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長河看着蕭塵輕輕一嘆,道:“不錯,你雖然只有十四歲卻已經是一個男人了,比我這個拋家棄子的男人強了何止千萬倍。那時候看着你坐在野豬的屍體旁歇息我的心中竟是說不出的失落和難過,但卻也感到了無比的喜悅,失落和難過是因爲你年紀輕輕卻已經擔負起了一個男人的職責而我卻只能躲在暗處悄悄的看着你們的失落與悲傷以及生活中的所遇到的一切艱難。我喜悅的是看到你獨自殺了一頭野豬竟然比我擊敗少林八個和尚從同袍堂幾個老傢伙手中死裡逃生還要興奮許多。從那一天起,我知道你已經大了,再也不需要我暗中的幫助,也是從那一天起我很少再回青城再回又一村了。”
蕭長河接連說了這許多話後臉色一時間變的蒼白之極,雖然楚小云百般勸慰,但他卻固執的不肯停下休息片刻,輕輕轉頭看着楚小云微微一笑道:“這些年我受過的傷沒有誰比你更清楚了,大限到了,誰也跑不了。”
楚小云淚如雨下,泣不成聲,緊緊擁着男人再也不發一言。
看着楚小云緊緊擁着自己的父親,蕭塵的心中沒有仇視,沒有嫉妒,沒有憤怒,有的只是哀痛和心酸。正如他們適才所言,這些年中,若不是這個女人一直靜靜的緊緊的跟隨在他的身後他的生活會是怎樣的寂寞乏味怎樣的空虛難耐?因爲對那個自己從未見過面的母親的眷念和思念他失去了太多太多,多到他思念的女人用十生百世的時間也遠遠償還不了。
“塵兒,我有十八年未曾聽你喊我一聲父親了,雖然我知道自己並沒有這個資格,這十八年中我沒能做好一個父親,讓你失去了太多太多,多到我這一生一世也償還不了。”蕭長河虎目含淚,語氣酸楚,“可我還是想你聽你喊一聲父親,也讓我在黃泉路上走的不寂寞。”
說完之後,似乎失去了所有力氣再也站立不穩,頹然倒地。
“爸!”蕭塵驚呼一聲,頓時跪倒在地,心中對他所有的仇恨在這一刻煙消雲散再也不能撼動他悲傷寂寞的心靈。
“塵兒,我…我…我沒……事。”蕭長河被楚小云攙扶坐在地上後看着蕭塵斷斷續續的笑道。
父子在月光下四目對視,悲傷、酸楚、失落、幸福、安詳、……
人羣中驀然發出一聲劇烈的響動,楚小云微微側目,方纔發現場中的比斗的雙方早已不再是唐逸和李飛檐,此刻已經變成了諸葛子瞻和一個體型微胖的老人,唐門老六,唐雲夏,一個光明磊落的名字,一個卑劣無恥的人心,何等的諷刺,然而世事就是這般的奇妙。響動是唐雲夏被諸葛子瞻一腳踹翻在地發出的聲音,而看向諸葛子瞻的時候,老人乾淨潔白的面龐上滿是憤怒、不屑、鄙夷、嘲諷、……
“唐老六,你除了偷雞摸狗暗箭傷人還會點別的嗎?”諸葛子瞻捂着胸口諷刺道。
唐雲夏雖然倒地但臉上卻沒有一絲落敗羞辱的神情,就那般躺在地上瞪視着諸葛子瞻,冷笑道:“諸葛小兒,你中了我的暗器難道還想活命嗎?”
諸葛子瞻雖然怒極,但卻知道這個人雖然行爲卑劣但暗器功夫卻着實不弱,在唐門中也是數得上號的,當下也不敢因爲太過暴怒而導致血液循環加快。
就在這個時候,一輛兩門吉普牧馬人轟然發出一聲轟鳴,渾身沾滿水跡卻恍若從天而降的天神般停在人羣背後。車門打開,一個穿着青黑色風衣帶着一副遮去了大半容顏的女人姿勢優雅的走了下來,輕輕摘下墨鏡,露出一張驚世駭俗的空靈面龐,眉如墨畫,目似秋水,瓊逼高聳,潔白的面龐上泛着一些淡淡的紅潤,嘴角掛着一絲微笑,一頭烏黑長髮被女人盤在頭頂,看起來說不出的乾淨利落,張秋靈,正是不久前驅車從南京趕來的女人。
隨着這一聲轟鳴,人羣紛紛側目,看向這個恍若天降的女人,而女人的目光在人羣中逡巡了一番後不緊不慢的向着蕭塵走去。
看着這個走向自己的女人,蕭塵的眼神中充滿了驚駭、喜悅、悲傷、憤怒、幸福、…………
坐在地上的蕭長河似乎又恢復了一些體力,看着蕭塵微微一笑,提醒道:“塵兒,你被她騙了,海達小區的那次槍殺只是她做的一齣戲。”
張秋靈款款而來,如絕世佳人,如翩翩仙子,直到蕭塵面前三步外方纔停下腳步,看着男人微笑道:“我騙了你,恨我嗎?”
蕭塵神色變幻,一時間複雜之極,可卻是幸福和憤怒交替出現的次數最多,最終,蕭塵起身大步走到女人的面前,一個熊抱,將女人緊緊抱在懷裡,便如十四歲那一年抱着野豬一般緊緊的抱着,再也不願鬆手,開心已及的說道:“我真是天下最大的傻瓜,竟然沒看出來你那次竟然只是騙我。”
感受着男人懷抱的溫暖,張秋靈掙扎着方纔稍稍有了說話的氣,嬌笑道:“當真不恨我?”
“你能站在這裡便是老天給我的最好禮物,以前的事情我已經記不清了。”蕭塵大笑道。原本因爲蕭長河而悲傷無比的心也因爲張秋靈的突然出現而好轉許多。恨?爲什麼要恨,她能安然無恙的站在蕭塵的面前便已經足夠。
“看不出來你這個刁民竟是這般的大度,也不知道心裡是不是這麼想的。”張秋靈玩笑一般的嬌笑道,心情也因爲蕭塵的興奮而愉悅許多。
“我的心很小,小到你那次去了以後再也裝不下任何事任何人,就連活着對我來說也是一種折磨。”蕭塵微微鬆開一些女人後直視着女人的面龐,如一個真情告白的男孩,真誠已極。
聽着男人這麼說的時候,張秋靈心中五味陳雜,片刻後,同樣直視着蕭塵,柔聲道:“蕭塵,我騙你一次,但絕不會再有第二次,等此間的事情了結以後回到南京我便將一切的事情都告訴你,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