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過戚暮那次與帕雷森劇院樂團合作的音樂會後,多倫薩先生第二天剛到維愛,就在每週一次的樂團成員大會上多次強調了這場演出的出色優秀。
“完全不一樣的《聖母頌》、完全不一樣的《藍色多瑙河》!親愛的朋友們,我向偉大的施特勞斯發誓,我從未聽過這樣卓越出衆的改編版《藍色多瑙河》,或許只有充滿着朝氣與激情的年輕人,才能做出這樣巨大的改變!”
當然,僅僅是多倫薩先生的口頭讚美,完全無法讓沒有聽過那場音樂會的維愛成員們體會到那到底是什麼樣的一首《藍色多瑙河》。而且帕雷森的那場平安夜音樂會只是爲了感恩老觀衆而已,並不會進行現場錄音、攝影,這讓他們更無法得知那是怎樣的一首曲子。
不過他們並不着急:小七都來了?還愁不能聽到他的《藍色多瑙河》?
維愛成員們這樣想着,並且已經在心中做好了完全的準備:能讓多倫薩大師發出那樣感慨的,絕對不會是一場普通的平安夜音樂會。
可是他們千算萬算,都沒有想到……
當戚暮的琴聲一起,便如同水滴匯入大海,恰如其分地融入了維愛衆人的琴聲中!
沒有一絲突兀,沒有一絲怪異,那琴聲彷彿是春天降臨一般,帶着朝露從鮮豔的朵上流淌而下的美感。如果說這琴聲不夠動人,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他們還不至於這樣泯滅良知。
但是……你怎麼能和我們樂團這·麼·融·洽啊!!!
說好的是第一次合奏呢!!!
你這簡直比合奏過一百次的人還要強啊!!!!!
典雅端莊的樂聲正在排練廳裡奏響着,整個管樂器如同號角齊鳴,歡騰雀躍;所有絃樂器又彷彿溪水潺潺,浪漫柔情。
在維愛新任副首席的帶領下,第一小提琴組的主旋律柔和細膩,曲調和諧,甚至連坐在戚暮身旁的小提琴手都忍不住學起了自家信任副首席的泛音技巧,將一段簡單的長泛音改成了急促短暫的幾次泛音。
僅僅只是一點微弱的改變,便讓指揮台上的安東尼先生詫異地看向了戚暮。
在他聽到戚暮竟然能夠如此熟練自由地融入維愛衆人的音樂中時,他已然感到十分驚訝;但是當他發現這個孩子居然直接讓馬力(那個小提琴手)改變了自己正常的演奏方式時,僅僅是震驚兩個字,已經無法來形容安東尼先生此刻的心情了。
天才!
絕對是天才!
連一次排練都不需要的就直接融入樂團,連一次合作都沒有的就改變其他樂手的演奏方式、並且還改變得如此精巧,真是讓人不得不感慨!
難怪多倫薩先生之前如此鄭重地連連向樂團成員大會推薦戚暮,到現在爲止,安東尼終於是明白了指揮的意圖:小七具有如此可怕的天賦,多倫薩先生真是太有遠見了啊!!!
對此絲毫不知情的多倫薩大師此時正在自己的休息室裡翻看着樂譜,忽然重重地打了一個噴嚏。
其實,這完全不能怪安東尼誤會多倫薩大師,因爲就連後者都沒想到,戚暮能與維愛的成員們合作得如此天衣無縫。
這完全不是第一次合奏的人該表現出來的音樂,要知道就連阿卡得大師在和某個樂團演奏前,都必須經過一兩次的磨合。
但是戚暮偏偏就是剛剛上場,就用這樣一首精彩絕倫的《皇帝圓舞曲》征服了樂團所有人!
此時還沒想到自己已經完成了“攻克維愛成員、獲得樂團信任”的戚暮,正微微垂着眸子,認真地望着自己的左手。漂亮修長的手指正在溫柔地按動揉弦,在舞臺刺目耀眼的燈光下,那手指白皙得仿若玉雕。
不同的小提琴家都有着不同的演奏習慣,比如法勒先生在演奏時就經常閉着雙眼,感受着音樂中複雜多樣的情緒,而阿卡得教授則總是皺着眉毛,一臉苦大仇深。
戚暮雖然不至於像自家老師那樣眉頭緊鎖,但是他卻喜歡盯着自己的手指看,準確的說,是喜歡盯着每一下按動着的琴絃看,就彷彿能從其中看出美妙的音符似的,讓他忍不住地心生愉悅。
寬廣的排練廳裡,一首恢宏大氣的《皇帝圓舞曲》正在錚錚奏鳴,熱烈的旋律,激昂的曲調,讓整座排練廳都在稍稍顫抖,引起共鳴。
等到一曲結束,沒等戚暮將自己的琴弓放下,安東尼先生就神色複雜地問道:“小七……你一定要告訴我,在演奏這首《皇帝圓舞曲》前,你已經聽過維愛演奏的這首曲子一百遍了……”
這樣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戚暮稍稍一怔,他剛想開口表示自己並沒有聽過維愛的《皇帝圓舞曲》,便聽到身後傳來一道聲音:“安東尼先生,您難道忘了嗎,我們根本沒有錄製過《皇帝圓舞曲》!”
很快又有一個聲音附和道:“就是就是,施特勞斯的其他曲子我們都演奏過很多遍,就是這首《皇帝圓舞曲》倒是很少演奏。我記得……好像是因爲扎耶夫那個混蛋不擅長這首典雅莊重的曲子吧?”
提起某個名字,整個維愛樂團裡立即響起了一陣嫌棄的噓聲。
和扎耶夫交好的幾個老資歷成員早在扎耶夫被趕出樂團之後,就被多倫薩先生嚴厲地辭退了。因此現在的維愛無論是在表面上還是暗地裡,大家都相處得十分愉快,再也不用看某些人的臉色。
安東尼自然也想到了扎耶夫乾的那些混賬事情,他厭惡地“嘖”了一聲,然後看向戚暮,轉移了話題:“小七,你千萬別告訴我,你是第一次聽我們樂團演奏《皇帝圓舞曲》……”
戚暮稍稍回憶了一下,最後老老實實地說:“安東尼先生,我這好像確實是第一次聽……”雖然他上輩子曾經和維愛排練過多次,卻是真的真的沒有聽過這首《皇帝圓舞曲》。
“被拍死在沙灘上”的安東尼先生長嘆了一聲氣,然後感慨道:“唉,現在的年輕人都已經到這種程度了?我以爲也就擁有絕對音感和頂級天賦的奧斯頓·柏特萊姆能讓人感覺到那種‘我們不在同一個世界’無力感了,沒想到小七你也……哦對啊,你也擁有絕對音感的,是嗎?”
既然對方都給自己找好了理由,戚暮也就不客氣地接受了:“是的,安東尼先生。因爲之前我聽過維愛的很多唱片,同時音感也比較好,所以才能比較快地和大家融合起來。”
維愛衆人:“……”
你這已經不是比·較·快了好嗎!
宇宙飛船都沒你這速度的啊!!!
戚暮是一點都沒察覺到成員們“別樣”的目光,他稍稍思索了會兒,又補充道:“安東尼先生,其實我覺得在第二樂章的第三樂段,我和大家的同步率有點不夠,似乎沒有把小號的頓音給掌握好,還需要多練習練習。”
剛剛纔從沙灘上爬起來、此刻又被無情地拍下去的安東尼先生:“……”
他剛纔居然一點都沒有聽出來有什麼不對的啊……
這樣一個短暫的小插曲過後,樂團便開始進入了各自樂器組分別練習的階段。畢竟一首曲子除了大家一起合奏以外,只有每個人都掌握完美了,才能做到合奏完美。
此時的維愛成員們已經無比慶幸,當初他們選擇了這個可愛的年輕人作爲他們的副首席。
一首改編的貝多芬《d大調》第三樂章,讓他們看到了這個青年卓越的實力,而多倫薩先生幾次三番的保證,以及阿卡得大師、柏特萊姆先生等人的聯名推薦,讓他們也對這個年輕人充滿了期待。
而事實證明,他們的期待並沒有落空。
在過去的幾十年裡,維愛雖然與柏愛一樣都屬於世界頂尖樂團,但是“天下第一團”的桂冠自從上世紀卡拉揚大師執棒柏愛後,就穩穩地懸在柏愛的頭頂,綻放出無限光輝。
尤其是最近幾年,當克多裡成爲柏愛的首席小提琴家以後,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人認爲:柏愛是當之無愧的世界第一交響樂團。
扎耶夫的水平還是不錯的,至少在全球的小提琴家中,他屬於最頂尖的那一個層次。但是和天縱奇才的克多裡相比,他卻沒有絲毫的年齡優勢,反而在最近越來越顯現頹勢。
——這也是維愛衆人不怕失敗,決定選擇年輕的戚暮作爲自家副首席的重要原因。
燦爛明亮的聚光燈下,俊秀漂亮的青年將自己的小提琴放在一邊,開始轉身與樂團的成員們交流起來。
第一小提琴組的成員們非常高興地將自己介紹給這個年輕的副首席,而戚暮則是微笑着將這些早已熟記於心的名字再次記憶了一遍。
在戚暮剛來到維愛的第一天,這樣一首和諧精彩的《皇帝圓舞曲》,讓所有維愛成員永生難忘。
他們需要新鮮的血液,需要全新的改變,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