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及笄禮結束後,霍柔風找個機會把展懷叫到院子後面的酸棗樹下。
“小展,那年在京城裡,我聽你說國公爺派了一位姓姜的幕僚給你,後來爲何再也沒聽你提起過?”
霍柔風指的那年,還是展懷沒有領兵討伐榮王之前,算起來已是三年多以前的事了,若非今天看到這條手串兒,霍柔風早就忘記了。
展懷一怔,不知霍柔風爲何會問起這件事,他道:“我之所以沒有再提,是因爲姜先生沒來京城,半路上就回了福建。”
“沒來?”霍柔風大奇。
她還記得當年展懷告訴過她,姜家幕府由來已久,可是舉世知道姜家的卻鳳毛鱗角,這是因爲姜家平素極爲低調,子弟鮮少在外面行走,但就是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家族,自古以來,幾乎每一次改朝換代,都會有姜家子弟參與。而姜家之所以會派子弟協助展家,說來簡單,展家早年曾有恩於姜家。
那個時候,展懷一個人在京城,闖了很多禍,閩國公不放心他,才讓姜先生過來協助他。
按理,若非閩國公改變了主意,姜先生是不會半路回去的。
“詳情我也不知,只是聽說是姜先生自己要回去的,我爹和我大哥對姜先生尊重有加,他說要回去,自是不會爲難於他。”展懷說道,他四年沒回福建,也四年沒有見過父兄,這件事也只是聽說而已,卻沒有當面問過父親和大哥。
“小九,你怎麼想起問這個了?”展懷問道。
說着,他的目光便落到因爲霍柔風撫摸樹幹,而露出一截的皓腕上,那裡戴着一條晶光四射的手串兒。
“這條手串兒你是不是見過?”他繼續問道。
“你怎麼知道的?”霍柔風一驚,下意識地撫摸着腕上的手串兒。
“我見你盯着手串兒好一會兒,像是看到一件久違之物。”展懷說道。
霍柔風莞爾,原來當時自己的小心思,還是沒能瞞過展懷。別人都沒有注意,卻只有展懷發現了。
小展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吧。
她點點頭:“這條手串兒是......這條手串兒的出處,也是一位姓姜的先生。我看到這條手串兒,便想起當年國公爺請姜先生來京城協助你的事了,這才找你問問。”
差點就說漏了,這可不是平時偶爾說一句上輩子就能解釋清楚的,她總不能說,這條手串兒是她前世丟掉的,她弄丟了手串兒,母親責罰了她宮裡的人,卻沒有責備她,只是說了句:“可惜了姜先生的一番心意。”
並非她想瞞着展懷,而是不想讓展懷知道,她是與展懷的曾祖母有交情的人,拋開君臣不談,她也比展懷高出三代,對,就是展懷祖母那輩的人了。
這真是尷尬。
展懷果然釋然,在他看來,就是這條手串兒是小九小時候戴過的,或許是怕她太小弄壞了,所以霍太太給收起來了,叮囑霍大娘子等到小九長大後再交給她。
恰好,這條手串兒是霍家從一位姜先生手中拿來的。
“無妨,姜先生那次沒有來京城的事,或許我娘會知道,我去問問她吧。”展懷說到。
可是在鍾夫人那裡,展懷什麼也沒能問出來。
“姜先生啊,他在去年冬天就走了。”
“那年去京城的事啊,他只說是還沒到時候,之後便什麼都不說了,你爹自是不會多問。”
這次來榆林,霍輕舟是打着辦公差的名義繞道來的,及笄禮的次日,他便要離開了。
霍柔風對他說道:“你留在京城,要處處小心啊。”
“暫時還沒人知道我的身份,你也一樣,待到娘從韃剌過來,你更要慎重”,霍輕舟說到這裡,嘆了口氣,道,“我還是和展懷談談吧。”
聽他沒頭沒腦來了這麼一句,霍柔風便道:“小展挺好的,是你整日對他不好。”
霍輕舟皺眉,我只說要和展懷談談,又沒說和他打架......
“鍾夫人是要等到娘來了,她纔回福建嗎?”他沒好氣地問道。
他原以爲展家會趁着他在榆林,向他提親,可是鍾夫人也只是他剛來時和他說過幾句話,絲毫沒有提親的意思,他便猜到,展家是想要繞開他這個當兄長的,直接去向母親提親。
父親已經不在了,長兄爲父!
氣死了,長兄爲父他們不懂嗎?
見他臉上如同四季飄過,霍柔風白他一眼,道:“展家和我們家是幾代人的關係了,既然到了榆林,鍾夫人自是想要和娘見上一面,你別亂想。”
霍輕舟越想越氣,若不是他在京城還有別的目的,這會兒都想不回去了。
他道:“我會給娘寫信的,讓她留你幾年,不要讓你早早地嫁出去。”
霍柔風推他一把:“比起我的事,娘一定更操心你的親事。”
看着眼前越來越嬌豔的妹妹,霍輕舟心裡一片溫柔:“有沒有想要的東西,哥回京城後讓人給你送過來。”
“有啊,我想吃老滄州的羊腸子,還想到茶樓裡聽說書,可是這些也沒辦法送來啊,要不你給你找些新出的詞話本子吧。”
“好,我記住了。”
聽說霍輕舟要走了,其其格便跑了過來,生澀地說道:“我要和你一起走。”
她從小在馬場里長大,霍柔風的馬場還沒有她家的大,對她沒有吸引力,她來中原,可不是來看馬場的,她想去看在草原上看不到的東西。
霍輕舟笑道:“好啊,你想去哪兒,哥哥帶你去。”
其其格想了想,道:“我要去天橋。”
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裡聽來的天橋,十二三歲的小孩子,自是對那種熱鬧的地方感興趣。
霍輕舟哈哈大笑:“那可不行,你娘不會讓你去那麼遠的。”
其其格嘟起嘴便跑開了,沒過一會兒,就拖了阿平來到霍輕舟面前,用喇剌話說道:“你若是不相信,可以問阿平,我娘可沒有說不讓我去天橋。”
霍輕舟看向阿平,這是個放到人堆裡就會認不出來的人。
阿平憨笑:“夫人的確沒說不能去天橋,中原如此之大,夫人自是不能每個地方都要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