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好孩子,至少曾經是的。
父母離異後,我跟了父親,父親再婚,那位阿姨帶着一個跟我年紀相仿的妹妹——韓可可。她還有一個更加響噹噹的名字——小可。
在我默默不聞,悄然生長的時間裡,她讓父親和許阿姨操碎了心。作爲哥哥,父親時常訓誡我要管好她,但是曾經那個謹言慎行的我哪裡是她的對手。
剛上初中那會兒,因爲她,我時常被責備。爲此,我也感到很委屈,只是老師經常又教育我們忍字頭上一把刀,忍得了小事,才成得了大事。
到了初三的時候,小可乾脆都不去學校了,還常常不回家。有時,父親看見許阿姨擔心的樣子,實在氣不過,便會讓我出門去找她。
平城不大,小可要麼在網吧要麼就在酒吧。所以我只要挨着找就能找到她,但她是從來都不會聽我話的。她總是在她朋友的面前嘲笑我,“徐平,瞧你那副樣子,你還是個男人麼?你要是男人就把這酒給我喝光了,一滴都別給我剩下。”
我本不喝酒,聽到她這樣說,便也硬着頭喝了下去。喝醉之後,也不知隨她去了哪裡,醒來總是一些亂七八糟不認識的地方。
有一次,我又在地板上醒來,睜開眼卻看到了小可赤(hexie)裸着身體跟一箇中年男人躺在牀上。他們如漲潮時的海水那樣蠕動着,臉上帶着極度不堪的表情。我嚇壞了,“你們在做什麼?”
男人先是驚訝的看了我一眼,隨即又笑着跟小可說:“看來你這個小哥還是個處男,哈哈,要不要我教教他?”
小可緊緊的貼着那人的胸膛,軟軟的說着:“你要想告狀,現在就可以走了。”
我撿起掉落在地上的被子,試圖包裹住她的身體,但男人一把推開了我,“你走不走?”
“你跟我回去!起來把衣服穿上,現在就走,我可以不告訴你媽媽。”我不知自己哪來的勇氣,竟然伸出手去拉小可。
小可從牀上爬了起來,絲毫不掛的站在我的面前,“你知道我有多煩你嗎?告訴她又怎樣?她跟你爸還不是會做這種事,憑什麼她能做,我就不能做?”
我緊張的把頭偏到了一邊,不敢直視,“我們還沒長大,還不可以。你懷孕了怎麼辦?”
小可突然貼到了我的身上,我被她逼到了牆角,她的手從我胸膛一路撫摸了下去,最後停在那裡,然後她柔柔的在我耳邊說:“你看,我們已經長大了。”
我好想逃,可這感覺又讓我欲罷不能。我渴望着她能繼續撫摸我,不要離開我。這多麼骯髒,多麼齷齪。不,不能這樣。
“小可,你就顧着**他,不管我了?”
男人突然不滿意了起來。
趁着他們說話的間隙,我趕緊驚慌的提着被小可解開的褲子逃離了現場。還沒能走多遠,我就吐了。
好惡心,她和那個男人好惡心,被她碰過的我也好惡心。那之後,我總是做噩夢,夢見被一羣人圍觀着做(hezie)愛,或是像耶穌那樣被捆綁在十字架上,面容猙獰的女人拿火炙烤着我的生殖器。
後來,父親再讓我去找她的時候,我就不再那麼聽話了,再後來,我就搬了出來。父親以爲我去學校住了,便也沒有爲難我,他只是叮囑我好好學習,不要鬧事,錢不夠用了就說。這三件,我也僅僅只做到了一件——不要鬧事。學習,我早沒了那個心思,我家世代都是做生意的,想必父親也知道咱家的人就算有心那也是無力。至於錢,父親給的總是比我花的要多,也就沒必要主動開口去要了。
搬出來之後,我也不常回家去看望他們。次數少了,自然他們也就很珍惜與我相處的時間,一家人倒也真在那個時候其樂融融了起來。只不過我沒想到,我都讀高中了,小可也跟我一樣,父親和許阿姨居然又生了一個孩子。這就是組合家庭的悲哀吧,不生一個自己的孩子,總歸是沒有安全感的。
雖然這件事對我沒有多大影響,甚至讓我更自由了,但是我心裡還是不舒服的,所以後來,我就更少回去了。一開始,父親還會嗔怪我,但是一來二去的,他也就習慣了。畢竟他中年得子,溺愛一個都愛不過來,又怎麼有時間顧及到我。
進入高中的我已經不再是曾經那個緘口不言的蠢孩子了。儘管我也並沒有小可那麼瘋,甚至我是跟她劃清界限的,但這依然阻擋不了那些幼年的陰影在我心中的蔓延。我開始很多話,突然成了班裡的活躍分子,我再也不會說出 懷孕了怎麼辦 這種話了。
我成了班裡最會調戲女孩兒的男生,雖然討人厭,但也討人喜歡。常言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還是有道理的。收到的情書雖然不多,但是其中漂亮女孩兒寫的倒也有幾封,只是我卻從來沒喜歡過她們中間的任何一個人。
這對於一個青春期的男孩子來說,實在是太不正常了。我也試過去喜歡一個女孩兒,但我實在做不到。就連接吻都讓我覺得噁心,更不用說做其他事了。
但是有那麼一個人,卻突然走進了我的眼裡。那個人就是阿飛。我們並不是到那時才認識,只是那個時候,我才突然注意到了他。以前也只是知道班上有這麼個人而已,並不知道他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但自從注意到了他之後,我不由自主的關注起了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他在籃球場上揮灑汗水的樣子,上課認真聽講的時候皺眉頭的樣子,課間困了趴在桌上恬靜呼吸時的樣子……
我,喜歡他麼?我,是同性戀麼?
越是這樣想,我的心裡便越發焦灼。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突然變得那麼敏感,他對陳妙的好一點一滴湊滿了我嫉妒的杯子。我莫名其妙的開始針對她,針對他們。到我察覺時,自己已經是無法自拔了。
所以纔會有後面那一出跟陳妙一起演的大戲。阿飛,對不起,我騙了你,還拉着陳妙一起。但是作爲好朋友,你應該能體諒我的吧!
我知道你不會喜歡我的,如果可以,我也想讓自己不要那麼喜歡你。但是世間之事,大多因一個情字而起,縱使風雲變幻,也總是因情而生變數,變數又拼成了這無法預知的生活。我如果能控制我的感情,便也就能控制我的人生了。但我們都能看見這果是不存在的,所以這因自然也就是妄言。
陳妙是個好姑娘,但是她不屬於阿飛。從她開口問我爲什麼喜歡阿飛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她處處都是自我,但她其實又活的沒有自我。她明明是喜歡阿飛的,我也告訴過她阿飛也是喜歡她的。但她還是要等。等一個所有人都自願接受,看起來也是順其自然的結局,除了她自己。
她從不催促,也從不索取,更是因爲自己一點點的渴望就壓迫自己的慾望。至於壓迫的原因,我也是到最後見她一面時才知道。
她說:“慾望是動力,也是弱點。有了弱點,就難免會被刺痛。索取是主動,而主動就等於了被動,就會被傷害。”她完美的立論看似無懈可擊。可是沒有慾望,不去索取,人還活着做什麼?由此看來,她的死也是必然的了。
難道我不明白這個道理嗎?不,我比陳妙更懂。我曾受過的傷害是真實存在的,讓我夜夜噩夢,甚至改變了我的性取向。但是明白又能怎樣?
living is suffering.
我們來到世間,本來就並非總是快樂的。我們知道不管愛的多麼深沉,恨得多麼刻骨,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空。但是活着就是活着。生命原本沒有意義,那我們就要征服它,爲它創造出一種意義來。
你死了,你就輸了。而我活着,我就贏了。
我也曾孤獨迷茫過,特別是在我喜歡着阿飛的那段時間裡。當他靜靜地在我身邊睡着時,我的心裡總是忍不住幻想起來。如果明天他一睜眼,就愛上我了呢?他會溫柔的跟我說着情話,拼死的帶我出逃,我們一起去到一個自由的過度,過着神仙眷侶的生活……
可是當這樣的幻想產生時,往往我又能很快的自己否定它。這就像自殺一樣,害怕又痛苦。幻想破滅之後,往往就是整夜整夜的失眠,直到身體累到支撐不住才迷迷糊糊的睡過去。那個時候,總是很想哭,但是男生不可以哭,所以強忍着,手緊緊的抓住被子,冷汗溼透衣衫。
也曾想過,不去愛了,換一個情人也好,但終究是做不到。就那樣看着他熟睡的樣子倒像是上天的恩賜。可以陪伴着就足夠了吧!喜歡爲什麼就要得到呢?
只是後來陳妙拆穿了這一切,我連看着他的權利也失去了。他的冷漠,像綿密的銀針紮在我的心裡,但我也只能忍着。我不是女人,我是男人,男人就該有男人的樣子。拉拉扯扯,哭哭鬧鬧不是男人的做派。我若是那樣了,阿飛必然更要討厭我了。我不想在這最後一刻,留給他一個噁心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