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發生的太快,我倒下去的瞬間,身邊的人甚至還沒來得及回頭,緊接着,我便聽到砰的一聲悶響,眼前一黑,似乎是棺材蓋合了起來。即便我這會兒戴着面具,也依然能清晰的感覺的棺木裡陳舊腐敗的氣息。
我心知有詭,倒在棺材裡之後,二話不說,當先便擡腳踢棺材蓋。
我的體力向來不錯,小時候在工地上幹活,後來又上山下鄉倒騰山貨,即便後來做生意,整日裡推杯換盞,也沒有將鍛鍊身體給落下。這一腳我使出了十分的力道,整個棺材蓋被我踢的,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被我這臨門一踢,剛剛闔上的棺材蓋被頂起來一條裂縫,但這棺木不知是什麼材質,沉重無比,我這一腳雖然將它踢了起來,卻並沒有全部踢開,瞬間便又壓了回來。藉着這瞬間的空隙,我發現了一個讓我驚心的現象,因爲透過那棺材縫,我發現棺材外面沒有人!
從我被拉入棺材,到我踢開棺材板,整個過程,我的反應非常迅速,我可以打包票,絕對不超過十秒。而在我進入棺材前,顧文敏、豆腐等人,都是站在棺材邊上的,他們怎麼可能在十秒內消失的無影無蹤?正常的情況下,發現我被困入棺材後,衆人不應該圍着棺材準備營救我嗎?
他們人呢?人到哪兒去了?
這些念頭在我腦海裡閃過,也只是瞬間的功夫,下一秒,整個棺材又緊緊閉合了。棺材裡一片漆黑,奇特的腐敗氣息透過防毒面具直衝腦門兒,那味道很怪,像屍體腐爛的味道,又像是木材黴腐時的味道,混雜在一起,十分難聞,如果沒有臉上的防毒面具,我恐怕會直接會被薰死過去!
這個念頭剛一閃過,忽然,那隻一直困着我的手,竟然從我的胸口,向着我的臉上移去,我心裡咯噔一下,冒起一陣不祥的預感,這纔想起自己手裡還抓着匕首,當即也顧不得那麼多,立刻去掰那雙手,準備一將手移開,就用匕首砍下來。
誰知那兩隻手力大無窮,似兩個鐵箍一樣,任憑我怎麼使力氣,都掙扎不開。轉瞬,那雙手已經摸到了我臉上,儘管隔着一層防毒面具,但我還是有種錯覺,彷彿那雙佈滿屍油的手,就貼着我的皮膚在撫摸一樣。
事情實在過於離奇,棺材裡的糉子,竟然學會偷襲了。我猛然想到了一種可能,難道那幾個進入墓室後就消失的日本人,並非找到了什麼密道,而是被拉入棺材裡害死了?一想到這個可能,我就渾身寒毛倒豎,想起了棺材上的圖案,心說:這居然是九具會吃人的棺材,棺材上帶着面具的人物圖案,是巧合,還是棺材本身就又問題?
兩千多年前的古人,又怎麼可能提前在棺材上雕刻上我們的造型?
不對勁,這超出了常識範圍,我甚至懷疑這一切是不是自己的幻覺。現在的情況,我根本沒辦法想太多,想也是徒勞,這會兒出去纔是最重要的。下一秒,那雙手摸上了我的面具,緊接着,我就感覺它將我的面具摘了下來。
摘下防毒面具的瞬間,我的反應就是吐。
沒有人能忍受這種味道,就彷彿是睡在腐屍羣裡一樣,除了腐屍的味道,還有一種更難聞的味道夾雜在一起,之前有防毒面具隔着,那味道也還能忍受,但當防毒面具被那雙手摘下來時,那衝入鼻腔的味道,直接刺激了我的喉嚨和胃,幾乎是瞬間,我就轉過頭吐了。
這情形要多噁心有多噁心,人還躺着就開始吐,穢物全部沾到了臉上,我想停下來,但那種味道不停往鼻子裡衝。
那已經不是單純的難聞,而是超出了人體嗅覺承受的極限,剎那間,我就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因爲我確信,那種味道如果再聞下去,我恐怕不僅僅是嘔吐那麼簡單,更有可能直接薰死。
這應該不是單純的氣味兒,這種氣味兒就和沼氣一樣,不斷髮着酵,最終產生有毒氣體。這個比喻應該是比較恰當的,閉住呼吸的瞬間,那種嘔吐感就沒那麼明顯了。棺材裡黑漆漆的,我一刻也不想待,而那雙手還不停的在我臉上摸,將屍油以及原本的嘔吐物,糊的我滿臉都是。
我不知道正常人在這種情況下會是什麼反應,大概真如同豆腐所說,我已經是個徹頭徹尾的變態,因此這一刻,除了恐懼和噁心,我更多的念頭是反抗,我不是個坐以待斃的人,多年的生存經驗告訴我,只有主動出擊,才能抓住更多的機會。
那雙手在我的臉上用力的按,手指甚至想伸進我的嘴裡,我死死咬着牙,感受到身體下面壓了個東西。我可以確定,我身體下面是個人,應該就是把我拉入棺材的糉子。剛纔我是一時受了刺激,這會兒心裡一黑,就想出了辦法。
屍死而撲人者,是爲煞,俗稱詐屍,盜墓的行話是硬糉子,而無形無質的鬼怪,我們一般叫軟糉子。
據說,硬糉子之所以會起屍,全是因爲水土的原因,水土深厚,則生氣不散,起而撲人。簡單來講,人有人氣,鬼有鬼息。糉子詐屍,就是有了人氣,受了生氣。這生氣可能是因爲當地水土的原因,也有可能是被活人驚擾,只需放了那股生氣,糉子自然不敢作祟。
這股生氣聚集在喉間,找準了門道就很好對付。
這些念頭都只是在瞬間,我早有經驗,這會兒冷靜下來,也不再徒勞的去踢棺材蓋,而是緊握着匕首,在黑暗中感受着身下糉子的身形,反着手準備去插糉子的脖子。但這一插,我竟然插空了,直到此時,我才發現了那個被我一直忽略的,讓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我現在的姿勢,相當於是壓在一具硬糉子身上,它在我身下,雙手桎梏着我,按理說,我的腦袋,這會兒應該也是擱在它的腦袋上面,甚至可以直接說,我的後腦勺,或許就對着它的鼻子。正常情況下,我的後腦勺應該可以感覺到咯人,因爲人的腦袋是硬的,糉子的腦袋更硬。但這會兒一插之下,沒有插到糉子的脖子,我才發現了不對勁……我的後腦勺並沒有放在膈應的人頭上,而是躺在一個軟軟的東西上,像是裹屍的被褥一類的東西。
那麼……人頭去哪兒了?
難道說,現在我背下面壓着的這具糉子,竟然是個無頭糉子?
我的心臟怦怦直跳,第一反應是不可能,因爲爺爺的筆記本中記載的很清楚,殘缺不全的屍體也可能詐屍變成糉子,但有三種屍體是無法起屍的,這和湘西趕屍中的‘三不趕’有些相同的地方。在爺爺的工作筆記中,無頭屍是不能詐屍的,因爲它們無喉、無嘴,鎖不住生氣。被雷劈死的屍體也是無法起屍的,湘西趕屍認爲,被雷劈死的屍體會魂魄具散,因此無法趕,但在倒鬥界的說法不一樣。
雷,爲天地之正,有書雲:雷出神怒,震懾惡鬼,爲六氣之正。被雷劈過的屍體,屍身會充滿雷氣,雷氣具體是個什麼玩意兒,我也說不清道不明,反正筆記上是那麼寫的。有雷氣裹在屍體裡,任何陰陽氣都無法靠近,屍體自然不可能炸屍。
除了無頭屍和雷屍外,第三種叫極刑屍,諸如挫骨揚灰,或者生前遭受極刑,割耳去目,斷足斬手之人,自然也難以起屍。
可是,我現在分明感覺不到身下的屍體有頭顱,那麼它又怎麼可能起屍害我?
我敏銳的感覺到事情不對勁,但究竟哪裡不對,卻沒有那麼多時間給我想了,那雙手無法伸進我嘴裡,便順着臉往下。
這會兒我什麼也看不見,臉上全是屍油和穢物,一口氣也憋到了底,但一想起要再聞棺材裡的味道,我就不想呼吸,然而就在此時,那雙手竟然猛的掐住了我的脖子。
那力道之大,讓人瞬間張嘴瞪目,不僅僅是窒息,這巨大的力道,更讓喉嚨處劇痛。人在這種時刻,都會本能的掙扎,我也不例外,一邊掙扎,手裡的匕首一邊朝着身下亂刺,但身下的屍體沒有痛覺,匕首刺上去完全不頂用,而我又找不到它的脖子。
痛苦絕望中,我心想:難道這真的是具無頭屍,莫非我今天就要葬送在它手裡?
緊接着我又想到了顧文敏她們,不由得心中一凜,心說:若我出了事,不說其餘人,顧文敏和豆腐肯定不會棄之不顧,但直到現在也不見有人開棺,他們必然也是遭難了。我又想到了那詭異的九具棺材,不由冒出一個可怕的猜測:莫非他們也同我一樣,也已經被拉入了棺材裡?
不,不行。我不能死。
第一,我不想死,第二,我得救他們。可是我現在自身難保,該怎麼辦?
之前我是畏懼那陣氣味兒,不敢呼吸,現在我即便想呼吸也做不到了,一邊掙扎,一邊承受着被掐住脖子的巨痛,一口氣很快憋到極限,手下的力道也越來越弱,肺部更像是要炸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