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來了。
但是,她又走了。
家裡並沒有亂,只是關於她的一切都消失了。空蕩蕩,冷冰冰的水泥房子裡再也沒有能跟我吵架,能陪我哭陪我笑的人了。
陳妙,我突然覺得自己受夠了你。就算你心思細膩,總是能猜到誤會背後的一千個真相,一萬種解釋,但你能不能給別人一個機會,聽聽別人的想法?前不久你還跟我說,不要把人性想的那麼骯髒,但是現在,你呢?
八月正是B市最熱的時候,我去剪了短髮,很短很短,只留下了新長出的黑髮。老闆笑着問我:“喜歡你的那個男孩子呢?”我詫異的看着他曖昧的笑容,“你記得我?”他掃去了我頭上的浮發,“看着眼熟,那個男孩子以前倒是經常到我這裡剪頭髮,但今年不知怎的,突然就不來了。”我微微頷首,“他走了,去了別的地方。”“怪不得,看來是你拒絕人家了嘛!”我笑着付了錢,“嗯,可能是吧!”然後悵然若失的走出了店門。
鯊魚,原來當初你要我剪頭髮並不是突發奇想阿,你想了多久?從我們第一次見面開始就在想了嗎?你都走了,卻還在給我感動。真不知該怎麼謝你。
我擡頭看着湛藍的天空,想起有那麼一句話,就是說女孩子想要尋求改變的時候就會去剪頭髮。現在,我覺得自己就要變了。
kk跟我又開始忙起了演出,但他曾無意間跟我說過有其他樂隊在找他。我原本以爲他會死心塌地的跟我一起等馬克出來,但沒想到有一天他一本正經的跟我說:“J,我在DM做兼職鼓手。但我不是要退出的意思,我只是跟你說一下,可能時間上以後得商量着來。”
我情不自禁的問出口:“爲什麼?”
kk愣了,“哎?”然後又有些猶豫的說:“就隨便玩玩。”
我生氣的大聲吼着:“你是不是覺得我們沒前途了,所以就跟着別人混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說了,就玩玩而已,你發那麼大火幹什麼?”kk咕噥的抱怨着。
我猛烈的點了幾下頭,“好,玩是吧!那你就去玩吧,老子TM的不玩了!”
kk衝過來拉住想要離開的我,誠懇的說:“J!你以爲我就想這樣?我一個打架子鼓的整天跟在你屁股後面打手鼓,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錢給你少分了嗎?你說啊!你拿的錢比以前還要多吧!”
“這就不是錢的問題!”kk的語氣也變得衝動起來。
我惡狠狠的瞪着他,“你想要我怎麼做!?鯊魚死了,馬克坐牢了,我倆就這樣散了嗎?skin shiver就這樣散了嗎?”
kk一腳踢翻了手鼓,“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對於你來說,他們在還是不在,你都是主唱,但我呢?我不想做什麼民謠,我不想這樣浪費青春!”
我的嘴角揚起了冰冷的弧度,“你終於說真話了。那好吧!從今天開始,skinshiver解散!”
kk衝上來將我抵在了牆上,低聲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從沒說過解散!J,你永遠都是這樣獨來獨往,以前是因爲鯊魚馬克他們喜歡你,整個樂隊才由着你來。鯊魚因爲你死了,馬克因爲你坐牢了,你就是個紅顏禍水!”
我使勁的試圖推開他,但他的身體雖比鯊魚柔弱些,可終究還是個男生。於是我只好放棄了抵抗,“我就是紅顏禍水,又怎麼了?管你什麼事!”
kk突然紅着眼睛掐住了我的脖子,“這個樂隊的死活老子TM的纔不管,但是你搶走了馬克,還害他坐牢,這口氣我一定要出!”
我拼命的掙扎着,但卻無濟於事。鯊魚,我就要死了麼?這感覺一點都不好。眼前的景象漸漸模糊,可是瞬間我感覺到脖子上一鬆,又有空氣可以呼吸了。
我趴在地上,嗆得厲害。kk站在我面前,深深地嘆了口氣,“J,我們兩清了,我走了。以後要是你還能見到馬克,就說我放棄了吧!”
我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張開嘴想要吼住他,可我終究還是隻有睡倒在地上喘息的力氣。
kk,你都還沒跟我說清楚,怎麼就可以走!難道你真的是gay嗎?馬克就是你喜歡的人嗎?你放棄了什麼?音樂?skin shiver?還是你的愛人?
你要去哪裡?DM還是離開這座城市?
爲什麼所有人都要離開我?鯊魚,馬克,陳妙,kk,還有時光裡的愛人們。我就這樣不值得你們爲我停留嗎?我明明那麼努力的想要守護這一切,守住我們的愛情,友誼,音樂,可最後,還是隻剩我一個人了。這天地間好大,人好多,可我卻覺得好孤單。
回到家之後,我每天都叫外賣吃,吃完了就對着一桌子殘羹剩飯發呆,到了晚上也不開燈,反正夏天也不冷,隨便倒下就睡了。
這種暗無天日的日子直到她回來才結束。
那天中午,我還是跟往常一樣倒在沙發上,但突然門鎖轉動了,我伸出頭就看到了陳妙。
我靜默的看着她,猜測着她的來意。
陳妙提着行李箱進到屋子裡來,環顧了一眼亂糟糟的房間和亂糟糟的我,忽然哭着撲過來趴在了我的身上,“高羚,高羚,對不起,我回來了,我好想你,好想你……”
我一半驚訝一半厭惡的推開了她,“你瘋了?”
她在正午的陽光下拼命的搖着頭,“我沒有,我只有你了,你別趕我走……”
我不耐煩的打斷了她,“陳妙!你TM別整天跟個神經病一樣瘋瘋癲癲的!當初是你自己一聲不吭的離開的,現在倒好,想回來就回來,你當我這兒是汽車旅館還是遊樂場!?少用你對付男人的那套來對付我!你以爲你哭哭啼啼的裝可憐,我就能原諒你嗎!做夢吧你!你就是個賤人,從始至終從頭到尾的賤人!你滾!我不想看到你!你滾!”
陳妙卻像個孩子那樣哭得更大聲了,“我爸爸他跟周姨住在一起了,他死活不願分開,我求他,甚至罵了他,他都不離婚,他說我沒有良心,忤逆不孝,說他沒有我這麼不要臉的女兒,讓我滾……嗚嗚嗚嗚……”
我突然說不出話來。周琳,看來你找到了一個真心愛你的男人,也算是老天補償你了。可是,我的心裡卻好難受,好難受。我突然大叫一聲:“你TM的能不能別再哭了!”陳妙聞聲收斂了些。
她膽怯的看着我,小心翼翼的從地板上靠過來摸着我的手,哽咽着說:“高羚,對不起,我知道你也很難過,我這樣哭你更心煩,但我就是控制不住,現在我只有你了。”
我甩開了她冰冷的手,坐了起來,冷冷的說:“我沒有難過,他們怎麼樣幹我什麼事?你也一樣。”
“高羚!你還不明白嗎?現在我們擁有的只有彼此了!你爲什麼還要來傷害我?!如果這樣會讓你痛快些,那也就算了,可是你我都知道,你並不會!”
我閉上眼睛,使勁的揉搓着自己的頭髮,短短的,硬硬的,甚至某些地方有些扎手。
半晌沉默之後,我終於開口說:“我累了,你愛怎麼着怎麼着吧,我要睡覺了。”
我從她身上跨過去,走進了臥室,反手把門甩了過去,但卻並沒有聽到“咔嚓”門合上的聲音,我回過頭,陳妙的臉盡在咫尺。她沒有絲毫猶豫的就親了上來,我猛的推開她,她“砰”的一聲撞到了門上。
她臉上哭過的淚痕還沒幹,“我愛你。”
見我沒有回答,她又繼續說着:“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到最後她甚至聲嘶力竭地吼了起來。
“SHUT UP!”我快步走向了她貼在門上的身體,雙手抱着她的頭,用我的嘴狠狠地堵住了她的脣。
陳妙瘋狂的迴應着我,雙手把我的襯衫後背抓得起皺。
我們親吻了彷彿有一個世紀那麼長,淚水混合着汗水在我們的臉上肆意流淌着,陽光穿透了一切黑暗的物質來到了我們身邊,把我們包圍了起來,又浸透了我們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陳妙,我抱着你的時候,親吻你的時候,好像在抱着這世上的另一個我一樣。
你的孤獨,你的敏感,你的無理取鬧,這一刻好像都成爲了我愛你的理由。我剛剛好像說了愛。
吻得累了之後,我們一起躺在了牀上。陳妙輕輕的靠在了我的肩頭,“羚,我愛你。”
我側過身,撫摸着她溼潤的長髮,在她的額頭輕戳了一下,“I LOVE YOU TOO.”
陳妙的眼睛裡閃着光,比窗外的太陽還要刺眼,“這一次,我會毫無保留。”
我點了點頭,“嗯,我也是。”
我們慢慢的褪去了彼此身上的衣服,莊重的像要完成一個儀式那樣。但是陳妙突然停了下來,她淺淺的笑着對我說:“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我猛的將她壓在了身下,“你以爲沒有做那最後一步,你就還是冰清玉潔嗎?”
陳妙佯裝打我,“你什麼時候把這句話撿去的!好的不學,盡學壞的。”
後來,陳妙又悄悄地告訴我,“那句話我對鯊魚也講過。”
我懶懶的問道:“哪句話?”
“裝什麼裝,就小可說的那句。”
“那你還說我學壞,明明是你這個師傅帶的。”
“好徒弟,既然你這麼聽師傅的話,就快去廚房給師傅做點吃的來,師傅餓壞了。”
“不去。”
“你再說一次?”
“我去啦!煩人精!”
“你還紅顏禍水叻!”
“你再說一次?看我不封了你的嘴!”
屋子裡迴盪着一片嘻嘻哈哈的聲音。
多麼美好的夏天,多麼美好的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