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桂榮看到胡孝民的目光,馬上明白了胡孝民的意思。如果朱子明是軍統,那施健吾就是他最好的上線。
範桂榮冷笑道:“施健吾,難道你不想說點什麼麼?”
施健吾連忙擺了擺手,慌張地說:“此事與我無關,我不是朱子明的上線。”
胡孝民面對石橋信時,強硬的態度,讓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看到朱子明的慘狀,他才明白鬍孝民有多憤怒。這一切,都是胡孝民的怒火所轉化。
胡孝民淡淡地說:“把事情說清楚就行嘛,來人,把施健吾帶下去。”
施健吾沒有用刑,只是被範桂榮關在看守所單獨審問,讓他解釋朱子明的行爲,並且質問他是否爲軍統的潛伏間諜。
施健吾自然不會承認,他知道自己得罪了胡孝民,可這事不能拿出來說。就算說了,範桂榮和胡孝民都不會承認的。
施健吾信誓旦旦地說:“範處長,你覺得我可能是軍統麼?朱子明確實是我命令去監視柏記米號,可那是替處座分憂,擔心他的親戚和朋友被有心人利用。我以人格擔心,所作所爲毫無私心。”
範桂榮冷笑道:“如果你不知道柏記米號也就罷了,既然知道,爲何事先不請示不彙報?難道說,這點事處座都不會處理?”
施健吾沒有爭辯,但他心裡卻很是不以爲然。胡孝民被人跟蹤都不知道,會注意到柏記米號?
範桂榮說道:“你好好反省吧,把這段時間的工作情況,寫一份詳細的報告。另外,再寫一份深刻的檢討。”
範桂榮走後不久,施健吾對面的牢房來了一個渾身是血的人。看守把人扔在房間就走了,施健吾定神一看,才發現是朱子明。
此時的朱子明,全身的衣服都被血浸透了,十根手指全被砸爛,眼睛和嘴裡全是血,他已經成了瞎子,舌頭被割了一半,再也說不出話。躺在地上也不能站立,兩隻腿的膝蓋都被砸碎。
“子明!……朱子明!”
“嗷嗷……唔……”
朱子明聽到施健吾的話,想說話,但舌頭已經不在,一開口嘴裡全是血。他想站起來,膝蓋痛得讓他不能動彈。他想爬向鐵欄門處,手指一碰到地面,痛得他額頭冒汗。
看到朱子明痛苦地叫着,施健吾心如刀割:“子明,都是我害了你。”
“唔唔……”
朱子明沒法說話,只能從喉嚨裡發出幾聲悲鳴。
施健吾雙手緊緊抓着鐵欄杆,眼中滿是關切:“你眼睛看不見了麼?”
朱子明不能說話,只是點了點力。他只要一動,身體就要承受巨大的疼痛。爲了讓施健吾知道,他還是用力地點着頭。
施健吾眼睛裡濡着淚花:“子明兄弟,我對不起你啊。”
在隔壁的房間,範桂榮摘下耳機,對胡孝民說道:“處座,施健吾也沒說什麼。”
給施健吾安排的牢房,提前裝了竊聽器。那邊的談話,能清晰地傳到耳機裡。
“走吧。”
範桂榮問:“什麼時候放施健吾?”
胡孝民淡淡地說:“等兩天吧,他不是跟朱子明關係好麼?讓他們多待幾天。”
範桂榮突然低聲說道:“處座,還有件事,據朱子明交待,施健吾其實是個老斗。”
胡孝民詫異地說:“老斗?”
所謂的老斗,其實就是嫖男妓者的同性男子。在上海,除了公寓、長三堂子外,還有一種男子賣淫機構,稱之爲:相公堂子。上海人俗稱:後堂窯。堂主都是男子,稱老肯,男妓則稱“相公”,或者“像姑”,而上海人則俗稱他們爲:“兔子”。而像姑或相公的客人,就是老斗。
老斗除了去相公堂子外,還會在生活中尋找“伴侶”,朱子明個子不高,長得眉開眼笑,像個姑娘一樣,被施健吾發展成爲自己獨有的“像姑”。
範桂榮趴在胡孝民耳邊,輕聲說道:“除了朱子明外,石橋信也是他的情人。”
朱子明的這些供詞,他沒寫在筆錄裡。畢竟,如此不堪之事,他都覺得臉色。
在上海,去逛相公堂子其實是很時髦的事。法租界菜市街的後堂窯中,就有聞名上海的十“姐妹”,客人不泛政界、商界鉅公,甚至還有外國人。這些相公或兔子,有些還被送去學校學習英文呢,學了英文,長客很多都是外國洋行的大班。
只是,施健吾竟然在76號發展了兩個伴侶,就顯得很另類了。
怪不得石橋信與他關係這麼親密,怪不得施健吾要極力推薦朱子明爲情報一科的副科長。
胡孝民詫異地問:“此事怎麼沒寫在筆錄裡?”
範桂榮嘆息着說:“他們好意思做,我都不好意思寫。”
胡孝民說道:“人家都能做,你怎麼就不能說呢?等會就把內容加進去,再把筆錄抄錄一份,我要親自送到梅機關和憲兵隊。”
兩天之後,朱子明只剩下一口氣。他吃不能吃,喝不能喝,看守把飯菜擺到門口,就算在施健吾的指引下,他也拿不到。而且,他的傷口沒有治療,已經感染化膿。不用多久,就會全身流膿而死。
最讓施健吾痛苦的,並不是看着朱子明被無聲的折磨。而是他出去後,依然什麼都不能做。
施健吾並不知道,他“老斗”的身份已經人盡皆知,朱子明和石橋信與他的關係,也成了公開的秘密。
他馬上去找石橋信,想給朱子明治療。哪怕朱子明是抗日分子,就算不送醫院,至少也要把傷口包紮一下吧?
石橋信安慰道:“施桑,忘記朱子明吧,他是軍統,你護着他,只會讓胡孝民拿到你的把柄。”
施健吾雙拳緊握,咬牙切齒地說:“石橋,你要幫我扳倒胡孝民,我要替子明報仇!”
石橋信握着施健吾的手,聲音變得柔和:“放心,我會全力支持你。”
這兩天,76號已經出現他與施健吾有一腿的消息。他毫不在意,只要施健吾願意,他願意可以“嫁”給施健吾,這也是爲中日友誼作出貢獻嘛。