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東海。
經過幾十年的開發,東海諸島已是人煙興旺,產業豐富,基本達到了一島一鎮,一鎮一特產的基本標準,爲修仙經濟體系提供了強有力的補充和拓展。
一千多座島嶼,近則擡眼觀岸,遠則直入琉球,尚未開發的少之又少。
亂石島便是其中之一。
此島在東海外圍,無可利用資源,全是灰禿禿的石塊,四周並無航路,人跡罕至,只能成爲海獸海鳥的棲息地。
而今天,亂石島卻有些不同,濃厚的白霧將全島籠罩,形成了一層隔絕禁制。裡面的石塊也被清空,中央的平地上多出了一方高臺。
此番比鬥,乃是兩派私事,並沒有聲張。
小齋帶着徒弟七人,雲牙子帶着徒弟七人,還有作爲觀禮的顧璵、盧元清和宮素然,並無外人在場。
宮素然是曹文逸的弟子,屬於第三方,奉薩天師命行監管之責。她在人間二十年,始終避世隱居,跟社會沒太多接觸。
雲牙子卻非常複雜。
他初來時雄心萬丈,想着讓江姓小輩感受一下長者的力量。初期也確實不錯,一年建派,重立神霄,虎踞隴南仇池山,號稱夏國第三極。
本意是迅速崛起,以勢碾壓,結果慢慢就發現,千百年後的水太深了!
首先政府未倒,並且十分強勢,始終保持着有效的行政、軍事和司法權力。神霄派名頭再響,也得乖乖去京城報備登記——那仇池山可是國有山林,你一外來黑戶就給佔了,特麼的想造反麼?
其次地盤早已瓜分完畢,以鳳凰山、道院爲首,統領全天下的修行勢力。神霄派貿然插入,雖然中前期聚攏了大批人馬,但在官方和民間的信任程度上,終究差了不少。
更重要的是,顧璵、盧元清兩大巨頭對薩天師十分不感冒!
所以雲牙子逐漸意識到,想讓神霄派恢復到宋朝時的巔峰地位,根本不可能。後來也就接受現實,歇了某些野心念想。
衆人清晨來此,稍等了一會,便見一輪紅日從海平線上躍出。或許是身在海島,太陽前所未有的雄偉壯觀,陽光也格外奪目耀眼。
宮素然見時辰已到,起身走到臺上,道:“天下修行,本是同根同源,只因後人想的多了,做的多了,才惹出好些紛爭。玄皇、神霄兩派恩怨已久,綿延千年至今,終奉薩天師令,各行人間二十年,一決勝負……”
她巴拉巴拉的說了一通,顧璵壓根沒聽,只看着小齋旁邊的某個身影出神。
哎,小師姐又長大了,終於是個大人了……那道袍倒是不錯,修身合體,氣度也好,愈發似模似樣,不過頭髮爲啥不紮上,披頭散髮的還黑長直……
當你凝望小師姐的時候,小師姐也在凝望着你。
顧璵瞅着瞅着,忽見顧小飛的目光轉過來,與自己一碰。他激靈靈一抽,隨即索然無味,還以爲自己露餡了,結果對方瞥了一眼,又面無表情的擰回去。
“師父!”
“嗯?”
“那個,那就是顧真人麼?”
小師姐指着高臺前方的某個傢伙,她還是第一次見。
“是啊,怎麼了?”
“不太好。”
“怎麼不好?”
“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反正我不喜歡。”
顧小飛又瞄了一眼,低聲道:“盧真人還行,仙風道骨。”
“呵,眼光不錯,不枉我平日教導。”
小齋揉了揉弟子的腦袋,跟擼貓的手法相差無幾。
而那邊,宮素然說完了開場,接着又宣佈規則。
並非兩兩對戰打七場,而是雙方先各派一人,輸了就上第二個,再輸了就上第三個,直到對方也敗陣換人……
拳皇玩過吧?誒,就這種。
所以先發順序就非常重要,太弱了等於送人頭,太強了等於直接甩王炸。
待宣佈完畢,小齋和雲牙子也躍上觀禮臺,只剩雙方弟子自行處理。方元權衡了片刻,道:“師姐,第一場讓小卜上如何?”
大師姐、二師兄隸屬第一梯隊,老三老四位列中游,小五小六小七吊車尾。
顧小飛想了想,點頭道:“可以,小卜先上。若對方實力較弱,儘快勝出,不要留手;若實力太強,就儘量消耗對手,逼出他的底牌;若難分伯仲,就精準輸出,儘量保留法力。”
“明白!”
青卜子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難得嚴肅起來。
“雙方人選確定,第一場開始!”
宮素然話音方落,青卜子便躍上高臺,見對方是個年齡相仿的男弟子,身形瘦削,眉目清雋。
“在下閆仁鬆,見過道友!”
“閆仁鬆?”
青卜子在心頭一轉,竟然毫無印象,沒辦法,神霄派門徒太多。
“道友請了!”
“請!”
倆人一抱拳,齊齊飄後十丈,比鬥正式開始。
…………
巴山與神霄都以雷法爲重,前者載於劍,後者載於符。
巴山派的內法,是先修養氣訣,可達後天圓滿;再修引雷訣,可達人仙;再修《攝龍五雷內法》,直至神仙。
劍術則先修迴風舞柳劍,可劍氣外放;再修五雷沖霄劍,引五雷之氣附於劍勢;人仙之後,五雷圓融,便可棄劍不用。
當然個人習慣不同,戰鬥方式也不一樣。
青卜子就空着手,盯着三十丈開外的閆仁鬆,忽地虛空一抓,掌中頓時紫電雷鳴,又猛的一放。
嗤嗤嗤!
數根雷電長矛破開虛空,宛如劃過幾道紫色的流星,眨眼就籠罩了閆仁鬆。
長矛刺破虛影,狠狠撞擊在地面上,亂石崩雲,高臺塌陷,一個照面就毀了大半。青卜子不見對方身影,正待尋查,忽覺一股寒意從心底生出,連忙施展遁法向前一竄。
轟!
就在他離開的一瞬間,原地已經被轟出了一個圓形大坑,閆仁鬆依舊不見身影。
“這傢伙有隱遁之術!”
青卜子冷哼一聲,雙手連連揮動,無數只硬幣大小的雷球浮現在場中,跟着相互碰撞,瞬間連成一張鋪天大網。
紫色的網格在虛空中不斷勒緊,突然一陣顫動,逼出一道模糊的身形。
此人尚未完全現身,一條生出雙翼的赤蛇又從虛空躍出,在他背後張開了血盆大口。
“去!”
閆仁鬆不進反退,終於甩出第一道符籙,紫光暴漲包裹全身,整個人化作一道雷霆衝開大網,直直撲向赤蛇。
“收!”
青卜子見其勢猛,不願愛寵受傷,連忙召回大蛇。
短短數息,倆人已經過了幾個照面,對彼此的實力都有了判斷,果真在伯仲之間。車輪戰最怕這種,半天分不出勝負,消耗還大,基本頂不到下一場。
“罷了!”
閆仁鬆腦筋轉動,思考着對敵之策,最後全部放棄,還是得硬拼。只見他右手忽地一伸,數十道符籙憑空浮現,交互纏繞,越纏越細,最後竟組成了一柄細長劍器。
此劍非礦石煉製,完全由符籙構成,紫芒內藏外放寒光,散發着一股兇猛肆虐的強大氣息。
“哼,太白狗!”
青卜子瞧他那一身藍白道袍,就忍不住撇撇嘴,雙手也是一展,擺出了一個古怪姿態。一手陰,一手陽,懷中抱五雷,氣息雄渾,不動如山。
“……”
顧璵和盧元清對視一眼,都覺得思路新穎,有點意思。
小齋卻看的直皺眉,道:“他什麼時候弄的這東西?”
“前些年自行研究的,說是仿照大師姐的生死二氣,將五雷蘊於陰陽,進可攻,退可守,遂立於不敗之地。”水蘭芍乾笑道。
“不敗之地?”
小齋心知肚明,哂道:“他向來膽小,別的不打緊,保命功夫倒做的牢固。”
“嘻嘻!”
水蘭芍還能說啥,只能賣賣萌維持生活這樣子。
而場中,閆仁鬆見對方架式古怪,也是摸不着頭緒,索性隨手一斬。
這劍器只是樣式,並無劍招,一擊之下,恐怖肆虐的雷霆瘋狂涌出,鋪天蓋地的雷光竟掀起了一片紫色浪頭,如潮水般洶涌而去。
青卜子不慌不忙,左手抱個西瓜,右手抱個西瓜,氣場天成。那紫色浪潮奔涌而來,就像撞上了一道堅固無比的堤壩,然後被疏導分流,迅速削弱。
“嗡嗡嗡!”
那滔天紫潮被青卜子收攏,變成一個劇烈顫動的雷球抱在懷裡,就見他雙掌向外一推,“還你!”
“不好!”
閆仁鬆趕緊閃避,就聽天塌地陷一般,剩下半截高臺也被摧毀,連地面都向下沉了幾寸。
“我就不信了!”
他一身狼狽,心中發狠,又連着試了幾次,要麼被防禦化解,要麼被悉數奉還。
哎呦這個糟心啊!那孫子就像披着一隻厚厚的烏龜殼,油鹽不進。
“……”
小齋已經沒臉看了,這場輸贏都無所謂,主要是生氣。顧小飛也頻頻皺眉,低聲道:“師弟怕是要敗了!”
“怎麼會呢,那傢伙根本攻不破啊!”米蓓奇道。
“失了本意,防禦再強也是徒勞。”方元搖頭。
轟轟轟!
場中,閆仁鬆近乎揪着對方狂轟濫炸,可惜毫無效果。他心中急躁,自己的法力消耗飛快,對方還遊刃有餘的樣子,遲早會被翻盤。
他腦中翻騰,猛的一咬牙,“拼了!”
刷!
只見閆仁鬆取出一張銀色符籙,催動法力,銀光暴漲,瞬間籠罩全場。剎時間,天空烏雲滾滾,初升的太陽被無情遮掩,悶雷滾滾而來,眨眼已至頭頂。
“噝!”
青卜子一顫,連忙調運全身的法力,陰陽五雷氣開到極限,雙手向上擎去。
轟!
一道紫色游龍從天而降,狂舞着,咆哮着,狠狠撲向下面的目標。伴隨着一陣巨響,刺眼的光芒憑空涌出,一個身影被擊飛至高空,又重重摔在地上。
正是衣衫碎裂,狼狽至極的青卜子。
他試着起了幾下,居然沒能起身,宮素然見狀,直接判定:“第一場,神霄勝!”
雲牙子面露欣慰,衝小齋拱拱手,“承讓了!”
“不必客氣,他活該被打!”
小齋伸手一抓,將其攝至近前,道:“可知錯?”
“知錯!”
青卜子連頭不敢擡。
“錯在何處?”
“一味固守,心存僥倖,與雷法本意相悖。”
“嗯,還有得救。你一向愛賣弄小聰明,此次就當受教了,去後面觀戰。”
“是!”
青卜子一臉慘白,連滾帶爬的退到小齋身後。
…………
首場失利,等於白捨出去一個名額。閆仁鬆還在場上,七對六,就要儘快把他打下來!
“我去吧!”
方元沒徵得衆人同意,身形一晃,便上了高臺。
“方元!”
閆仁鬆瞳孔驟然收縮,這位巴山派二師兄可是人的名樹的影,自己全盛時尚不是對手,何況現在?
一瞬間,他就明確了以防守爲主,儘量消耗對方的戰術。
“道友請了!”
“請!”
話音剛落,閆仁鬆就渾身一凜,只覺對方的身形在視野裡瞬間放大,彷彿突破了時間和空間的極限。
他只來得及放出一道防護罩,同時施展遁法,想拉開距離。
結果還沒等動,就聽哧啦一聲,那層防護像薄紙片一樣被直接撕開,跟着似看到了流星劃過,胸前一痛。
噗!
一道細薄的短劍,沒入了胸前半寸,被鮮血一染,又化作雷光消散空空。再一擡頭,方元根本沒動,仍然站在原地。
“這,這……”
閆仁鬆的表情從難以置信,到震驚莫名,再到無可奈何,“佩服!我輸了!”
“承讓!”
方元拱拱手。
兩邊陣營也非常驚訝,原以爲閆仁鬆能抵擋幾招,不想被秒殺了。
“神念化雷,不會錯,一定是神念化雷!”
“那不是快到神仙門檻了?哇,早知道二師兄很強,沒想到這麼厲害!”
“據說方元在巴山只排第二,那顧小飛又是何等水準?”
一時間,神霄派士氣大跌,二三人古井無波,二三人竊議紛紛。
“好了,像什麼樣子!”
騷動了片刻,衆人被一個聲音喝止,跟着一個熟臉躍了上來,卻是跟顧小飛在南海一起尋過鳳凰的那位,夏鹿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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