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盪於辦公廳內的腳步聲既緩慢又詭異,彷彿每走一步都異常謹慎。讓我膽戰心驚的是,聲音並非來自前方,而是從身後傳來。我慌忙轉過身來,手腳並用地往後退,縮進辦公桌底下。雖然這樣也不見得安全,但總算有一份自我安慰的安全感。
詭異的腳步聲漸漸靠近,但仔細聆聽卻發現似乎是來自另一個房間,難道對方正從二樓下來?正當我爲此略感安慰時,一把冷酷的女性聲音響起:“什麼人?”隨即整個辦公廳便亮起來。
經歷漫長的黑暗,在剎那間重見光明時,往往需要更多時間去適應。此刻雖然眼前一片光亮,但我還是什麼也看不見,只好閉上眼睛等待。我能靜心等待,但對方卻不能,她的顯然比我更緊張。只是片刻的時間她就已經來到辦公桌前,冷酷地喝道:“你是什麼人,快出來!不然我就開槍!”她大概把我當成小偷了。
爲免無辜地捱上幾顆“花生米”,我連忙叫道:“紫蝶,是我。”雖然眼睛還沒能適應,但單靠聲音我就已能認出對方就是我要找的人——花紫蝶。
雙眼終於適應了光明,不過接下的事情可讓我感到十分難堪,因爲我得在紫蝶面前很窩囊地從桌底下鑽出來。而萬萬沒想到的是,之後還有更窩囊更難堪的事情等待我。
“慕申羽!你怎麼會躲到桌子底下?”身穿警服的紫蝶一臉驚奇地看着我。也許因爲一時沒反應過來,她的手槍還指着我的腦袋。
雖然只是相隔了三個月,但眼前的可人兒明顯要比之前成熟了,也許是因爲環境的轉變吧!畢竟現在她已經不再是在父親保護下的幼苗,而是能獨當一面的副所長。
我可不想直接跟她說,我是因爲害怕才躲在桌底下,當即岔開話題:“你還好意思說,我一個來到這裡人生路不熟,你不來迎接我也就算了,給你打電話你還把手機關掉,害我要自己摸黑進來找你。現在好了,終於把你找到了,你可竟然想殺人滅口!”邊說邊把她手中那把對準我額頭的54式手槍輕輕移開。
“你怕什麼,子彈都在槍套裡還沒裝上,只是嚇唬你一下罷了。”她把手槍收插回腰間的槍套裡,並用外套遮掩,然後手機掏出來查看,當即輕拍自己的額頭:“唉,沒電也沒發覺,這些日子可是真是忙暈頭了。不過,你就算要找我,也用不着找到桌底去吧?”長生天啊,她怎麼又把話題轉回來。
正當我盤算着該如何再把話題岔開時,她突然驚叫道:“哇!怎麼倒下來了?”隨即快步走向我剛纔被“殭屍”壓住的地方。
我往那裡望向,差點沒當場暈倒,剛纔把我嚇個半死的“殭屍”,原來是的銅像!
她走到銅像前想把它扶起,但使盡力氣也擡不動,我見狀便趕緊上前幫忙,跟她一起把銅像扶起來。把銅像放回原位後,她便問我:“你剛纔在這裡搞什麼鬼啊?我在二樓看檔案,聽見樓下叮叮噹噹的,還以爲是那個小偷不長眼跑到這裡來呢!”
“我還沒吃晚飯呢,你該不會讓我餓着肚子等到天亮吧?”我趕緊移動話題。
“你不說,我也沒想起自己也沒吃晚飯……”她遲疑了一下又道:“你還沒告訴我,剛纔發生什麼事了?”
“今天的天氣真好,我們現在開車去兜兜風好不好。”我裝瘋扮傻地往外走。
“給我站住!你不把這事說清楚就別想走。”她三分嚴肅七分嬉笑地責問,並馬上就追上來把我拉住。
她拉得太用力了,我一時沒站穩就撲在她身上。她大概也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似是自然反應般抱着我,重心全落在上半身,結果當然是我把她給撲倒,兩人一同倒在地上。
夾雜女性體香的薰衣草香氣悄然鑽入鼻腔,不由讓我感到全身痠軟,胸口壓着充滿彈性的酥胸又是另一種醉人的感覺,銷魂蕩魄也莫過於此。
她並沒有立刻把我推開,也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躺在我身下。兩人良久的沉默讓氣氛變得異常尷尬,但我卻樂於享受這一刻的尷尬,我想她的想法也一樣,最起碼她沒有主動破壞這種尷尬的寧靜。
雖然我很享受與美女相擁的感覺,但總不能就這樣壓住她直到天亮吧,只好依依不捨地離開她那柔軟而溫暖的嬌軀,爬起來訕訕笑道:“餓暈頭了,連站也站不穩。”
她站起來輕輕拍去警服上的灰塵,雙眼刻意迴避我的目光,臉色嬌紅地說:“我們先去弄點吃的吧,就當是給你洗塵。”
爲了能讓氣氛不那麼尷尬,我故意嬉皮笑臉地對她說:“那你打算帶我到那裡吃山珍海味呢?這裡應該有很多野味吃吧,穿山甲、貓頭鷹、果子狸什麼的。”
“你以爲這裡是渡假村啊!那來什麼野味。就算有也不會讓你吃,一隻貓頭鷹就夠罰你三個月工資了。”她揚了下手,示意我跟她走,“走,跟我回家,本小姐親自下廚給你做飯!”
我繼續站着沒跟她走,她走了幾步回頭發現我還呆在原處便疑惑地問:“怎麼了,現在不餓了嗎?”
我嚴肅地說:“我正在想一個件事。”
“是什麼事呢?”她的神色更顯疑惑。
“有裡有醫院嗎?”我面露難色。
“大醫院就沒有,只有衛生站。”她上前關切地問:“怎麼了?覺得那裡不舒服嗎?”
我還是一臉嚴肅:“現在倒沒有不舒服,但吃過你做的飯菜後就不好說。”
“找死啊你!”她的粉拳不輕不重地落在我胸前,之前的尷尬就此一掃而空。
警員宿舍就在派出所後面,所以我們直接步行過去。經過空無一人的值班室時,我便隨口問她:“這裡晚上沒有人值班嗎?”
她嘆了口氣纔回答:“有是有,不過摸魚去了。從我調來那天開始,晚上就沒見過有人值班。”
“不是吧,這可是擅離職守啊,你這副所長是怎麼當的?”我略感詭異地問。
她又再嘆了口氣,發牢騷般跟我說:“你過來的時候應該也有看見了,這裡可比衝元縣還要偏僻。縣裡的年青人大多都去了省會等經濟發展得比較好的地方打工,留下來的全都是老弱婦孺,平日很少會鬧出大亂子。就算是出了些小問題,他們通常都會找村長鄉長之類的人解決,經常十天半月也沒一個人來報案。白天沒人來報案,晚上就更沒有了,所以值夜班的名單基本上只是做做樣子,不管輪到誰都是簽到後就溜回家。所長對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這個初來乍到的副所長又能有什麼意見?”
從她的眼神中,我能看見一份說不出的委屈,以她倔強的性格,在這裡應該沒少吃苦頭。我想派出所裡大概沒有幾個人聽命於她,縱使掛着副所長的頭銜,但實際上只不過是個無兵司令而已。或許,這就是她要我來幫忙的原因吧!
她悶悶不樂的樣子着實讓人心疼,所以一路上我都跟她說些有趣的事,希望能夠哄她開心。咋說侃大山也是我的擅長,來到宿舍門前時她就已經笑得合不上嘴了,其實我也沒說別的,只是跟她說些偉哥的糗事而已。不過,當她告訴我眼前的就是警員宿舍時,就輪到我合不上嘴了。
這貧困縣還真不是蓋的,警員宿舍蓋得像茅房似的,全都是隻有一層的磚瓦房,感覺下雨時肯定會漏水,頭頂有飛機飛過說不定就會倒塌。雖然紫蝶之前任職的衝元縣也是個窮地方,但待遇也不至於這麼差,這回真是太委屈她了。我本以爲她爲跟我大吐苦水,但實際上她對此卻不以爲然,也許已經習慣了。
跟隨她進屋後,發現房子裡面雖然同樣簡陋,但卻有種清雅舒適的感覺,或許是因爲這裡有她留下的香氣吧!感覺雖然舒適,但並不能填飽肚子,此刻我的肚子正在激昂地演奏着,於是便催促她趕緊弄點吃的。
她嬌嗔道:“現在不怕吃我做的東西會不舒服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我雖然一臉嬉笑,但心裡想的卻是,做只飽鬼總比做餓鬼好。
她嬌笑一聲隨即走進廚房,約三分鐘後便拿着兩碗冒着熱氣的東西出來。我一看就皺起眉頭:“你打算給什麼我吃啊?”
她的回答簡單直接:“方便麪。”
“不是吧,你說親自下廚就是給我泡方便麪?”
“不滿意你自己去弄啊!這裡沒有煤氣,得用柴火做飯呢!而且我長這麼大也沒做過飯,能給你泡碗方便麪已經是你的福氣!”她稍微有點生氣,但生氣的模樣也挺好看的。
“那你平時也是隻吃這樣嗎?”我憐憫地問。
“平時能到食堂裡吃,但現在這個時間食堂裡那會有人給我們做飯。”她白了我一眼又道:“你不想吃就算了。”說罷就想把方便麪收走。
我連忙把碗搶過來:“吃吃吃,這可是花大小姐親手泡的方便麪呢,有錢也買不到。”在這種窮鄉僻壤裡,要買包方便麪還真不是有錢就一定能買到,還是先填飽肚子再說。
她沒有說話只是微微一笑,坐在我身旁跟我一起吃麪。
把肚子填飽後,是時候說說正事了,我點上根菸,邊享受飯後煙的幸福邊向她問道:“你剛纔不是說這裡很太平的嗎,那找我過來是爲了什麼事呢?”
“可能是因爲我運氣不好吧,這裡本來的確很太平,但我一上任就出了一宗奇怪的案子。”她雖然說自己運氣不好,但她好勝的表情讓我知道,她覺得這對她來說是一好事。
“詳細情況怎樣?”我問。
“這宗案子得從半個月前說起……”她認真地向我講述已掌握的情況——
案子發生在本縣的千汶村,村裡有個名叫劉四妹的老婆婆,今年七十三歲,村民都叫她做四婆。她的丈夫名叫高耀,十年前就去世了,膝下有五個兒女,其中三個就住在千汶村,另外兩個長期在外很少回來。
四婆近年身體不太好,大概在半個月前去世。按照俗例她死後,她的兒女必需到她家中爲她守靈,但因爲五女兒高順身體也不太好,所以沒能趕來,當晚只有其他四名兒女守靈。
奇怪的事就從這晚深夜開始。
四婆的大兒子是千汶村的村長,名叫高強。據他說,在守靈當晚,四婆的屍體是原本是安靜地躺在房間裡的,但到了半夜的時候卻突然活過來了,跳起來衝到廳堂。他跟他的弟妹看到四婆衝出來時可被個半死,因爲四婆面容發現了可怕變化,右邊臉倒跟之前沒兩樣,但左邊臉竟然變得像貓臉一樣。
當時,他們幾個都被嚇呆了,還沒反應過來四婆就衝出門外了。等他們回過神來時,四婆就已經不知所蹤。
已死的人突然跳起來,還能四處走動,光是聽說就已經夠嚇人的。不過此事雖然十分可怕,但四婆畢竟是他們的母親,所以第二天高強就召集全村村民幫忙,到處尋找四婆。然而,一連找了三天也沒有找到她的下落,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附近的地方几乎都找過了,但始終也沒能找到四婆,他們只好放棄了。雖然沒能找到母親的下落使他們感到很遺憾,不過四婆已經七十多歲,而且在此之前身體情況也不太好,就算她當晚是活過來,經過之後的三天應該也活不成了。
大家都以爲四婆的事情這樣就過去了,她的兒女還是按照俗例繼續爲她辦喪事。然而,在四婆頭七那天晚上,奇怪的事情又再發生了。
那天晚上,四婆的兒女在她家裡給她燒冥幣和祭品,上半夜還風平浪靜,沒任何異常的地方,但到了子夜時分可怕的事情就發生了。
當時,四婆的外孫女史菲菲正在門外燒冥幣,而高強等人則坐裡廳堂裡。據高強說,最先發現異狀的是老三高賢。那時候他們正在閒話家常,高賢突然指着窗戶尖叫:“娘回來了,娘回來了!”
大家聽見後便一同望向窗戶,果然真的看見四婆就在窗外。高強說四婆當時的臉還是半人半貓,非常嚇人,還向他們露出詭異的笑容,把他們都嚇呆了。他們被嚇得愣住了好一會兒,回過神來的時候,四婆就已經消失了……
正當紫蝶說到詭異之處時,她那部放桌子上充電的手機突然響起,把我們嚇了一跳。我看了下手錶,時間已接近子夜,於這種偏僻的山村而言,現在已經很晚了,若不是要緊的事情應該不會有人給她打電話。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