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肅平日裡都是溫文爾雅,這會兒臉色也沉了下來,盤腿坐在木筏上,橫刀在前,顯得煞氣逼人。黑子被他這模樣嚇到了,小心翼翼道:“呂大哥,咱們東西沒了,是不是就不能去‘幹活’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呂肅深深吸了口氣,對他說:“我們筏子上濺了蛇王血,硫磺也沒了,先離開這片區域,否則那些蟒蛇還會出來。”黑子聞言也不敢多問,操縱着木筏後退,須臾靠岸後,衆人將木筏栓上,清洗了下身上的血跡,這才重新坐下。
這會兒,我們都是狼狽不堪,之前救我一命的老龜也不知所蹤。按照現在的條件,我們根本無法再前進了,之前的努力功虧一簣,只有回去收拾裝備,從頭再來。
雖說進入怒谷也不過兩天時間,但這地方天險重重,卻是將人折騰的不輕,如今全做了白功,任誰心裡也不好受。就在這時,呂肅像是想到了什麼,忽然眯了眯眼,緊接着笑了一下,說道:“就在這裡紮營吧。”
馮鬼手不解,說:“還扎什麼營,趁早吧,哪來的回哪兒去。”
呂肅微微一笑,道:“現在回去,爲時過早。”
我見他這模樣,似乎是有了什麼計較,正要開口詢問,呂肅一罷手,笑道:“陳兄弟,咱們等着便是了,稍後,自然會有人把東西送上來。”我聽他這麼一說,猛然想起了之前林中的槍聲,立刻明白了呂肅的用意。
難道,他是想等之前開槍的人?
也是,普通人是不會帶着槍來這種地方的,而且如果沒猜錯,應該還不止一人,來這種地方,一個人的話,幾乎等同於送死。我們升起了篝火,略帶潮溼的木柴冒出一陣煙霧,那波人看見煙霧後,肯定會前來打探。
看樣子,呂肅是想打那撥人的主意。
衆人都想明白了呂肅的用意,一時間面面相覷,也只能一試。衆人圍坐在篝火邊,拿出吃食補充體力,紮起了帳篷。衆人自打掉下江中,一路奔波,又是游泳,又是扎木筏,又是砍糉子砍蛇王,幾乎連個歇氣的功夫都沒有,這會兒也都疲憊不堪,便輪流休息。我睡了估摸兩個多小時,便被馮鬼手叫起來換班了。
這會兒正是下午三點多左右,林子裡霧濛濛的,我用冷水洗了把臉,讓自己清醒一些。這會兒所有人都睡了,只有我一個人看着火。人一靜下來,就容易東想西想。我一會兒想着林子裡的神秘人是誰,一會兒又想着文敏和豆腐的近況,也不知二人急成了什麼樣。
正思索着,猛然間,便聽林子裡響起了一陣腳步聲,那聲音來的很快,很顯然是朝着我們所在的位置而來的。
我中一驚,猛地起身,心說來了,正待叫醒呂肅等人,從林間已經竄出了一幫人,皆是拿着武器,穿着統一的着裝,一看就是來歷不簡單。我在人羣中掃視一眼,立刻停到了其中一人身上,不由驚愕:“吳水?”
啞巴雙手環胸,身形倚在一株樹旁,神情依舊冷漠,目光毫無情緒的看了我一眼,最後又移到了旁邊的帳篷裡。最後他道:“讓呂肅出來。”不等我回話,帳篷裡便傳來一陣溫和的笑聲,呂肅撩開簾子鑽出來,笑道;“吳兄弟,人生何處不相逢,我可是等你多時了。”
啞巴身形站直了,步伐平穩,一步步靠近前來,冷冷道:“等我?等我做什麼?”
呂肅微微一笑,道;“你和白三爺在一起,不就是爲了尋找巨耳王墓嗎?其實,你當初可以直接來找我。”
我聽到這兒,猛地明白過來,難道啞巴是爲了巨耳王墓的事,才和白三爺攪在一起?可如果是這樣,白三爺的真實身份又是什麼?他爲什麼會知道巨耳王墓的事?
思及至此,我不得不將這個白三爺,和當年的飛刀白老四做起了聯繫。難道這個白三爺,是飛刀白老四的後人?
啞巴並沒有回答呂肅的話,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轉到了我身上,道:“你爲什麼跟他在一起。”
這話讓我有些懵,這會兒,白斬雞、馮鬼手等人也都醒了,紛紛鑽出來帳篷。啞巴這話有些莫名其妙,我一時納悶兒,道:“我怎麼就不能在這裡?不跟他一起搭夥,難不成還跟你一起?前不久在北京,你可是把我好坑了一頓啊。”
啞巴微微歪了歪頭,冷冷道:“你不該來這裡。”
我一時冷笑,道:“我不來這裡,我身上的詛咒怎麼辦?說你像陳詞,你還真把自己當我爹了?”這該死的啞巴,怎麼說話忽然神神叨叨起來,我去哪兒,關他什麼事?話音剛落,啞巴漆黑的目光猛地與我對視,那眼神實在過於冰冷,如果不是對啞巴這個人有一些瞭解,知道他不是個濫殺的人,我幾乎以爲他下一刻會宰了我。
一時間,我只覺得呼吸一窒,大腦也有些僵了,就在這時,啞巴冷冷道:“詛咒的事,我會解決。”他說這話時,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漠和高傲,我卻是一愣。一直以來,我和啞巴的關係算不上惡劣,但絕對不能說好,我們的關係,什麼時候進展到這個份兒上了?我一時納悶,心說:難道是我離開北京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情?
莫非啞巴忽然恢復了記憶,發現自己真的是陳詞,所以要對我表達一點兒父愛?
這個想法有些扯淡,畢竟他是陳詞的機率很低,但和陳詞之間,肯定有一些不同尋常的關係,這一點我倒是深信不疑。
正當我被啞巴這句話說懵了時,呂肅微微一笑,打了個圓場,說:“看樣子,莫非你也是爲了詛咒的事情而來?”
啞巴看了呂肅一眼,卻並不給呂肅面子,而是忽然朝我走過來,片刻後,盯着我,一字一頓道:“回去。”
我一時啞然,轉而忍不住冷笑,道:“你這話真奇怪,你憑什麼?”
啞巴冷冷道:“就憑,我比你強。”
呂肅被人無視,眯了眯眼,皮笑肉不笑的擰着刀,走到了我身前,將我和啞巴隔開,對着啞巴笑道:“你這麼希望陳兄弟回去,是關心他的安危呢,還是……”
啞巴冷冷道:“我不喜歡拖後腿的廢物。”
如果不是瞭解啞巴說話的方式,普通人肯定會被氣的一佛出世,二佛昇天,但我發現,自己估計已經產生免疫了,這會兒心裡的火氣,還沒有竄出來,就已經被壓滅了。不由微笑道:“我這個廢物也從來不喜歡看到你,帶着你的人,自便吧,這是我們休息的地盤。”
啞巴目光看了看我們堆積裝備的位置,又看了看烤在一旁的溼衣服,便朝着那個方位走去,用腳踢了下我們的裝備包,冷冷道:“這麼少,裝備丟了。”他用的不是反問,而是陳述句。
呂肅微微一笑,道:“所以我才說,等候多時。”
啞巴是個聰明人,也知道u盤裡的資料在呂肅手中,跟呂肅搭夥,一切事半功倍,因而,他幾乎沒有猶豫,神色冰冷,微微點頭,只是指了指呢我,淡淡道:“這個人,讓他滾。”
我心中怒火一竄,這下子忍不住了,猛地揪住了啞巴的衣領,道:“姓吳的,你什麼意思!我是強姦你媳婦兒還是挖你祖墳了!”罵完我覺得不對勁,他的祖墳,沒準兒和我的祖墳是一處,但憤怒之下,誰還顧忌這些。
啞巴被我揪着衣領,並不反抗,身形筆直,一動不動,冷冷道:“這是我唯一的條件。”
呂肅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看了我一眼,最後道:“我們商量一下。”緊接着,便抓着我的手,示意我鬆開,不要和啞巴較勁,片刻後,我們二人離開人羣,到了稍微遠些的位置,確定他們聽不見了,呂肅才道:“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道:“你問我,我問誰?這小子一向不將人放在眼裡,我也正納悶兒,他怎麼突然管起我來了?”
呂肅微微眯了眯眼,道:“好漢不吃眼前虧,我看那吳水似乎是在爲你着想,這一趟前去,確實危險重重,而且他說了,詛咒的事情,他會幫你解決。”
我心知呂肅這是在扯淡,嘴上說說誰不會,但事到臨頭,會不會爲了我冒險,這就不一定了。啞巴一直以來的目的和詛咒沒有半點兒聯繫,他真正在意的是自己的身份,所以才一路追蹤着陳詞的足跡,現如今找到了巨耳王墓,主要目的,肯定也是爲了陳詞,又哪裡會放太多精力在詛咒身上。呂肅自己就是個誰都不信任的人,現如今幫啞巴說好話,不過是想把我忽悠回去罷了。
我心裡有些怒氣,覺得自己霎時間成了一隻被人擺弄的木偶,這樣的感覺,實在是讓人覺得憋屈。
前不久還好好的,怎麼就這短短几天,啞巴就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
如果說他就是陳詞,那麼他不想我去冒險,這到情有可原。然而,他即不是陳詞,記憶也還沒有恢復,又怎麼會忽然管起我這個外人的事?而且態度還如此強硬?
難道……他想起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