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幾個丫鬟以外,霍柔風還帶了一個人,那就是畢道元。
其實她更想帶的是花三娘,可是也不知道花三娘又去哪裡了,已經幾天沒在雙井衚衕露面了,霍柔風只好讓畢道元和她一起去。
畢道元腿有殘疾,不良於行,到京城後幾乎沒有離開過雙井衚衕,因而沒有人認識他。
他拄着柺杖,由兩名小廝攙扶着走出大門,就連霍家的門子居然也不認識他,問采芹這是哪一位,采芹冷冷地道:“九爺的事也是你們能問的?”
門子縮縮脖子,不敢再問。九爺身邊的這位采芹姑娘,說起來比九爺的脾氣還要大些。
三頂轎子停在國公府門前,小廝過去遞名帖,這名小廝是霍家來京城後買的,一直在畢道元身邊服侍。
門子拿了名帖進去,好半天也沒有出來。
畢道元有些無奈,也不知道九爺的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讓他來到這什麼國公府,可是名帖上寫的卻是羅傑大夫的大名。
過了足足半炷香的功夫,國公府的側門重新打開,這次出來的是一位鬚髮花白的老者,他操着一口京片子問道:“哪位是羅大夫啊?”
畢道元由小廝攙扶着走過來,霍柔風和采芹連同另外兩個丫頭跟在他身後。
畢道元衝着老者抱抱拳:“學生便是羅傑。”
老者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皺皺眉道:“你是羅傑?怎麼這麼老?”
畢道元是見過羅傑的,他的確比羅傑大夫年紀大,可是這話由一位老人家說出來,他還是很不舒服,我再老也沒有你老吧。
可他也只能無可奈何地道:“學生癡長了幾十春秋。”
老者臉色卻冷淡下來,衝着畢道元揮揮手:“二爺沒在府裡,你請回吧。”
畢道元一怔,他還以爲這樣就能進去了,沒想到卻把他給打發了,他正要開口說話,一隻白生生的小手從他身後伸了過來,他頓時聞到一陣清清甜甜的果香,正要回頭去看,就聽霍柔風說道:“老人家,勞煩把這件物事拿進去給識貨的看看,看看可是貴府丟掉的。”
老者一怔,正想再問,可看到那丫鬟手裡的水晶猴子晶瑩剔透,不像是尋常能夠見到的,莫非是長公主的東西?
他不敢怠慢,接過那隻水晶小猴又閃身進去,大門重又砰的一聲關上。
這一次比上一次要快得多,也不過半盞茶的功夫,那老者便氣喘吁吁地打開了側門,看他那樣子,倒像是一路跑着過來的。
霍柔風的小嘴咧開,綻放出一個歡快的笑容。
果然啊果然,這座看上去死氣沉沉的國公府裡,還真藏着一位識貨之人。
走進國公府,霍柔風不由感慨萬千。
她還記得這座宅子原是前朝的郡王府,母親把這座府第賜給閩國公時,朝臣們還曾有過異議,說這座宅子原是王府,即使依制改換門庭,可是佔地面積依然很大,做爲國公府於禮不合。
後來閩國公自己也上了摺子,母親便下旨將這座宅子的一部分闢了出來,後來修了一條路,路的對面則是幾名文官的宅子,後來還取了新名字,文盛衚衕。
可是之後百餘年裡,展家人都沒有再在文盛衚衕的國公府里居住,這宅子便一直空着,衚衕對面的幾名文官在女皇帝駕崩後也不知所終,他們的府第更換幾手,到了如今,住在那裡的都是尋常人家,霍柔風聽黃嶺說,兩座宅子裡,甚至同時住了十幾戶,已經變成了大雜院,而文盛衚衕的名字也無人再提,現在京城裡的人都叫這裡核桃衚衕,據說得名於衚衕口的幾棵核桃樹。
霍柔風決定要來國公府裡,在府裡問了好幾個人,也沒人知道文盛衚衕,還是黃嶺出去轉悠了一圈兒,纔打聽到閩國公府座落在覈桃衚衕,至於核桃衚衕以前叫文盛衚衕的事,恐怕也只有霍柔風一個人知曉了。
這百多年來,核桃衚衕的閩國公府也只有看宅子的下人,平日裡大門緊閉,偶爾展家的人奉旨進京,纔會看到這裡有人出入。
直到最近幾年,展愉尚了長公主留在京城,閩國公府纔有人氣,否則京城裡的人快要忘記還有一座國公府了。
霍柔風幾人跟着那位老者走進來,有粗壯婆子趕着青油車過來,畢道元上了一駕,霍柔風和丫鬟們上了另外一駕。
采芹悄悄咂舌,對霍柔風道:“這國公府可真夠大的啊,奴婢在杭州時覺得柳西巷的宅子就夠大了,可也不用在府裡就要坐車的。”
霍柔風悄聲道:“國公府是依制而建,佔地多少房屋幾間都是有制可依的,除了王府便就是國公府最大了,咱們家的宅子修得再氣派,也不能超過他們。”
采芹連連點頭,很快又道:“可惜這麼大的地方,到處都是冷冷清清的,咱們這一路走過來連個人影子也看不見,哪像咱們府上,幾步以內叫一聲,立刻便有人應聲。”
不用采芹說,霍柔風也發現了,這座國公府雖然依然氣派,一草一木一處一景也都打理妥當,可是卻正如采芹所說,四處都是冷冷清清,他們所過之處,連一個人也看不到。
想來那位展駙馬也是個不愛熱鬧的,可是連人都看不見,難道他平時都不用人來服侍嗎?
霍柔風一邊想着,一邊搖頭,再把頭探向青油車外,看外面的景緻便覺憑添了幾許蕭索。
青油車在一座院子前停下,趕車的健婦並沒有走遠,而是在不遠處的一株合抱粗細的銀杏樹下候着。
老者領着他們走進院子,院子有穿堂,那老者讓他們在穿堂裡等着,他則向裡面走去。
霍柔風擡眼看去,見穿堂裡只放了一張古舊的紫檀木條桌,除此以外,連張椅子都沒有。
畢道元搖頭,這裡的佈置也太寒酸了吧,雖說不是展家人常住的地方,可是這裡畢竟是國公府啊,怎麼倒像是快要窮得變賣一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