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師兒死後,事情看似是告一段落,可是眼下情況不容樂觀,八個陰沉木匣全在弘曆手中,而開啓木匣所用的血液也仍舊差至今還未出現的五皇子,尚舒也不知道被李師兒關在什麼地方,我們這般毫無頭緒,只能在地下酒吧的小房間裡坐以待斃。
“事已至此,你們難道還有繼續所謂的使命麼?”王弘敬今日來複查我和程祥的傷口,末了突然丟出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來。
程祥和章正同時擡頭向對方看去,誰也沒有說話。
我雖然沒有回頭,卻還是豎起了耳朵,因爲我十分期待此時此刻他們能告訴我,他們不再執拗於什麼金君和石牀。留在這個地方,弘曆總有一天會找到我們,然後強行奪走我們手中的皇子血樣,這樣一來我們根本沒有任何翻身的機會。我多想聽到他們親口告訴我,他們累了,不想在繼續下去了,即刻就丟下眼前的一切想盡辦法救出尚舒,然後去他媽的大金和天石,我們四人尋一無人山谷隱居於此,再也不管這個糟糕的世界今後會遇到什麼樣的變故。
然而等待我的只有無盡的沉默。
程祥率先打破了寧靜:“你不懂,我們所謂的使命,如果不去完成,我們所有人,都會死。”
我泄了氣般癱坐在沙發上,擡眼看向章正。
自從子息大人灰飛煙滅之後,章正就變得更加不愛說話了。他坐在電腦桌前雙指飛快地敲擊鍵盤,不知道在做什麼樣複雜的運算,絲毫沒有因爲王弘敬的問題而有所停滯。
王弘敬自然不明白程祥在說什麼,嘆了口氣搖搖頭,遞給我一個無奈的眼神,隨即轉身離開。
屋子裡頓時冷清下來。鴻兮回竹崆大師那裡躲避弘曆採集血樣的追捕,房間裡只剩下捧着杯子吃藥的程祥和冷漠坐在電腦前的章正,我夾在他們之間,低頭不語。
“你覺得我們能反敗爲勝麼?”程祥看我不說話,徑自走到了章正的身邊,將手中的水杯放在桌子上。
“反敗爲勝?你指的是什麼?”章正頭也不擡,細長的眼睛看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
“幹掉弘曆,救出尚舒,復活金君,將世界拱手想讓。”程祥一個字一個字地回答。
我有些惱火,猛然坐起身子:“到現在了,你爲什麼還在想着復活金君!!?”
程祥愣住,他顯然不知道我爲何發這麼大的火,手足無措地站着:“我……不然呢?我能活到現在,不就是因爲這個使命的原因麼?”
“你就折磨貪生怕死嗎?”當我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我便後悔了。是啊,貪生怕死的不應該是我纔對嗎?如果我不貪生怕死,我爲什麼不提出之前子息大人告訴我了結一切的那個方法?
可是我卻遲遲沒有行動。
我不就是貪戀着和程祥在一起的時光嗎?這樣的我,又有什麼資格去指責程祥?
章正不爲所動,繼續手中的動作,隨後突然猛敲鼠標,長長嘆了口氣:“你們……安靜點。”
程祥和我都沒有說話,心裡各自揣摩着方纔的對話。
“我不管你們怎麼想,”章正停下動作開口,“眼下的情況我已經盡力分析過了,我們沒有反敗爲勝的可能。但是,我們現在聚集在這裡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你們有考慮過麼?”章正擡頭看向我們。
“目的?我能有什麼目的,一直以來,我不都是你們說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嗎?”我沒好氣地回答。
章正站起身:“子息大人的離開,讓我徹底看清了所有的事實。曾經我們說過,即便最後我們真的成功將金君從大金帶回這裡,同時保留了金君的記憶和天石心想事成的能力,到最後,我們又會落得什麼樣的結局?”
程祥眨了眨眼:“金君不曾有對我們許諾過什麼,他給予我們得以長壽的鎖魂印,不過是爲了留下幾個幫他幹活的下人罷了。”
“所以……我們爲什麼從來不懂得反抗?”章正一字一句,慢慢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和程祥都怔住。
章正端起了剛纔程祥放在桌子上的半杯水一飲而盡:“如我所說,我們的性命掌握在金君的手中,不管金君復活與否,他隨時都能夠要了我們的命。不管你們怎麼想,我早就受夠了這種被束縛的感覺,我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永遠和子息大人在一起。”
“你要自殺嗎?你這是在留遺言給我們嗎?”我愣了。
章正用鄙夷的眼神掃過我的臉頰:“你覺得有必要嗎?”他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我所說的,是真正的在一起。”
程祥貌似捕捉到了章正話中的意思,神情有些緊張地追問:“你到底在說什麼。”
章正垂下雙眼:“我想去大金。”
我和程祥再次雙雙愣住。
“我們都知道,大金是平行於我們這裡的高維度空間,而且弘曆也說過,自己曾經也利用石牀創造出了另一個平行空間,這些平行空間互不影響,各自運轉,在那裡,你能夠控制一切,甚至是讓已經死去的人復活。”
程祥猛然抓住章正的衣領:“你瘋了?”
章正冷笑:“是的,我瘋了。我現在想做的,就是打開陰沉木匣,開啓石牀的能力,然後躺在上面一刀結束自己,來到一個自己主宰的全新的世界,那裡無所謂叫什麼,可是那裡沒有什麼金君沒有什麼使命,只有我,而那裡的我能夠主宰一切,壽命也不再因鎖魂印受限,我可以在那裡創造出一個新的子息大人,然後我們就這樣永遠活下去……”
“可你明明知道那都是假的!!”程祥反駁。
章正閉上眼:“假的?你何出此言?如果我到了那裡,那麼這個世界的你們,於我而言纔是假的。”
程祥無法反駁,怒氣衝衝地鬆開了手,卻一拳打在章正的臉上。章正毫不示弱,擡手就阻攔了程祥的攻擊,同時一腳踢向程祥腿部的傷口。
我愣愣地看着眼前這兩名從一開始一直守護在我身邊的男人打做一團,卻根本無力去做些什麼。我默默地淚流滿面,捂住自己的耳朵蹲下來。
我想,我知道該怎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