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那仙鼠眼珠子動了動,搖搖擺擺的往前走了兩步,我們立刻收起話頭,三支槍齊刷刷瞄準。若說這白毛蝙蝠,也是個稀罕東西,真殺了,反倒有些暴殄天物。
我心說:難得你陳爺爺發一次善心,要自己飛走便罷,要真想吃人肉,那我也只能說聲對不住了。
這麼一想,我便沒朝頭部開槍,而是朝着它腿下的部位,當先放了一槍。原以爲會看到流血的場景,誰承想這一梭子過去,居然連點兒血水都沒有冒,那仙鼠白毛蝙蝠,更像是無動於衷,繼續朝着我們走過來,搖搖擺擺,酷似老鼠的外表,讓人覺得心底發毛。
我原本很有信心,認爲這白毛蝙蝠,對我們造不成什麼威脅。誰知道這一槍會完全不管用,一時間不由驚呆了。連顧文敏也道:“壞了,難道它不怕槍?”
豆腐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沒想到這個萬一就讓我們給遇上了。現在怎麼辦?變態陳,你趕緊想辦法。”
我腦子裡也十分混亂,不由打道:“前幾天你不說自己是諸葛亮嗎?”
“那是我的話沒說話。”頓了頓,豆腐一邊緊張的盯着仙鼠,一邊說道:“我是諸葛亮的鄰居的鄰居的大姨媽她兒子的外甥的後人。”
我已經對豆腐的智商絕望了,對他也不抱希望,此時,隨着那白毛蝙蝠越來越近,我猛的看了個明白。原來那蝙蝠也不知活了多少年月,身上的毛量非常大,皮糙肉厚,子彈打進毛層,又被那身糙皮給夾住,根本打不進去,那柔韌性,可能比塑膠還要強。
這次我也不管是不是什麼珍稀品種了,立刻擡手瞄準,由於距離不是很遠,瞄準比較容易,當即朝着它的腦袋開了一槍。
砰的一聲槍響,我手中的獵槍一震,後座力讓人虎口發麻,這直中要害的一槍,卻又是石沉大海,無聲無息,絲毫沒有阻擋那白毛蝙蝠前進的腳步。隨着距離的拉近,我們三人不約而同的聞到一股奇異的香味兒。不錯,是香味兒,而不是那種動物身上特有的惡臭。
那白毛蝙蝠身上散發着異香。
“什麼味道?”顧文敏有些警覺,用手捂了捂鼻子,雖然是香味兒,但在這種環境中散發出來,還是讓人覺得很古怪。
我不由得想起了關於仙鼠的另一種說法。蝙蝠活上千年,就會變成白毛,這種白毛蝙蝠,民間又譽爲‘仙鼠’,據說它們常引用洞天之類的神水,天長日久,在嘴裡會成形一個特殊的丹丸,叫‘入夢含仙丹’,據說這個丹丸,散發着異香,能帶人進入仙境。
正想着,我旁邊的豆腐忽然抽了抽鼻子,一轉過頭,兩隻眼睛裡全是淚,我驚的一跳,心說豆腐慫是慫了點兒,但還沒有慫到這個地步。離死還差把刀呢,他怎麼就嚇哭了?
緊接着豆腐突然朝我撲過來,將頭埋進我懷裡,抱着我的腰就不撒手,痛哭的嚎叫道:“爸,你終於回來了。我知道了,飛機失事後,你肯定是流落到了荒島上,學習魯濱遜,艱難的生活了下來。我就知道你沒死……”
我頓時明白過來,心知豆腐不對勁,立刻一耳光子甩了過去,罵道:“看清楚,誰他媽是你爸!你爸媽的飛機是在田裡墜毀的,有個屁荒島啊!”一邊罵,我心中轉過好幾個念頭:他突然變得神志不清,難道跟那陣異香有關?
豆腐被我扇了一耳光,壓根兒沒有清醒,繼續撲過來,嚎道:“我滴個親爹,你怎麼一見面就打人啊!”我又氣又急,隨着那仙鼠靠近,那陣異香也越來越濃烈,豆腐死抱着我不肯撒手,我只能趕緊轉頭,對旁邊的顧文敏道:“咱們先後退再作打算。”
誰知我一回頭,卻發現顧文敏也中招了,兩眼發直,站在原地,盯着我的目光,顯得十分古怪。我纔剛察覺出她也出了問題,顧文敏就單手一擡,手裡的黑匣子對着我的腦門,手指彎曲,準備扣動機扳。
我哪兒會想到這個局面,心說豆腐神智失常,把我當成他爹,這也就算了,顧文敏怎麼還朝我開槍了!
此時我也顧不得多想,一見她扣動機扳,情急之下抱着豆腐就地一個打滾兒,順腳踢到了顧文敏腿上,她那一槍打空,整個人跌倒在地。我隨即又一腳踹開死乞白賴叫爹的豆腐,準備爬起來,誰知身體剛一動,大腦忽然傳來一陣暈眩感。
那暈眩感來的太強烈,我幾乎瞬間就腦袋一空,整個人都懵了。再睜開眼時,卻不由得驚呆了。我發現自己坐在一條木板凳上,身前是一張大桌子,桌上有兩碗白米飯,還有一碟青菜。
周圍熟悉的土牆房,熟悉的傢俱,瞬間讓我整個人如遭雷擊。
這……這不是我和爺爺當年住的老房子嗎?
我怎麼會在這裡?這是怎麼回事?
就在此時,從側面的房屋裡,傳來了鍋鏟和鐵鍋相碰的聲音,伴隨着這種聲音,還有一個嘶啞卻洪亮的聲音傳來:“小懸,菜炒好了,過來端一下。”
是我爺爺的聲音。
這被遺忘在記憶中的一幕,此刻忽然活靈活現的展現在我的眼前。有了豆腐的前車之鑑,我隱約知道,自己可能是因爲吸入了那種香味兒,而產生了幻覺之類的,但明知是幻覺,我卻有種不捨的感覺。
由於我沒動,因此廚房裡的老人又喊了一聲,這聲音讓我的腳步不由爲之牽動,心裡有一個念頭:哪怕是假的也沒關係,看一眼再說。
我朝着廚房走過去,一個老人面對着我,佈滿皺紋的臉,慈祥的笑容,精神抖擻的端着盤子朝我走過來,順便牽起我的手,走向了飯桌。
這是一種很糾結的情緒,我知道眼前都是假的,但這種假太過於真實。不,應該說非常真實。這一刻我有些懷疑……爺爺的消失、後來的打拼、隨後的破產、盜墓、仙鼠,是不是其實都是我趴在飯桌上的南柯一夢?或許現在,纔是夢醒來的時候。
我腦海裡很糾結,對面的老人在給我夾菜,一切彷彿時光倒流。這種震動沒有經歷過的人很難體會,但我深切的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或許現實中,那個仙鼠已經離我更近了。
我該怎麼從這個幻覺中甦醒過來?
我潛意識裡,還想和眼前的老人多相處一會兒,但常年來的冷靜理性思維,讓我逐漸鎮定下來。爺爺似乎發現了我的不對勁,道:“怎麼不吃?這條魚可是你今天自己去河裡抓的,哈哈,我們家小懸最棒了,將來一定有出息。你在長身體,多吃點兒。”爺爺一邊給我夾菜,一邊摸了摸我的額頭,估計在判斷我是不是發燒了。
我盯着他的臉,看了一會兒,眼睛有些發熱,隨即從長條的板凳上跳下來,將板凳抱在懷裡。
爺爺面露疑惑,道:“你幹什麼?又想什麼鬼主意?”
我估計自己現在的臉色肯定很不好看,目光在板凳和老人之間看了一眼,隨後抄起長板凳,就朝着對方頭上砸過去,瞬間就將人打翻在地,接連數下,將對面的人打的頭破血流,哀嚎不已。
這種傷害至親至愛的感覺難以形容,剛開始的兩下讓我幾乎有種崩潰感,但越打越順手,越打腦袋也越清醒,在眼前的老人斷氣之時,我只覺得大腦一陣暈眩,再次睜開時,卻發現自己依舊身處於蝙蝠隧道中。
一旁的豆腐和顧文敏似乎也恢復了神智,兩人傻愣愣的盯着我。
在看我前方,那仙鼠不知何時,竟然已經倒地了,嘴裡流着血沫子。
豆腐咕嘟嚥了咽口水,衝我豎起大拇指,道:“老陳,你、你牛逼啊!我一直知道你小子心狠手黑,但能黑到這個地步,也算絕了!”
他這麼一說,我忽然發現自己的手腕關節特別痛,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手裡,竟然抄着顧文敏的相機,整個相機都變形了,沉甸甸的被我拽在手裡,上面還沾滿了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