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走後的那段時間,我一直都感到莫名其妙的煩躁。以至於沒有心思出去工作,也沒有心思再跟別的男人曖昧。我蹲在家裡整天整天的看電影。從李安到巖井俊二,再到讓 皮埃爾......直到愛情片這三個字提起來我都要吐了才停止。
我終於又可以投入到酒吧的工作中了,又可以跟男人交往了。只是,我總是夢到蘇蘇,夢到她的吻,她的頭髮,她身上的香味。然後醒來,對身邊躺着的人感到無比厭倦和噁心。有些時候,我會連夜催他們走。在他們的叫罵聲中,使勁的關上門,然後一個人跟我砰砰砰砰的心跳聲入睡。
天氣漸漸熱起來,酒吧裡不安的夜晚變得更加熱鬧了,我也變得更忙了起來。我以爲這一切就要被忙碌壓過去了,至少是短暫的壓過去。但沒想到,有那麼一個人卻突然出現在了我的世界裡,那個女孩,叫做陳妙。
原本我只是把她拉到了酒吧,以爲她小喝幾杯就會離開的。但是她卻像是打開了話匣子,竟對我傾訴了起來。原本對愛情已經感到厭倦的我卻沒有對她表示出任何的不滿。因爲她像極了曾經的我,那個傻傻暗戀着,一直都不敢表達出來的我。
一段暗戀竟也可以傷人。我們的經歷好相似,不同的是搶走秦泊亦的是蘇蘇,我的好朋友,而搶走她喜歡的人的是一個男生。
陳妙可真是一個善良的女孩兒,就算受傷了也還是知道要保護別人的隱私,我一直問她那個GAY是誰,她都堅持着不告訴我,她說:“不,我不能說,雖然我受到了傷害,但是我不能讓這份傷害繼續下去,我要讓它在我的肚子裡化掉。你知道能量守恆定律嗎?負面影響是會流動的,從我這兒到你那兒,再到別人那兒,永遠不得安寧。我不要這樣,我要把它藏好,不讓它跑出去...”
她喝醉酒說話的樣子可愛極了,柔順的頭髮隨着她一仰一合的姿勢不停的掃着我的手臂,柔柔的,溼溼的。她說她愛那個叫做阿飛的男孩子愛得好辛苦,好累。
我就靜靜的聽她講,偶爾也跟着喝一杯,但大多時候都是她自斟自飲,自說自話。
最後,她問我:“小可......同性戀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喜歡一個人又是個什麼感覺?徐平說他愛阿飛,所以他要讓阿飛幸福。可是大人總說不要早戀,老師也是這樣說的。那誰來教我們什麼是愛情呢?”
我看着她薄薄的齊劉海下氤氳的雙眼,心裡升騰起了某種奇怪的感覺。我慢慢的湊近她,吻了她。
還沒來的細細體會那種感覺,我們就被一股生硬的力量拉開了。一個高大帥氣的男生憤怒的質問着陳妙,“你在幹什麼?”然後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就拉着她出去了。
我心裡正好奇着,爲什麼陳妙放着這麼好的男孩子不要非要惦記那個叫阿飛的傢伙的時候,徐平卻突然出現了。我跟在他的身後,想要給他來個驚喜,但是他不知爲何也跟着陳妙他們一起出去了。
對天發誓,我真不是故意偷聽他們談話的。但是他們吵架的內容在我眼前拼湊成了一個可笑的事實:那個高高帥帥的男孩兒就是陳妙口中的阿飛,而旁邊我的哥哥徐平就是那個插足別人戀情的gay。
我無力的回到酒吧呆坐着,直到打烊才朦朦朧朧的回到了家。徐平,他,他竟然是...這怎麼可能,初中那次明明他...不,爲什麼我身邊突然出現了這麼多同性戀,蘇蘇是,如果徐平也是,還有那個阿飛,而我剛剛竟然還吻了陳妙。
天哪,是我們都瘋了麼?不會的,不會的,我記得前幾天看過的電影裡面纔剛剛說過,當我們關注起了某一件事,某一個細節之後,纔會發現它原來如此稀鬆平常。這一定是因爲蘇蘇。如果沒有她,我根本不會關心這方面的。
那我,還正常嗎?這好像纔是最重要的問題。我被他們影響了麼?還是我骨子裡本來就有這樣的情愫,只不過現在被蘇蘇點醒了麼?對,我爲什麼要吻陳妙,爲什麼!我喜歡上了她嗎?我對她有了衝動嗎?簡直要瘋了。
回到家,又是好幾天沒有出門。這次我沒有再去看那些情情愛愛的電影,而是真的找了一些書,上網查了些資料。沒錯,關於同性戀的。但是看了等於沒看的,書上說先天和後天都有可能,有些人說這是病,會帶領全人類走向滅亡,我們應該把同性戀殺死,或者孤立他們,不應該支持他們的這種骯髒的行爲。但也有人說,同志也是普通的人類,他們享有跟我們一樣的人權,他們並沒有生病,他們只是喜歡的人跟我們不一樣罷了。
但我好害怕 ,因爲無論是正面的還是反面的。大家都在說我們,我們,他們,他們。可是害怕之餘我又有些興奮,因爲我看見好多名人,哲學家,科學家都是同志。這似乎在告訴我:同志比其他人更優秀,因爲他們足夠敏感細膩。
後來,過了很久很久之後,我才真正知道:不是同志多優秀,而是做到優秀的同志纔敢勇敢的承認性取向。
如果我沒有去查那些資料,也許就不會有後來的一切吧!這就是命。
因爲了解了這個世界上有那麼一種屬於少數人的完全不同的生活形式,我忍不住的想要去試探,甚至渴望着自己可以接受,轉而成爲一個特別的少數。等我收集齊了那種體驗,我再回到我正常的生活來。我是如此天真,如此的高估自己的掌控力,我以爲自己可以收住的,只是假裝喜歡,假裝體驗一下那種感覺而已。但是事情卻遠非我所想。
陳妙來找我的那天,正是我瘋狂籌謀着這些的日子。而她,不幸的成爲了我的第一個試驗品。我第一次那麼主動的去挑逗另一個人,看着她害怕的樣子,我的心裡升騰起了無以名狀的征服欲。
我的身份好像從一個女生突然轉變成了一個男生,我會考慮怎麼去製造氛圍,讓她放鬆,然後產生些感覺。但我不知道自己哪一步做錯了,最後一步的時候,她突然就不願意了。
陳妙拒絕我的那個瞬間,讓我想起了蘇蘇。我好像明白了那種感覺了,她的心裡一定也是迷茫的。
但這讓我感到可恨。她怎麼可以模仿我!我不要這樣,我怎麼能跟她一樣。我應該是特別的,我無法接受自己的弱點竟然是如此的平常,庸俗。它居然就這樣活色生香的透過另一個人來展示給我看了。它彷彿在告訴我:你看,在蘇蘇面前,你就是這樣的,懦弱,膽小,你不是一個特別的人,你一點都不勇敢。
我用激將法一步步的緊逼着陳妙,可她一點也不吃這一套。對,她不是蘇蘇那樣要強的女孩子。我不能把蘇蘇的樣子投影到所有女孩子身上。她們是會害怕的哭的,不像蘇蘇,她的眼淚從來都不是認輸。
陳妙走了以後,我並沒有放棄這個計劃。我跟蘇蘇的好戲緊接着就上演了。如果早知道那個結果,我還會這樣玩火**嗎?也許還是會吧,畢竟遺憾更加不能被我接受,這一點,我跟蘇蘇真是像極了。但或許,並不是像,而是我本來就在學她。有意識的,無意識的,一直活在她的影子裡。她在的時候是這樣,她不在的時候,我更是放肆的這樣。
蘇蘇是從九月份搬過來跟我一起住的。當然,一開始,我們度過了一段非常愉快的時光。白天我們就在家一起睡懶覺,看碟片,晚上再一起去酒吧工作。徐平去念大學後,便再沒有人來給我送錢了。但好在,那個時候,我跟蘇蘇都還有一些積蓄。
酒吧的工作,我們也並不是每晚都去,而是憑着心情來。一開始,有很多找我們的電話,嗯,男人。我們輕鬆愉快的看着黑名單裡的電話號碼越來越多,直到某天,除了彼此的家人和移動客服,通話記錄裡再也沒有別人了。
秋天就快結束,天氣越來越冷。我們窩在家裡逛着淘寶,爲一件三百塊錢的衣服吵得頭破血流。
蘇蘇生氣的說:“小可,昨天我說買瓶水,你都不讓我買。今天,你就有錢買衣服了?你櫃子裡那麼多衣服,去年冬天你是怎麼過來的?裸奔嗎?”
“你上個月還買了件600的大衣呢,我說你了嗎?你自己說,我都多久沒買過衣服了?!我不讓你買水,那是因爲走三分鐘就可以回家喝了,積少成多,你懂嗎?”我也不爽她很久了,這些話彷彿早就在我心裡預演了千百遍似的。
“呵呵,我不懂,省一塊錢的水,然後買件衣服花掉300瓶水的錢,你倒真是會算賬。上個月我之所以買衣服,那是因爲上個月的時候我們還有餘錢,但是這個月呢?你一次也沒出去工作過,我說你了嗎?”她居然諷刺我不出去工作,還有什麼能比這更讓人生氣的呢?
我冷笑着,“你怎麼不提你這個月把店裡的東西弄壞了賠錢的事呢?你那點工資夠賠嗎?”
隨着冬天的到來,酒吧的生意越來越不好做,我跟蘇蘇的錢越來越不夠花,但是我們仍然還堅持着以前的生活方式,誰也不願意吃虧。吵架,吵架,還是吵架。
這樣的日子讓我感到越來越厭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