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到十五歲那場突入忽來的變故,還是要從頭來說。
自從上次郭心兒發生意外回來之後,她便再也沒有回過家,她也沒有和我講起爲什麼會發生意外,麻倫叔對於這件事情也是隻字不提,我還從他們的言語中知道一些訊息:那件事情似乎是郭家內部人所爲。
郭心兒心中難過,基本上再也不提,也沒有人再接她回家,之後的每一個暑假和寒假都是茶花峒過了。那件事情翻了篇,就沒有人再講。當我十五歲的時候,郭心兒自然也就是十四歲了。
不過,從十一歲到十五歲之間,還有一件事情,需要提一提。
十三歲秋天的某個深夜,蠱靈毒童子對我發動過一次忽然襲擊,它穿着黑色的燕尾服,它跳上了我的肩膀,一口咬在我的肩膀上,恨不得將我咬死。
我在地上一滾,一把將它打飛了,靠在牆上,盯着凶神惡煞的蠱靈,喊道:“毒童子,你要幹什麼,你爲什麼要害我……”
毒童子的眼睛通紅,露出牙齒,二話不說,又一次猛地撲了上來,比之前更加兇猛。
我連連後退,腦袋胡亂緊張地看着四周。
因爲在那一瞬間,我根本就看不到了蠱靈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蠱靈爲什麼要撲上來。
我算得上是他的主人,怎麼可能會這樣呢?
爲什麼他要殺我?
“拿命來……拿命來……”蠱靈大聲叫道。
每叫一聲,整個屋子裡面都在發抖,就連屋頂上面的瓦片都在震動,屋裡面很快籠罩上一層淡淡的紅色陰氣,異常恐怖。
我往門外跑去。
只感覺後背受力,整個人快速地飛了出去,一下子撞在了窗戶上面,將木窗撞得粉碎。
我胸口劇痛,手臂還被一根木屑插中,鮮血流了出來。
我罵道:“蠱靈……毒童子……你大爺的……你是不是瘋了……”
我沒有再罵下去,急忙往旁邊一滾,因爲一張椅子又飛了過來。我往旁邊一滾,就往郭心兒的房間而去。
“郭心兒……大郭……救我……”我大聲喊道。
我忽然感覺身體騰空,左腳受力被拉住,重心失控,撲通一聲摔在地上,下巴骨磕在地上,生生髮痛。
我雙手撐在地上,想站起,但左腳被拉着,站起來基本是不可能。
我整個身子被往後拉去,我一把抓在椅子上,但還是沒拉住。
我回過頭,纔看清楚,毒童子正拉着我,每走一步,就感覺它身上有水流下來,就跟我幾年前遇到他一樣。
我當時就慌了,我想,當初滴血收服毒童子,肯定是有一定時間效果了,現在過去三年了,難道三年過了,時效就沒有了。
毒童子要反噬主人了!想到這裡,我後背都溼透了。
我雙手拉不住東西,在被拖動的過程之中,不斷地抓可以抓的東西,丟過去猛地砸毒童子,但是根本沒有用。
我很快就被拖出了客廳。到了廚房裡面,大缸裡面滿滿的一缸水。毒童子將我抓住,就要往水裡面押下去。
就在這時,郭心兒及時出現,將毒童子給收拾了。她用了一種黃色的符紙,直接貼在了毒童子的後背上。毒童子受了符紙的折磨,鬆開了我,轉身對付郭心兒。
我咳嗽了好幾聲,差點窒息過去。
郭心兒一連退步,猛地站住,喊道:“你個小童子,還要囂張嗎?”郭心兒的聲音很大,她似乎有一種特殊的能力,一般的厲鬼都懼怕她。毒童子在一身暴喝之中,退了幾步,再加上身上的黃符起了作用,最後跪在地上,只是擡頭惡狠狠地看着我,又看了一眼郭心兒。
郭心兒說道:“蕭關,這是蠱靈,是你師父養着的嗎?”
我心中暗暗稱奇,連忙說道:“是的確是我師父養的。只是蠱蟲死了,蠱靈還跟着我。”
先天之蟲被封入我體內這件事情,我一直沒有告訴別人,對郭心兒也是說先天之蟲死了。離開湖北小鎮之前,就是滴血收服了毒童子。
郭心兒道:“三年前,你用鮮血收拾了他。那個血契只有三年時間,現在時間到了,自然要害了你。”
聽了郭心兒的話,我纔想起,方纔我的猜測都是正確的。這個滴血收鬼的期限只有三年。
這個毒童子,果然,是想害我的。
我連忙問道:“這怎麼辦?”
郭心兒說道:“血契無效,那就再來一個。我沒有什麼道行送他走。以後你找好合適的時機,送走纔是最好的。”我點點頭,對郭心兒的崇拜已經上升了一個等級。在郭心兒的引領下,我重新收服了毒童子。
三年的契約,再續上了三年。
“毒童子,你是蠱靈,是你的宿命,我沒有辦法解開。日後我尋到我師父,必定送你離開。”我許下了承諾。
毒童子跪在地上,道:“蕭關,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我上前將蠱靈扶起來,說道:“咱們之間本來沒有任何恩怨,你何必要殺死我呢。”
毒童子說道:“我明白了,我沒什麼好說。如果還有機會,我還會殺你的。”
蠱靈說完這句話,又消失了。
這是幾年時間中唯一值得抒寫的一筆。
十五歲這年的夏天,剛進入三伏天,就開始下雨了,這場雨下了很久。
在我的記憶之中,從來沒有哪一個夏天會有這麼大的雨,好像天破了一個窟窿一樣,水就往下面倒。又或者是因爲有人遭受了極大的冤屈,纔會下這麼大的雨。
這天一直在下雨,我已經在山洞裡面,盤腿而坐,足足有了一天。
高山峻嶺之間奔跑之後,黑土狗有一天把我趕到了這個山洞裡。而這個山洞距離茶花峒也只有幾里路,好在很少有人來這裡,一時之間成爲我獨處的好地方。
黑土狗讓我在這裡,只做一件事情,那就是盤腿打坐,別的事情都不用幹了。起初我不明白,爲什麼要這樣。
過了一段時間之後,我發現在寂靜如水的山洞裡面打坐,人都特別冷靜,而且這種時光,總能讓人耐得住寂寞,體會到更多的東西。
我到多年後,才明白土狗的高明之處,它花了差不多四年時間鍛鍊我的身體,最後又花費幾個月來“煉心”,只有忍受最爲孤寂的孤獨的人,才能走得更遠。
在山洞的修行,什麼都不幹,目的就是忘記了一切,忘記我自己,忘記我身上揹負的一切。
我在山洞裡面,整晚整晚都進入自己的世界。當我進入一片寂靜之中,忘記自己的時候,我總能感受先天之蟲的出現,它的形象漸漸具體化,開始變得很大。我和它的交流很少,只有忘記自己的時候,我才能看到它。
它一雙近乎魅惑的眼睛,瞬間就能把我控制住。每每到這個時候,土狗就會把我打醒。
這幾天的雨下的特別大。
就在這時,黑土狗忽然站了起來,輕輕地用腦袋頂了我兩下。我從沉思之中醒了過來。黑土狗十分警覺看着我,並沒有叫出來。
果然,從外面傳來了一些異樣的聲音,不是落雨的聲音,也不是動物在雨中奔跑的聲音。
我從地上站了起來,往裡面走了幾步,躲在了一塊大石頭後面,黑土狗也藏了起來。浭噺苐①溡簡看,咟喥溲:爪僟書偓。
因爲是夏天的緣故,沒有燒起篝火,加上我對這裡熟悉,即便是黑夜也如履平地,洞穴基本上沒有人動過的痕跡。
我藏起來,這個山洞又變成了空無一日,光線暗淡。
果然,有兩個人走了進來,進來之後,兩人將兩把大黑雨傘收了起來。浭噺苐①溡簡看,咟喥溲:爪僟書偓。兩人將傘放在一邊,開始拍打身上的雨水。
“老二,你有煙嗎?”老大問道。聲音很混濁,應該是上了年紀才發出來的聲音。
另外一個正在拍打頭髮上的雨水,回道:“哥,雨這麼大,不知道煙有沒有被打溼……”拍完了頭髮的水之後,纔去摸口袋,找出一包煙,扒拉兩下,笑了起來,說道:“哥……咱們走運,我貼身放着,……煙還幹着的……”
兩人很快就抽起了煙,菸蒂一明一滅,依稀看到兩人的臉,映照得發亮,依稀有些猙獰,但是要看清楚,還是有些困難。
老二說道:“大哥,你說這回,這事情有幾成把握啊?”
“老二,咱們今天是來踩點的。我看着苗疆……也沒有傳說之中的那麼恐怖……”老大深吸一口氣,話到了這裡就斷了。
那老二說道:“可是,你不曉得。幾年前,仇破和他大哥仇立來過這裡……最後差點被命丟在這裡……有個老太婆差點把他們給殺了……那個仇破還斷了一隻手,像是被一種蟲子咬得稀巴爛……還是仇立下了決心,把他的手給砍斷了,才保住了一條性命……是左手還是右手……我給忘記了……”
啪……
老大一巴掌打在了老二的臉上。“大哥打得好……”老二一雙捂着臉,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好像方纔那一巴掌,完全不是打在自己臉上的。
老大有些不悅地說道:“老二,我們兩兄弟,是天上的雄鷹,水中的蛟龍,草原上的獅子,山中的老虎。仇氏兄弟算個屁,不……屁都不算……當初那事情要是讓我們辦……我保證事情妥妥的……他們兩個廢物……”
老二點頭說道:“是啊,他們兩兄弟,好像被痛打一頓,目前在幹什麼都不知道了。”
老大說道:“這你就不知道了。他們兩個被派出看屍體了去了。”
“哈哈。我們兩兄弟,是天上的蛟龍,水中的雄鷹。草原上的老虎,山中的獅子……沒有人比得上我我們。”老二說道。
啪……老大又是一巴掌,這回打的是左臉,上回打的是右臉,合在一起就完整了。
“你看到水中的雄鷹嗎,山中的獅子嗎?長點記性吧……”老大抽完了一根菸,又點了一根菸。
老二點頭道:“哥,我記性不好,但我對大哥的心是真的。”
“靠,要不是娘死得早,讓我好好照顧你。我早就把你手砍掉,丟大街上乞討……”老大猙獰地說道。
老二猛地一哆嗦,忙說道:“哥,你還要抽菸嗎……我這還有……”
聽了一會,我總感覺聲音熟悉,似乎在哪裡聽過一樣。
而且,他們來這裡,是來茶花峒踩點的,好像有在謀劃什麼事情一樣。百鍍一下“蠱毒黑巖爪機書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