄音帶甩了個精光,又把我們租的房子退了,三輪賣了,這就差不多夠來回的路費了。連夜去買了火車票,我當年離開那裡的時候還不滿十八歲,十幾年沒回去了,一想到又能見到多年不見的鄉親們,我們倆都有點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