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商隊的藥材送來時,跟着藥材一起來的,是韓家男女老少連同學徒,共計五十餘人。
帶隊的就是小韓大夫,霍柔風看到小韓大夫,眼睛酸酸的。小韓大夫沒在四時堂坐診,他是雙井衚衕的,姐姐是連自己身邊的大夫都給送過來了。
“我姐呢,她在京城有沒有危險?”霍柔風問道。
“大娘子好着呢,黃嶺已經回到京城了,隨時都能護送大娘子回杭州,只是看大娘子的意思,一時半刻是不想走的。”
霍柔風心裡很難受,姐姐是想要留在京城等着她。
她想起還在西安的無名,心裡又好受了一點,或者姐姐更想去的地方,是西安吧。
只是現在去西安,路上太過兇險,她這纔想要安排姐姐回杭州。杭州是展家地盤,霍輕舟也在杭州。
爲此,她還派了黃嶺帶了一百多人回京,雖然她也想到姐姐可能不會離開,至少是現在不會走,可是當從小韓大夫口中聽到肯定的消息之後,霍柔風還是很難過。
晚上,她偎依在展懷身邊,大眼睛直勾勾望着帳頂,毫無睡意。
展懷知道她在想什麼,他沒有勸她,只是湊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怎麼辦呢,我們只能早點打下河南,要和大哥匯師,還要和加海比快,你看我們的時間真的很緊張。”
霍柔風嘆了口氣:“是啊,時間太緊太緊了,我還想早點看到姐姐和無名成親,我想當姨姨,過年的時候派利是。”
展懷笑了,他的小九真的可愛,從來不會去悲風傷秋,小九率真樂天,和小九在一起,想不快樂都不行。
霍柔風身邊還有一個更快樂的,那就是其其格,這孩子自從出征以後,就高興得什麼似的。上一場仗裡,女兵營出戰了,其其格趁着霍柔風督戰顧不上她,掄着大朴刀就上了戰場,事後掛了彩,帶着傷被霍柔風罰去了伙伕營。
她從五夫人身邊被罰去了伙伕營,換上別人這都是不光彩的事,可她開心得恨不能告訴所有的人,見人就要說她去伙伕營了,就好像整天都有人去找她一樣。
然後每天照例還要練字,練完霍柔風佈置的,還要再把霍炎的信再抄兩遍。
霍炎的來信她已經會背了,每個字都會寫,每個字都能寫得很好看。
於是她便給霍炎寫信,寫完拿去給霍柔風看,讓霍柔風幫她改一改。
霍柔風的頭都大了,自家大哥千伶百俐,長了一顆七竅玲瓏心,若是有朝一日讓他知道,其其格給他的信都是她這個做妹妹的修改過的,也不知道其其格會不會挨罰。
母親看着其其格長大,但卻從沒想過讓其其格做兒媳。並非是謝紅琳看不上其其格,而是無論是誰,都不敢給霍輕舟做主。
謝紅琳曾經說過,如果霍輕舟找個聰明能幹如霍大娘子那樣的媳婦,這日子恐怕也過不到一塊去。
霍輕舟除了自己妹妹,不是個能包容人的,他和展懷是兩種不同的性格,太聰明太有主見的女子嫁給他,兩個人針尖對麥茬,不一定真的般配。
所以霍柔風也就能夠理解其其格在京城住了半年,都沒被霍輕舟扔回韃剌的原因了。
天氣越來越炎熱,轉眼霍柔風和展懷離開西安已有三個月了。
吳大太太常常帶着阿元和阿瑣來看阿裳,吳欣欣有了身孕,張亭則跟着霍柔風出征了。以前在隨雲嶺馬場時,吳欣欣常去找霍柔風玩兒,謝紅琳對這個愛說愛笑的姑娘很有好感,現在見她懷孕一個人住在府裡,索性讓她搬到府裡陪着自己,這下子兩邊都有照顧,是件好事。
原本還以爲霍柔風走後,府裡會冷清下來,現在吳欣欣住進來了,謝紅琳和鍾夫人屋裡時時有歡聲笑語傳出來,就連小小的阿裳也沒有因爲阿孃不在特別鬧騰。
展愉早就從府裡搬出來,獨自住在一個偏僻的院子裡。
他已經把京城的事情全權交給了霍柔風,現在蘇淺和花三娘都是向霍柔風彙報,偶爾霍柔風會把花三孃的信轉給他。
展愉從霍柔風的信裡知道皇帝派人賜死芳儀,花三娘與郭玉齡合作,提前將芳儀李代桃僵換了出來,但是郭玉齡捨身赴死了。
他還從霍柔風的信裡得知,芳儀沒有遠去,就住在霍柔風在京城外的一座小田莊裡,她的身體不好,人也憔悴。
展愉明白霍柔風爲何會把人安排在那裡,既然把芳儀救出來,按理說應該把人送得越遠越安全。
可是送到哪裡呢?
鍾夫人早已表明態度,她容不下芳儀這個兒媳,展家也容不下她。
同爲展家兒媳的霍柔風,也只能先把芳儀安置在自己的莊子裡,無論把人送到福建還是送來西北,都不合適。
展愉清楚霍柔風把這些事情告訴他的原因,一來是要讓他知道,芳儀爲他做了許多,也讓他放心,芳儀雖然九死一生,但性命至少是保住了;二來也是希望他能夠說服鍾夫人。
霍柔風雖然永遠也不會與芳儀做什麼親如姐妹的好妯娌,但是展家多個兒媳,大伯子夫妻團聚,她也樂見其成。
可是展愉依然什麼也沒有做,即使母親勉強同意了,芳儀會來嗎?他和芳儀又能如何呢?十幾年都過去了,他們從來也沒有像真正的夫妻那樣相親相愛,所以即使他和芳儀團聚,也很難冰釋前嫌。
他住的這座宅子,雖然偏僻,但是很雅緻。他每隔兩三天就會去府裡,給鍾夫人請安,問候謝紅琳,抱抱小阿裳,還會去城外的煉製坊,他和無名很投緣,無名見多識廣,而他話不多,一個說一個聽,有時他還會動手,向無名討教。
每次從煉製坊回來的路上,展愉都會繞路去看望小夜。小夜病得很重,謝紅琳派了自己身邊的採荷守在小夜身邊,採荷精通醫術,有她照顧小夜最合適不過。
今天展愉又來看望小夜了。
小夜坐在院子裡的湘妃榻上,掙扎着要起身給展愉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