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溼氣侵人,我躺在牀上失了眠。
無論是簡單還是複雜的措辭都無法掩蓋今晚的我做了怎樣的一個決定,事實勝於雄辯,我無法欺騙任何人,包括我自己。這條奮鬥之路上,我終究還是選擇了捷徑,而我將要爲此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儘管這個代價不在眼前,但我知道它就在這條路上的某個地方,某個角落等着我。甚至,我還知道自己根本沒有準備好去接受這個代價。
第二天一早,薛可琴如約前來接我。許久不見,她變得愈發成熟動人了起來。頭髮燙成了大大的波浪,一襲長裙搖曳多姿。這一次,我不再擺着一張冷冰冰的臉,而是微笑着跟她噓寒問暖。她也不再像以前那樣輕易就臉紅了,逐漸有了一些大家閨秀的樣子。
住下來之後,薛可琴每天都陪着我上網,翻報紙,打電話,但是一直沒有好的結果。那天,我終於收到了一家公司讓我去面試的通知。我興致勃勃地換了好幾套西裝,薛可琴卻突然問我:“阿飛,如果這次還是不行,你介意去我叔叔的公司工作嗎?他一定會好好栽培你的。”我皺了皺眉,“說什麼呢?這還沒去呢,你就開始咒我了。”
薛可琴急忙改口,“呸呸呸!你一定會過的,我在家等你的好消息。”
所有的面試我都通過了,但是當我開心的從主管那裡拿到公司資料的時候,我傻眼了。我應聘通過的這家公司老闆就是薛可琴的叔叔。那她上午問我那句話的時候,這一切她就都是知道的吧,她大概只是害怕我無法接受這個結果。如夢初醒的我晃晃悠悠的走出了公司大門,刺眼的陽光透過迷茫的瞳孔照亮了我慘白的世界——我到底擁有些什麼?
手機震動了起來,薛可琴發來了短信:
阿飛,你還記得之前我跟你說過的話嗎?北京很大,而你我都很小。我叔叔之所以會幫你,是因爲他欣賞你。僅此而已。現在機會就在你手上,你自己來做決定吧!
如果證明自己的過程是這樣的狼狽,那結果還有意義嗎?有嗎?蒼天大地,茫茫人海,一如既往的喧囂,也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我給不出那個答案,但是時間並不會停留在這一刻,所以我只能憑着人的習慣,本能,慾望去做出選擇。一個人認爲的意義,不被別人承認的意義,這本身又有什麼意義呢?我終究還是選擇了那個容易被看見,容易被評判的結果。也許人的慣性並不總是做出正確的事情,但至少眼下它是好的,是會讓你感覺到片刻舒服的。而人生,不就是由這許多個片刻組成的須臾嗎?
做出決定之後,剩下的事情就變得輕鬆得多。薛可琴的叔叔很是器重我,在公司我也很賣力的工作。拿到第一個月的工資後,我就搬離了薛可琴的家。她沒有再像以前那樣留我,她只是微笑着在門口跟我道了別,說:“路上當心,過段時間,等你熟悉了工作,我就來看你。”我回答道:“好。”轉身提着行李上了出租車。
公司的領導和同事都對我很友好,跟他們在一起我學到了不少東西。大家的關係從最開始的互相試探慢慢的走向了插科打諢。
在一次聚餐中,同事調侃我:“鵬飛,聽說你跟薛老闆的侄女兒好着呢,是真的嗎?”
我猶豫着,裝作醉了的樣子,笑着說:“好......好...好酒!”
如果我承認了,那未免對薛可琴太不公平,畢竟我們還沒有在一起。可要是否認了,萬一傳到薛老闆耳朵裡,會怎麼樣呢?說真的,那一刻我很瞧不起自己,我已經失敗到要靠跟一個女人曖昧才能保住飯碗的地步了麼?這TM是我沈鵬飛想要的人生嗎?這是嗎!?
心情激動的我已經沒辦法再在同事面前粉飾太平,我藉口自己喝多了匆匆的離開了飯店。
薛可琴的出現讓我措手不及。她的手裡提着一個小蛋糕,斜倚着電線杆,夕陽從她的身後沉下去,整個畫面美得不像話。她見我呆呆的站在馬路對面,興奮的在光暈裡揮舞起了左手,雖然逆光,但我能想象她臉上溫柔如常的笑容。
“你怎麼來了?”我一邊開門,一邊問她。
“今天我生日。”她把蛋糕放在了桌上。
“啊?你生日?”我猶豫着,不知道說點什麼好,“呃,生日快樂,不過這太突然了,我沒準備禮物。”
新租的房子比以前大了些,有了獨立的廚房洗浴。薛可琴的聲音悠悠的從廚房傳了過來,“你能陪陪我,這就是最好的禮物啦。”
我走進廚房,不應景的說了一句:“我已經吃過飯了,你別做太多。”
她不屑的說:“這纔不是給你做的咧,這是給我自己的長壽麪。”
“哇,長壽麪!這怎麼能讓壽星做呢,你去外面看會兒電視,我給你煮。”我說着便搶過她手裡的勺子。
她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在旁邊看了我好幾秒,才離開了。
我在麪條裡放了一些西紅柿和香菇,這樣會鮮一些。沒過多久,麪條就做好了,我端着麪條走出了廚房,剛放到桌上,燈就突然熄了。
“哎!這是停電了嗎!不會呀!”還沒反應過來的我傻傻的抱怨着。只聽見黑暗中,打火機“咔嚓”響了一聲,蠟燭就被一支支地點亮了。
“關燈你也不說一聲,我還以爲這停電了呢!”
“快,你唱歌呀!然後我才能許願!”薛可琴扯了扯我的袖子。
我清了清嗓子,開始唱了起來:“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薛可琴睜開了眼,一口氣吹滅了所有的蠟燭。
“愣着幹什麼,開燈呀!”薛可琴在黑暗中說着。
“你吹之前爲什麼不讓我開,這麼黑,打火機呢,照一下!”我把手伸了出去,但是好像摸到了不該摸到的東西,我條件反射似的縮了回來,心裡七上八下的,道歉呢還是不道歉呢!
我轉過身,開始向我認爲是開關的方向摸去。不料腿卻撞上了桌角,疼得我“哎喲”大叫了一聲。“怎麼了?怎麼了?”薛可琴聞聲急忙跟了過來,黑燈瞎火的,兩個人無意間又有了肢體接觸。我本能的往後退了些,但是後腦勺已經靠到了牆上。薛可琴的氣息還是近在咫尺,沉默了半晌之後,我開口說道:“我好像摸到開關了。”
一股溫柔的力量突然充盈了我的胸膛,薛可琴趴在我的懷裡,把我搭在開關上的手慢慢的扯了下來,輕聲的說:“別開燈好嗎?”
我深深的嚥了口口水,喉結滾動的聲音在我自己聽來清晰的驚人。半個小時前喝的幾杯小酒,這時好像真正上了頭,我感到全身的每個毛孔都燃起了小小的火把。心裡有一個聲音在說:這中間一定有什麼錯了,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又有另一個聲音在說:你早知道會這樣的,只不過事情比你想象的發展的更快而已。這兩個聲音你一句我一句,在我的大腦裡吵起了架。
薛可琴一動不動的抱着我,我試着去推開她,但她卻抱得更緊了,她溫柔地說着:“你的心跳的好快,我的心也是。”
“薛可琴,你別這樣。”我也不敢說的太大聲,生怕把氣氛搞僵。
她慢慢的靠近了我的臉龐,吻了我的額頭。我聽見她脫掉衣服的聲音,緊接着,她抓起了我的手貼到了她的肌膚上。我的腦袋空白了幾秒鐘,隨即反應過來,一把推開了她。
“時間不早了,你再不回去,你爸爸就該着急了。”我背過身,無情的開了燈。
片刻沉默之後,清脆的破裂聲從身後響起,我回過頭,看見薛可琴把我給她煮的長壽麪打翻在了地上。她靜靜的看着我,眼淚無聲的滑落。我從廚房拿來了掃帚,薛可琴卻搶在我前面跪倒在了地上,用手撿起了碎片,一下一下的開始割起了自己的手腕。我急忙抱住了她,她死命的掙扎着,我只好吼了一句:“你TM再這樣,我只好叫你爸爸過來了。”
我以爲這樣就能嚇唬住她,可惜我忘了她是天蠍座。見我稍有鬆懈,薛可琴立即捏着碎片轉身抵住了我的脖子,“我連死都不怕,還會怕什麼!”
“你要殺了我?”我睜大了眼睛瞪着她。
“如果我說是,你要求我放過你嗎?”
“不會,但是殺了我,你怎麼辦,你的後半輩子就毀了。”
她的眼淚一直沒有停下,“沈鵬飛,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是這麼賤,你什麼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你不愛我。”
薛可琴扔掉了手裡的碎片,從一片狼藉中爬了起來,“得之我運,失之我命。大概這就是我所說的頭破血流的那一天了,雖然早就想到了結果,但我還是難過的像要死掉了一樣。對,我怎麼不去死。”
聽到這句話,我猛地從地上站起來,從後面抱住了她,“別死。”
薛可琴顫抖着身體,已經沒有力氣再掙脫出我的懷抱,“你不愛我就放開我!我受夠了!受夠了!從今以後,我愛怎樣跟你都沒有關係了!”
錯誤就在那個瞬間發生了,我腦子一熱,掰過薛可琴的臉就開始熱烈的親吻起了她的嘴脣。
我一邊親吻着她,一邊褪去了自己和她的衣服,兩個人倒在了離桌子不遠的牀上。她豐滿的身體緊緊的貼住了我滾燙的胸膛,而我的腦袋已經是空白的一片。
她疼的叫出聲來,但我一點都沒打算停下。
激烈的纏綿之後,她輕輕的貼在我的肩頭囈語着:“你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嗎?”
我問:“在想什麼?”
“我在想,你終於屬於我了,陳妙再也不能搶走你了。”她甜蜜的說着。
而我在聽到陳妙這兩個字的時候,身體完全僵住了。剎那間,我對自己感到無比的噁心,我怎麼可以這樣。剛剛發生了什麼,爲什麼毯子沒有出現在我的意識中來阻止我。我剛剛是忘了她嗎?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薛可琴已經在我肩頭睡着了,她的手緊緊的拉着我的手,她還不知道她一句話徹底讓我驚醒了。事情還有挽回的餘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