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實聲並沒有跟胡孝民說起柳永堅,如果柳永堅真有問題,控制在杭州區就可以了,沒必要到76號丟人現眼。
柳永堅是剛從中共投誠過來的,原來是浙江羣委的人,轉變之後,確實破壞了幾個中共地下黨組織。可是,沒抓到重要人物。有些人,甚至都不是中共,最多算是同情中共,替他們打過掩護。
這種人,陸實聲都不想追究。抓到杭州區後,只要送點錢,他都會放人。對陸實聲來說,錢比人更重要。
胡孝民的電話之後,陸實聲開始關注柳永堅。他很快發現,柳永堅確實表現得很異常。首先,柳永堅突然開始接觸陌生人。並且,還會有人給他寄信。
柳永堅剛搬到杭州,又是中共轉變過來的,怎麼這麼快有人知道他的住處了呢?陸實聲讓人把信截了,結果不出所料,信的內容中有隱語。
而柳永堅接觸的人,也好像有問題,要麼是溫州過來的,要麼是與溫州有關的。
陸實聲將柳永堅列爲重點嫌疑人,柳永堅的一言一行,隨時都在監視之中。
這段時間,陸實聲着實收入不少,然而,就在他準備去上海的時候,突然收到一個驚人的消息,被自己放掉的夏敬齋,可能是中共浙江省委書計。
聽到這個消息後,陸實聲差點給了自己一個巴掌,中共浙江省委書計,絕對是能驚動汪即卿的重要幹部了。哪想到,人到了自己手裡,卻因爲四根金條放掉。
他突然覺得,抽屜裡的那些金條,一點都不香了……
到上海後,陸實聲沒與胡孝民聯繫,而是去了趟警察局特高科,他要親自跟石端均談一談。
得知陸實聲的身份後,石端均有些拘謹,但他早有了心理準備。
如果剛進特高科時,面對陸實聲,他在言語間,一定會露出破綻。可現在,他經過一個多月的歷練,已經開始融入特高課了。
在特高課,石端均話不多,這符合作爲一名中共叛徒的性格。但他做事誠懇,任勞任怨,別人不幹的事,他幹。慢慢的,在特高科也交了幾個朋友,算是打開了局面。
陸實聲問:“你知道夏敬齋的真實身份嗎?”
石端均迅速看了陸實聲一眼後,低着頭,輕聲說道:“他經常外出,有時朋友來店裡,也是在後面談話。當時我是中共省委的交通員,負責中轉情報,對他的身份並沒起疑。到特高科後,我才感覺,他可能也是中共的人,並且職務不低。很明顯,他知道我的身份,但我並不知道他的身份。”
他的行爲顯得謙卑而膽怯,這也是他面對葉明時特意訓練出來的言行舉止。
陸實聲又問:“這種情況,在中共發生的多嗎?”
石端均看着比柳永堅老實多了,對方的話,他下意識會更加相信。
石端均輕輕搖了搖頭,縮了縮脖子,說道:“我一直在華興百貨商店做事,不知道其他地方是什麼情況。”
隨後,陸實聲纔去了趟九風茶樓,他知道胡孝民只要不在情報處,一定會在這裡。果然,在二樓東頭的包廂,他看到了正在悠哉悠哉喝茶的胡孝民。
胡孝民“詫異”地說:“三哥,你怎麼來了?”
陸實聲一到特高科,他就接到了葉明的電話。陸實聲與石端均談完話後,葉明又打來電話。胡孝民知道,陸實聲一定會找自己。
陸實聲摸了摸小鬍子,沉聲說道:“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聽聽你的意見。”
特工總部留鬍鬚的不多,像他這種精緻的小鬍子更新絕無僅有。每隔幾天,陸實聲就要去理髮店精心修剪一下。
胡孝民信誓旦旦地說:“三哥有事吩咐就是,小弟義不容辭。”
陸實聲嘆息着說:“我發現,上次放掉的幾個人,漏了條大魚。”
胡孝民猛地站了起來,一臉驚恐地說:“是上海這邊的麼?”
陸實聲擺了擺手:“沒有沒有,你這邊都是些小角色,一個真正的中共,還被你們策反了。”
早知道把夏敬齋交給胡孝民,自己的好處少不了,出了問題也不用擔風險。
胡孝民的神情馬上放鬆下來,不以爲然地說:“放掉就放掉唄,你在杭州區做的事,誰敢多嘴?不要說放掉條大魚,多放掉幾條,也沒人敢說什麼。”
陸實聲罵道:“你小子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這要是被人捅了出來,我能好過?”
胡孝民剛以爲是上海的九人出了問題,嚇得臉色都變了。得知是杭州,馬上一副不以爲然的神情。這是典型的死道友不死貧道,杭州出再大的事,他也不用操心。
胡孝民笑道:“我肩膀小,擔不起重擔。三哥不一樣,趙部長把你放在杭州,就是讓你獨斷專行。上面真要追究下來,你來個一推二六五不就行了麼?”
陸實聲搖了搖頭:“推?能推給誰?大家都是兄弟,真要這麼幹了,下次還有人替你拼命?”
胡孝民意味深長地說:“總不會杭州區所有人都是你的兄弟吧?總會有人讓三哥看不順眼嗎?我看這未必是壞事,正好藉機收拾那些刺頭。”
陸實聲心裡一動,說:“你的意思……是找個替死鬼?”
胡孝民隨口說道:“三哥要是沒有的話,我幫你找一個。特高科的石端均如何?他是中共過來的,就說他是打入我們的間諜嘛。”
陸實聲完全領會了胡孝民的意思,信心滿滿地說:“那可不行,他已經是特高科的人了。放心,我心裡有數,不會有事的。”
胡孝民問:“三哥心事已了,中午去喝一杯,大三元如何?”
陸實聲笑道:“大三元有什麼意思,去會樂裡喝花酒,難得宰你一頓。”
就在陸實聲回到杭州沒多久,柳永堅就被抓了起來,罪名是:中共臥底。沒過多久,就被執行槍決。
人死之後,檔案裡想怎麼寫就能怎麼寫。夏敬齋也好,林英也罷,所有的事情,都能一股腦兒推到他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