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殷暖一驚,下意識的和水奴對視了一眼,兩人幾乎立刻便回想起之前雨中遭遇水匪一事。
老翁點頭,說道,“聽看見的漁民說船身雖然被水匪毀得亂七八糟,但是能看出來是一艘極華麗的大船,平常人家難得一見。”
殷家和宋家的大船都是極爲華麗的,他們一路行來也基本上沒見過能與之相比的。而殷家的船被先前一把大火燒了,那麼老漁翁所說的很可能就是宋家的大船。水奴又問了老翁一些關於大船的築造風格和桅杆等特徵,果然是宋家大船無疑。
殷暖心裡擔憂起來,也不知阿嬰阿元他們怎麼樣了?刀劍無眼,阿嬰年歲較小,就算武藝再好又能對付幾人?萬一水匪把先前的仇恨一併算上,怕是討不了好。
正胡思亂想着,手忽然被人握住,殷暖回頭,見水奴對他笑了笑,安撫的點了點頭,心裡忽然便安定下來。
待老翁說完,水奴問道,“老人家,此去縣城可遠?水匪如此猖獗官府不管嗎?”
“唉!”老翁嘆道,“此去縣城倒是不遠,步行四五個時辰也就到了。聽說上面也派過兵來剿匪,水匪狡兔三窟、神出鬼沒的,找不到也是沒辦法。”
殷暖道:“既有水匪虎視眈眈,平日生計可怎麼過?”
老翁道:“除了不分晝夜搶劫來往船隻,像我等平常漁民,水匪則是半年來搶掠一次,以便獲得更多糧食,不過……”老翁忽然氣憤起來,“他們若只是搶奪糧食也就罷了,若是聽聞哪家有年輕的娘子,便會前來強擄,我那兒婦便是、便是被他們擄了去。”
殷暖和水奴聞言都是大吃一驚,下意識的看向一邊憨厚寡言的青年。青年憶起往事,也是滿臉的傷痛。
“一年前拙荊被他們擄了去,半途上不從,便跳水身亡了。”
兩人一時無言,靜了半響,殷暖低低開口道:
“抱歉,吾無意說起,請節哀!” Wωω ¤T Tκan ¤¢O
青年緩了緩自己情緒,搖頭道:“無妨,這些都是水匪的罪過,與你們無干。”
老翁也平靜下來,看向兩人道:“你們問縣城做什麼,可是要歸家去?”
水奴點頭道:“總不好一直叨擾貴地。”
老翁道:“這倒不打緊,不過能歸家總是好的。不過你們姊弟二人獨自上路實在危險,這樣吧,讓小郎去通知你們家人,讓他們從陸路來接你們可好。”
“就不勞煩阿兄了。”水奴道,“此去距離建康已經不是很遠,我們打算先去縣城,然後找一家信使去親戚家裡送信讓他們來接就好。”
“如此也行。”老翁點頭道,“既然如此便讓小郎明日一早送你們姊弟二人前往縣城吧。”
“那就有勞阿兄了。”
再是憂心船上殷嬰等人,但按老翁所說此去縣城需要四五個時辰,即便現在立即啓程,只怕走到縣城之後也已經是半夜時分,什麼也做不成了。
水奴安撫的拍了拍殷暖的手,示意他相安勿躁。
老翁和青年用了午膳之後又休息片刻,叮囑水奴姊弟幾句,便又帶着漁具出門了。
水奴收拾完廚房,出門就見殷暖站在葡萄架下,有些怔怔的看着遠處滔滔流水。
“暖暖!”
殷暖回頭,斂去眼裡的擔憂,淺笑道:“阿姊。”
“在想什麼?”水奴走過去在石桌前坐下,見他又回過頭去看着遠方,神色黯然,又道,“怎麼,還在擔心嗎?”
“嗯。”殷暖點頭,“這些水匪人性眠滅,做事兇殘,阿嬰他們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水奴心裡也很焦急,只是被困在此處,就算有什麼決定也只能等到明日,再多的擔憂也不過傷心傷身而已。
“阿元機靈,七郎君身手好,他們一定會沒事的。“
“嗯。”殷暖點頭,“只能如此想了。”
深秋的太陽依舊悶熱,河面上吹來的風已經沒有晨間的幽涼,殷暖低頭看着自己的身影,依舊停留在原地不曾移動過,時間過得很是漫長。
“暖暖。”水奴想了想,擡頭問道,“這一次之後,你有想好怎麼面對此事嗎?”
“阿姊說的是?”
水奴看着他,緩緩的說道:“你我在此處的原因,你落水之前的事。”
她並不是想要逼他仇恨什麼?畢竟不管怎麼說,那都是他的阿姊,而且此時不肯定殷昕是否知曉,不過水奴直覺此事只是殷蘿主意,至少她受命的那個人不會是殷昕。
這倒並不是她如何相信殷昕,只是從這段時日的所見來看,殷昕有些地方和趙氏殷蘿是不一樣的。當然,既然已經牽扯了殷暖性命,不管殷暖有什麼想法,她都竭盡所能去爲他求證便是。
殷暖頓了頓,點頭,聲音前所未有的低沉壓抑,“吾有想過。”
水奴並不意外他的答案,殷暖性格和善,但並不等同於軟弱可欺。
只聽殷暖又道:“四阿姊想必是肯定我此次必死無疑,所以纔會親自引我出去。”
“暖暖……”
水奴有些擔憂的看着他。
“吾沒事。”殷暖搖搖頭,聲音柔軟了一些,“這樣的事情其實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雖說是血親,但其實還不比一個走在街上擦肩而過的陌生人,至少相互擦肩錯過的那一瞬間能得一個無害的笑容。”
雖說的是手足相殘的殘忍之事,但是殷暖柔柔軟軟的嗓音反倒像是在勸慰她對這些事要看開一些。
或許一直都是水奴想錯了,殷暖並不是一個需要人時時呵護的小孩子。他的心早已經堅強到足以包容別人的地步。
“那麼暖暖你打算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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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也不做。”殷暖道,“也幸好,這一次推我下水的不是四阿姊本人。說是她的錯,其實也是我自己的原因,已經防備了這麼多年還這麼輕易就中了她的圈套,此次遇難也算是一個警醒。只是連累阿姊你讓我很是慚愧。”
水奴搖頭,“你平安,這一跳也算是值得。”
殷暖心裡感動,又對她笑了笑,接着道,“若這次他們平安,之後相見,四阿姊驚訝之下倒打一耙也是可能的。”
謝氏總是擔心他心性純善會受人欺負,其實這些人心叵測之事,殷暖早已經看得比所有人都清楚,只是不願說出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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