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副指導員,我又開始了獨自一人的生活。
小白仍在睡大覺,只有小黑還是那樣不知疲倦地陪着我,無憂無慮,所有能動的,不管生物還是植物都是它的玩具,也成了它練習撲食技能的靶子。它有點不太聽話,還是喜歡往菜園裡鑽,把菜畦裡覆蓋的地膜搞得支離破碎。我本想懲罰它一下,可是看到它可憐兮兮地表情,我又不忍心飛上一腳。
小黑還是個孩子,也是一個朋友!
白天和黑夜順序交替着,驅趕着日子一天天向前走,不知道何時開始,也沒有終點。
燈塔的燈光準時地在晚上7點以前普照着這片海域,早晨隨着太陽從海平面上升起而慢慢變暗,6點熄滅。
天氣慢慢回暖,南方的冬天彷彿不曾來臨。正如大海潮汐,在你不經意間漲潮,還沒回過神時已落潮。我沒有感覺到冬天寒冷的氣息,衣服依然照舊,迷彩服裡面仍然穿着短褲背心。島上的樹木、草叢還有那無名小花,和我一樣,沒有感覺到冬天的寒意,冬天就過去了。
我每天除了正常值班之外,沒事就帶着小黑在島上四處轉悠,總想把這個小島每個角落都走到、看到,在內心深處渴望發現一些什麼,一些我還不知道的東西。聽着老郭的敘述,我覺得無名島不僅僅是一個平常的小島,在這個小島上應該存在着一種神奇,一種神秘,或者我無法想到的東西存在着。
膽量決定我的行動,除了地道及與之相連的防禦工事我沒去之外,島上只要有路的地方,我都走了一遍。小山不高,立於無名島中部,底部延伸到深不可測的海底。無名島也是無名山,只是海里的山只要不與大陸相連,都被命名爲島或者嶼罷了。島上除了那個小碼頭所在的一丁點的海灘地勢稍微平坦以外,其它地方都是礁石山石連成一體,無數的礁石、斷崖連成一體,形成了天然屏障。當年連隊在半山腰修建了縱橫交錯的地下交通壕、永固工事,使得小島確實易守難攻。想登島路只有一條,就是從小碼頭那個海灘上向島上進攻。否則,其它地方到處都是礁石,有的在海面上露着猙獰的腦袋,有的陰險地一直潛伏在海面下,形成一片無法逾越的死亡地帶。任你有千般能耐,那礁石上鋒利的不規則的石刺就可以隨時吞噬你的生命。
每當我看到那些面目猙獰的礁石上張着的一個個如刺蝟般的尖刺,心裡就發怵,彷彿自己被刺穿一般。想到老郭說他一個人單挑9個特種兵,我想這地形條件是他最大的幫手了。否則面對面雙拳難敵四手,老郭不可能取得如此牛的戰績。既然叫特種兵,每個都不是軟茬,哪能任你宰殺?
在我晃晃悠悠中,日子過去了一個多月。這段時間我感覺自己身體比以前強壯了許多,體能訓練一刻也沒停過。劉班長和老郭的那手絕活讓我羨慕不已,那是出神入化的絕技,就像武俠小說中的神功一般。我曾經看過他們用手劈開瓶嘴後,那斷口非常平滑,不知道是不是屬於硬氣功一類的。我現在用手可以把一塊磚頭劈開,但那平整的斷口我劈不出來,甚至連控制斷口的位置我也做不到。
按照劉班長說的,我在拼命的鍛鍊着身體,也是在折磨着自己的身體,甚至可以說是蹂躪。沙綁腿、沙背心、石頭做的啞鈴、槓鈴及懸吊在樹上的沙袋都是劉班長留下的,這些東西雖然不漂亮,和連隊裡購買的那些標準體能訓練器材沒法比,但卻是管用。對於那些少林絕技我不太感興趣,但散打及格鬥技能卻讓我着迷。我是一個實用主義者。對於中國武術講究的循序漸進、以武強身的概念我不感冒,我需要的是那種使用的招式。劉班長留下的一些格鬥教材上,我覺得應該是偵察兵的格鬥教材。招式都比較狠辣陰險,講究的是一擊必殺。我覺得這挺實用的,那種你來我往的招式,看着花裡胡哨都是空架子沒用。想着老郭那以一擋九的卓越戰績,我心裡羨慕不已,覺得軍人必須有尚武精神,練武就需要實用。記得以前看電影,說的是國民黨二十九軍的大刀隊,招式簡單,威力無比,把日本鬼子砍的屁滾尿流。
部隊常說,“當兵不練武,不算盡義務;武藝練不精,不算合格兵!”我算嗎?
體能訓練、格鬥訓練充斥着我的空閒時間,日子過得倒也快。
現在的我已經完全變了個模樣,古銅色和黑色是我身體的主色調。不過,我不喜歡這種顏色,看起來很不舒服。我們那裡人常說一個男孩子長的不白,就會開玩笑說,“看你這個伢子臉黑得像鍋底,哪個姑娘家會嫁你呦!”往往聽着的人馬上臉就黑裡透紅,甚至跑回家去和父母生氣,埋怨怎麼把自己生的那麼黑。我們家鄉山清水秀,不管男孩女孩大都白淨俊俏,很少有長得黑乎乎的。
但我在這裡沒有辦法,畢竟我不可能讓連隊裡給我捎防曬霜什麼的,一個大男人抹那些東西會很丟人的。地方上沒人說你,畢竟現在地方上流行的就是奶油小生這一類型,可在軍營裡就不一樣了,一個戰士整天搞得像個姑娘似的,會讓人笑話。
這段時間我搜索了整個小島,但那地道我沒去,有點害怕那種黑黝黝、陰森森的地方。裡面連一絲光線都沒有,伸手雙眼不見五指,我不想找刺激,所以沒進去。再說,我也只是逛逛,尋找一些新奇的東西,不想去挑戰自己的膽量。
帶着失望,我不再妄圖尋找點什麼。
一天,在極度瘋狂訓練之後,無聊的我又打開了劉班長的日記。還是第一本日記,我沒有瀏覽全書之後再看書的習慣。讀小說也是,我不想自己在知道結果之後再去看前面的情節,那樣就會讓我失去再看的興趣,也沒意思!
這種習慣是指導員教我們的。他在和我們談到讀書習慣的時候,他告訴我們,關於在中學一篇專門說讀書習慣的課文,裡面讀書講了三種讀書境界:先通讀再細讀,然後再研讀。
指導員說這是一篇誤導了很多中國學生的課文,尤其在讀小說方面。他說這是中國人保守思想的一個體現,不管做什麼事都先把結果算好或者知曉。但讀者在讀一本小說的時候,需要在一開始就投入進去,把自己的情感融進去,這樣纔有滋有味。否則,就像一個人吃了點東西再吐出來,然後再吞到嘴裡去咀嚼。試想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指導員還告訴我們,這也是中國人看待人生的一個態度問題。不管幹什麼事情,還沒開始做的時候就想到結果如何,往往還沒開始就放棄了。
不談讀書的習慣,我輕輕翻開了劉班長的日記,翻到上次的位置。
劉班長日記很簡單,惜墨如金。每天都記,記得很少。
劉班長第三個月的日記:
“無聊,心痛,還是無聊!”
“心痛嗎?還想着她?我要瘋了!”
“想女兒,想女兒!”
“我要殺了她!她讓女兒沒了母親!”
“娘,我很想你!”
“女兒,我對不住你!”
“今天,天氣不錯!”
“今天不吃,睡覺。”
“我是誰?”
“軍人是什麼?”
“還能堅持多久?”(重複到月底)
第四個月的日記:
“無”
“無”
“看地道,我不害怕?”
“碰到一條眼睛蛇,它咬了我,我吃了它!”
“大雨,摔了一腳,腳扭了。”
“爬着上塔,爬着下來。”(重複15天)
“今天大吃了一頓,很好!”
“看到一條大船,有美女13人!”
“種菜”
“下地道,有不少人骨頭,恐懼!”
“想女兒,想她?”
“收到家裡一封信,女兒真好看!”
……
看到這裡,我不想再看了,我有些鬧不明白劉班長說的什麼,有點亂。儘管看得我雲裡霧裡,但我知道劉班長這兩個月過得比我痛苦。一想到他說地道有人骨頭,我感到一陣陣寒意沿着脊樑上直往上竄!
地道里有什麼嗎?所謂的地道,這是習慣說法,其實也就是地下交通壕,但是一般永固工事的交通壕都是地道這種模式,建的時候都會考慮到防毒氣什麼的。
地道里有人骨頭?我覺得不可能,畢竟部隊的傳統是決不會丟下戰友的,屍體在戰後一般都會進行清洗下葬。那是敵人的?
想着這些,我心裡不禁猛地抽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